他那天临时想出来的特色活动,竟然真的被保留下来,成了今夜歌舞厅的保留节目。
    这种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是冲着这黑灯舞会来的。
    不过,这歌舞厅是国营的,不会让事情走向低俗。
    黑灯十分八分不可能,顶多黑上一分钟。
    有一次狄思科好奇具体时长,还默默在心里读了秒,其实只有五十秒。
    可能刚摸黑牵个手,就亮灯了。
    “于队,你往我这边靠拢,”狄思科提醒,“这歌舞厅里什么人都有,你小心点吧。”
    他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就彻底黑了下来。
    舞台上的乐队,演奏了一首节奏特别欢快的民乐《步步高》。
    没什么暧昧氛围,但是架不住客人们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心。
    狄思科适应了黑暗后,摸黑握上于童的手臂,跟她调换了站位。
    她长得漂亮,打扮得又时髦,刚才他俩在这边聊天时,就有不少男的在周围打转。
    明显是不怀好意,想要在此时伺机而动的。
    果不其然,他刚跟于童换了位置,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牵了一下。
    狄思科丝毫不带客气的,反手就狠狠拍了一记。
    在那人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于童听见了动静,笑道:“你别给人打坏了,回头人家找我报仇!”
    狄思科尚未回话,又感觉有什么人搭上了他的肩膀。
    “于队,你搭我肩膀了?”
    “没有。”
    狄思科从裤兜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手电筒,冲旁边照了照。
    照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哥们,你再搂着我,我可就去对面派出所报警了啊!”狄思科将手电筒的光直直打到他脸上。
    “哎呦我操,”那男人将手臂挡在面前,“你tm有病吧,来歌舞厅带什么手电筒!”
    “我要是不带手电筒,不就被你占便宜了嘛!”
    “谁想占你便宜啊!”
    “占女同志便宜也不行!”
    “又不是你媳妇,你管得着嘛你!”
    “这可比我媳妇还重要呢!”狄思科跟人吵架也不忘拍马屁,“这是我领导!行了你,就一分钟时间,别跟我耗着了,赶紧一边儿玩儿去!”
    那男人骂骂咧咧地摸去了别处,狄思科嘟哝着:“回头我得跟经理提提意见,那天的黑灯舞会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不能让它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小心被派出所找上门!”
    他嘟哝够了,又跟身旁的于童征询意见:“领导,这地方有点乱,要不咱起驾吧?”
    “嗯,走着。”于童接过他的手电筒,转身走在前面,“你跟紧点啊,当心又被人占了便宜!”
    狄思科:“……”
    *
    狄思科跟老黄要组成组合的事,就这样草率地定了下来。
    除了两个当事人和于童,没人知道他们悄悄地弄了个组合。
    至于这组合具体叫什么名字,演唱什么风格的歌曲,什么时候正式成团,还要等于童通知。
    她若是能顺利联系到音响出版社,他们会立马成团。
    反之,则没有成团的必要了。
    狄思科已经做好了出录音带,赚大钱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得到于童的召唤,反倒先被系主任喊去了。
    与他一起到场的,还有同系的袁媛和杜斌。
    “博学楼公告栏那边张贴的公示名单,你们都看到了吧?”
    三人一起点头。
    “公示期半个月,你们三个这段时间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一定要谨言慎行。跟同学友好相处,有什么冲突矛盾,以安抚为主,按耐住自己的脾气。”
    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让甄主任说出这番交代小学生的话,也是够为难她的。
    狄思科问:“主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杜斌是学生会主席,消息网四通八达,闻言便说:“国际经管系那边有个候选人在食堂跟人打架,被人举报到学校,要求取消他的评选资格。”
    “这种时候跟人打架?”狄思科诧异问。
    那名学生被取消了资格,对顺位替补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了。
    学校并不会因为有人被刷掉,就浪费一个评选名额,多数时候都会把顺位替补的那个提上来。
    所以,每到毕业季,评奖季,一旦有学生被取消了评奖资格,大家就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既得利益的顺位替补。
    甄主任不耐地蹙眉说:“那男生被人撬了墙角,一冲动就跟人动了手!我早就对学校建议过,禁止大学生搞对象,负不起责任不说,还容易冲动!大好的机会,就被他这两拳打没了!”
