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就不说了,光是他们这条胡同里,整天拎着塑料袋拉着人推销产品的就有好几个。
    有做兼职的,也有像大嫂那样全职的,其中还有几个下岗工人,下岗以后找不到合适的营生就做起了传销,也算找到了一条财路。
    要是跟传销沾边儿就要抓起来,那要抓的人可太多了。
    “大嫂和三嫂在那个传销公司里是主要人员吗?比如区域经理或地区几级代理之类的。”
    大哥对媳妇的工作还算了解,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她就是从公司拿货卖货,发展会员的。”
    林桐能豁得出面子卖货,而且嘴巧,哪怕是不认不识的陌生人,被她搭上话以后,也能从她这里买点产品。
    她这两年,尤其是去年辞职以后的大半年,每月收入都有七八千。
    但她这点收入跟地区经理和二级三级代理差远了。
    林桐辞了工作以后的短期目标就是,从兼职分销商变成传销公司在北京的三级代理。
    大哥现在只觉得后怕,幸好林桐没当上什么三级代理,谁知道传销会突然违法呀!
    见到二狗子开始翻电话簿了,于童及时阻止:“我给管歧珺家的老高打个电话问问吧。”
    狄思科想了想,高云龙好像就是哪个区分局的,“那行,你打吧。”
    于童回屋翻出自己的电话簿,将电话拨了出去。
    跟违法沾边儿的事,她不太想让二狗子掺和。
    他自己就是公职人员,要是到处打电话托关系,一是影响不好,二是欠下的人情债不好还。
    还不如由她出面打听一下。
    以她跟管歧珺的关系,只是打听消息而已,说不上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于童听了高云龙介绍的情况后,就放下电话跟几人说:“市里没下达抓人的通知,社会上参与传销的人太多了,抓也抓不过来。现在主要是取缔传销公司,让一些能转产的公司整改,遣散传销人员。大嫂和三嫂被人带走,可能是参与非法集会或非法传销培训了,她们今天去公司是干什么的?”
    大哥和三哥:“::::::”
    他们也说不清楚。
    传销就跟她俩的工作一样,谁也不会每天询问媳妇在单位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于童换个方式问:“他们公司组织过传销培训吗?”
    大哥点头说:“你大嫂她们每个月要去公司做一次统一培训,讲讲如何推销产品,推销技巧之类的。”
    这种经常给员工免费培训的公司,在他们看来是非常有实力的公司。
    “那今天可能是去接受培训的,”于童叹气,“我这个朋友说,工商和公安去年年底就发出联合通知了,严禁非法传销培训,大嫂她们很可能是撞到了枪口上。”
    上面主要打击的是非法传销公司和公司头目,普通的传销人员以教育和遣散为主,一般不会拘留。
    只有搞非法培训的,才会被一锅端。
    狄思科穿上外套说:“大概弄清楚情况就行了,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
    “要不还是我跟大哥他们去吧?”于童拉住他。
    “没事,”狄思科安慰地在她腰上拍了拍,“你往大哥家跑一趟,把佳佳和有礼接过来玩两天吧,呱呱那边有她姥姥,倒是不用担心。”
    二哥和二嫂接到通知后,也匆匆赶了过来,听了老五的话,钟晓莎当即便说:“要不我去老三家一趟,把呱呱也接过来吧!”
    “别接了,”二哥摆手,“屁大点事都能在胡同里传开,这事咱尽量在自己家内部解决,别传到外面去。”
    接两个大孩子来奶奶家玩几天没什么,但呱呱才半岁,突然被接出来,肯定得让人怀疑。
    要是让人知道老三家的进了局子,不出半天时间,就会成为整条胡同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必要节外生枝。
    留老四在家守着郭美凤,其他四兄弟去了公安局。
    从车上下来时,正好碰上了刚赶过来的高云龙。
    狄思科连忙迎上去与对方握了手,“高哥,麻烦您跑一趟了。”
    “嗐,都是自己人,就别客套了,”高云龙揽着他的肩膀走远几步,低声说,“我刚才跟分局的同事打听了,他们上午抓的那批人是组织非法传销培训的。”
    狄思科点点头,他们已经猜到了。
    “这几个月对非法培训查得严,今早正好接到了群众举报,分局的同志就出警了。当时满屋子得有四五十号人,全被拉了回来,现在要一一进行核实。你们要是着急捞人,恐怕得交点罚款。”
    狄思科也小声说:“我们愿意交罚款,但有个情况,您得帮我参详参详。”
    他将大侄子彬彬正在军校读书的事情说了。
    “这孩子再有两年就能毕业下连队了,要是我嫂子在这边留了案底,恐怕会影响孩子前途。”狄思科头疼地说,“传销违法的通知是最近才发出来的,要是早知道这玩意违法,为了孩子的前途,我嫂子也不能碰啊!”
    “她在那公司里就是个普通推销员,不是主要人员,传销公司偶尔会组织职业培训,她还觉得那是大公司的表现呢!哎,这可真是没法说……”
    狄思科就怕交了罚款以后,反而真的留下了案底。
    认罚就等于认罪了。
    这罚款可不是能随便交的。
    “她如果不是公司主要人员,那你们就再等一等吧,我们打击的主要是组织非法传销培训的公司和个人。”高云龙笑道,“她不是公司领导和组织培训的人,可能连缴罚款都不够格。”
    狄思科:“……”
    行吧,反正已经进去这么久了,那就再等等吧。
    几个人在外面从天亮等到天黑,临近九点时,大嫂和三嫂才相互搀扶着从门里走了出来。
    见到了等在门口的人,苏晓憋了很久的眼泪蓦地下来了,拉着三哥说:“我们正上课呢,就跑进来一大堆公安把我们带走了,吓死我了!”
    “上什么课啊!那是给你们洗脑的非法培训!”
    苏晓边抹眼泪边摇头:“没人给我们洗脑,老师就是教我们推销技巧。”
    “国家都说违法了,你就别犟了!”三哥给她擦擦眼泪,“反正你参加那传销也赚不了多少钱,取缔了正好,赶紧把心思放在正经工作上吧。”
    他俩都有铁饭碗,家里的房子也快拆迁了,眼瞅着日子越来越好,可别跟那传销牵扯不清了。
    要说损失,还是大嫂的损失更大。
    外企的工作辞了,传销公司也干不下去。
    之后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虽然辞职是她自己的决定,可是老三面对大哥大嫂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虚。
    跟几兄弟和嫂子打声招呼,就赶紧拉着媳妇回家了。
    大嫂的脸色特难看,他可真怕对方会当场吵起来。
    *
    狄思科回家跟郭美凤报备了一声,俩嫂子都没事,也没留下什么案底,让老太太尽管放心。
    可是,郭美凤哪能放得下心!
    虽然对大孙子没有影响了,但老大媳妇突然没了工作,跟下岗也没什么区别。
    过日子的担子又得压在老大身上。
    她想着老大家的事,连着两晚都没睡好。
    狄思慧看到了她的黑眼圈,特意跑到老太太的屋里一起睡,躺到床上就酸唧唧地说:“在您心里是不是只有我大哥是亲生的啊?您怎么整天给我大哥操心?”
    郭美凤在她大腿上拍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整天给你大哥操心了?我给你操心的还少啊?”
    六个孩子她都操心,但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她总要更关注一些。
    “我大哥大嫂都是四十的人了,彬彬都快到了结婚的年纪,您有工夫操心我大哥,还不如想想我四哥呢。要是哪天彬彬带了对象回来,四哥还是光棍一条,呵呵……”
    “你呵什么呵!你四哥是个犟种,考大学的时候不听我的,找对象也不听我的。不听就算了,我懒得管他!”
    “您这不是想得挺开嘛,大哥大嫂的日子其实不差,您以为我大嫂为什么把工作辞了?”
    “赚钱呗。”
    “对啊,我听说她辞职以后每月能赚好几千呢,一年下来也有几万块了,人家哪怕几年不工作,也不会喝西北风,您跟着急什么啊!”狄思慧哼道,“即使她真的要靠我哥养了,那也是我哥应该的,这媳妇是他自己选的,他不养谁养啊!”
    郭美凤嘟哝道:“我怕她把这事怪到老三两口子头上,到时候影响兄弟感情。我寻思赶紧给她找个工作,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狄思慧立马做了一个停的手势,“您快打住吧,您能给她介绍什么工作?最后还不是得落在我二哥五哥的身上?再说,上赶着不是买卖,您知道我嫂子想做什么工作吗,就叭叭地给人家介绍工作!就算要找工作,也得我大嫂主动开口吧?”
    郭美凤心想,确实如此,老大媳妇从局子出来以后,只往这边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就没再露面,兴许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然而,林桐不去北海公园报到,并不是对未来有了打算,而是因为她病倒了!
    丢了工作,她心里本来就有一股火,被抓进了警局,她也觉得丢人。
    而且最近胡同里一直有宣传巡逻车来回穿行,用大喇叭播报传销违法的通知。
    每次巡逻车从门口经过时,她都觉得街坊们在笑话她。
    生气、羞耻、害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温度计的温度一下子飚到了39.5度。
    吓得大哥赶紧背着她去了医院,在医院挂了三天点滴。
    等到大家听到消息去医院探望她的时候,林桐还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呢!
    因为一个传销,连精气神都没了。
    来探病的人,说着车轱辘话安慰她,都没什么用。
    最后,还是于童分享的一个消息,让她垂死病中惊坐起,突然就活了过来。
    “嫂子,你这点事都不算什么,我表姐也是搞传销的,前两天被人家抓进去了,今早才放出来。”
    林桐有了点精神,问:“你表姐是哪个公司的啊?主要做什么产品?”
    “公墓。”
    “啊?”林桐傻眼了。
    “就是传销墓穴和骨灰存放格位的。”
    “……”林桐喃喃道,“这怎么传销嘛,还能劝人家买墓地啊?”
    这多晦气啊!
    哎呀,呸呸呸。
    “可不就是劝人家买墓地嘛,他们那个也被取缔了,还罚了不少钱呢。”于童劝道,“你这个传销虽然干不成了,但至少没罚款,算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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