    狄思科和袁媛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俩都是光棍儿,从不早恋。
    但是杜斌的阅历可就丰富多了,上到师姐,下到师妹,人家都谈过。
    甄主任倒也不是针对谁,就是给他们提个醒,要是有什么感情纠纷,一定要处理好,千万别在这时候闹事。
    “还有个事,你们三个注意一下,公示期过后,经贸部会从你们这批人里挑选实习生。咱们跟其他专业不一样,不但有面试,还会在面试的时候增加外语口试。你们最近突击一下口语,多去跟叶琳娜老师交流,有二外三外优势的,最好也能展示出来。”
    甄主任很有指向性地望向杜斌。
    实习生从优秀毕业生里挑选,但是优秀毕业生却未必是专业成绩最好的那个。
    杜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的专业成绩充其量只能排进前十,但他当着校学生会主席,社会实践经历非常丰富。
    凭借这些活动经历,让他顺利拿到了一张入场券。
    甄主任对这类学生没有偏见,反而还很欣赏。
    但是,他们这个专业的学生去部里工作,八成是要被放在翻译室的。
    要是专业能力不过硬,即便侥幸进去了,也会过得非常辛苦。
    杜斌淡定笑道:“主任您放心,我这几天突击训练一下,保证不给学校丢脸!”
    叮嘱完杜斌,甄主任又转向袁媛。
    “你平时多跟他们两个交流交流,别太内向了!面试的时候别紧张,只要谈吐得体,不卑不亢,以你的水平,去哪个单位都没问题!”
    袁媛的脚指头在凉鞋里动了动,腼腆地点点头。
    她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又从小沉默寡言,家里八个孩子,她排老四,要不是突然考上了大学,她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
    农村孩子没学过外语,都是进了大学从头学的。为了能赶上同学,她就始终缩在学校这一亩三分地里苦读,来了首都三年,愣是连故宫长城都没去过。
    她的刻苦程度,是在全校都出名的,否则也不会只凭学习成绩就能参与优秀毕业生的评选。
    要知道,连狄思科这种被甄主任亲自盖章有天赋的选手,还有参加曲艺社团的五分加分呢。
    在甄主任看来,这三个学生里,最让她放心的就是狄思科。
    虽然小毛病很多,但是应该出不了什么大褶子。
    然而,这话刚说了没一个礼拜,学生处那边就给她打了电话。
    让她带着狄思科过去一趟。
    有人写了他的匿名举报信,不但投给了学生处,连校长那边也收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狄思科接到通知的时候,并没有甄主任想象中的慌张。
    他只觉得该来的终于来了,第二只靴子总算掉了下来。
    再次进入学生处,这里比暑假时热闹多了,学生多老师也多,大家望向这个被举报者时,眼里都带着打量和同情。
    这种事一旦被证实,影响的可不只是一个优秀毕业生的评选。
    有个老师走出来,将他们带进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
    然后把那封匿名信交给了甄主任。
    内容不多,甄主任一目十行地看完就转给了当事人。
    狄思科接过信件,逐字逐句地读下来,连标点符号和落款的日期都没放过。
    日期是今天的。
    也就是说,学生处刚收到举报信不久,就反应极其迅速地将他喊了过来,要对此事进行处理。
    这封信总共也就三五百字,只是跟学校透露,候选人狄思科的亲哥哥,已于前日因走私罪,被公安缉拿归案了。
    请学校严格审核该名学生的评选资格云云。
    信里连他哥哥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如今被关押在哪里,都写得一清二楚。
    “狄同学,你先不要着急,”中年男老师语气和缓道,“学校收到举报信以后,第一时间找你核实,也是对你的保护。刚才外面人多,我没说,其实今天早上已经有人将大字报贴在一食堂门口了,不少人瞧见了,影响很恶劣。后来还是被食堂的钱师傅发现后,撕下来送到咱们学生处了。”
    狄思科暗道,回头得给老钱买包好烟,看来以前帮他切的那些菜不白切。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公示期结束只剩两天。
    难怪人家会火急火燎地写匿名举报信呢,再不写可就来不及了!
    他又拿着那封信反复查验了两遍,然后吃惊地问:“老师,这信里说我哥是前天被抓的,公安干警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啦?两天就能给人定罪?”
    “要是其他罪名,大家的反映也不会这般强烈。”中年男老师说,“咱们学校的学生,毕业以后都是要为国家的外贸事业贡献力量的。自己从事外贸工作,却跟走私扯上了关系,瓜田李下的,哪个单位能放心接收?”
    男老师望向一旁的甄主任,“您说是吧,甄主任?”
    甄主任颔首,“走私罪的影响确实恶劣,但是老许,我这个学生的家庭成分比较简单,家里父母兄弟都是老实人,就算要给人定罪,也得等到公安那边有了结果再说吧?人家公安还没调查清楚呢,咱们先自乱阵脚,搞起了内部审问。传出去简直能笑掉人大牙!”
    “再说,这信上举报的是他哥哥,他又没有参与,你问他有什么用?”甄主任条理清晰地说,“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盘问学生,还不如给公安打电话核实一下,是否真的有这码事。别是什么人搞出来的恶作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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