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慢慢地走在小巷, 最终由于鱼阙的方向感不好频频迷失走错路,懒散厌烦走路的晏琼池直接扛着她御剑而起,施了个法术空降在那老头附近。
    老头还是半瘫在地, 拿着破碗“给一文钱给一文钱”的喊,突然又拉住拿着一屉包子路过的小姑娘,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隐约可听他说“鱼氏”、“秦府”,那是一个声泪俱下。
    不料那少女一脸不耐烦, 一脚踢在他身上:
    “别老拿这种话术骗人, 你这老混账!”
    鱼阙:?
    晏琼池捏着他的小扇子掩着脸,上下打量一番那老头, 又看了看猛然攥紧手中锦盒的鱼阙, 眼里了然。
    他大概是知道了鱼阙为何会出现在韶华楼,捏着扇子笑, 马尾轻晃。
    鱼阙被他笑得别扭, 快步走到老头面前。
    她一脸不善。
    “诶?姑娘你回来了?”
    醉醺醺的老头发觉面前的光被挡住, 抬头, 发现正是今早给了他两个铜板的小姑娘,不由得眉开眼笑:
    “如何了?东西拿回来没有?”
    “你,”鱼阙眯眼,“对每个人都这样说?”
    “非也, 老夫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话里也不全是虚言。”秦垢摇摇头, 还是一副酒糟鼻子红脸蛋的混账模样:
    “只是今天喝得有点多了, 看谁都是一个样, 不过你是实实在在和她是真的像啊。”
    这话说得有些歪打正着的意思, 可能这老头压根就不知道内情。
    “……这盒子里的是什么?”鱼阙问。
    她将手里的锦盒递出去。
    锦盒里沉甸甸的, 有几分重量。
    哈巴狗儿似的黑奎说,这玩意打也打不开,好像是上了禁制的,秦垢让他们看了一眼后,将其作为赌注,输给韶华楼后,再也打不开了。
    他们正想去找秦垢算账,没想到鱼阙来砸场子来了。
    “啊?你没打开看过么?”
    这老混账揉揉鼻子,“想知道便打开看看呗,如果你能打开,便送你了。”
    鱼阙伸手打开盒子。
    锦盒内部静静躺着一枚造型古朴的小钟,依稀可见上面写着一个秦字。
    “它是什么?”她看看它,又看看秦垢。
    秦垢见她如此轻易便打开盒子,也是一脸惊讶,故作深沉地说:“这就是我家主人送给未相认女儿的信物——暮敲钟。”
    “我看道长和它有缘,不妨就将它拿起来,倒转摇三下,再正转摇三下。”
    晏琼池看着她拿起这个小钟照做,刚想开口阻止,便看见有一道气流自暮敲钟里溢出,一下钻进鱼阙额头,那条白色的抹额撕裂成两半。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向前倒去。
    晏琼池连忙伸手将鱼阙拦腰捞住,确认她只是有些眩晕而神魂并无大碍后,转头看那个半瘫在地的老头。
    秦垢也直直地看着鱼阙。
    这个眼神,像是终于完成使命的欣慰和心酸,好似等待了一百年的苦难是值得的。
    “老夫说的可不全是假的,这真是我家公子送未相认的女儿的信物。”
    “我家公子和鱼氏家主,也就是鱼斗雪的妹妹,有过一段红尘旧事,不过……太行鱼氏在一百年前覆灭,这个暮敲钟也就没来得及的送出去。”他颇为心酸。
    娘亲的妹妹斗霜阿姨确实有一个不知道父亲的女儿。原来是给表妹的东西。
    她的身世之谜……何时能解开?
    鱼阙一手扶额,摇了摇头,又问:
    “既然老先生和鱼氏颇有渊源,不知还有知道的内幕么?”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知道是鱼氏内部之人做的,那个害了整个鱼氏的人,目前还活着就是了。”
    “是谁?”鱼阙攥紧拳头,也是十分的愤怒:“我要叫他不得好死。”
    一旁的晏琼池给她扇扇子,嘴里说些安慰的话为她熄火。
    鱼阙虽然在其他事情上冷静,但是唯独在有关于鱼氏的方面,不仅易怒还容易被忽悠。
    他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秦垢没回答,避重就轻道,“看来道长和这钟是真的有缘。将它带走罢,我受它的苦太久了,看来今日就能解脱……”
    “拿着它走吧,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鱼阙还想问,可是秦垢却不愿意再说,麒幽船离港的钟声自远处传来。
    要开船了。
    “快走吧。”秦垢说。
    鱼阙沉默半响,收了那暮敲钟,向秦垢道谢就要朝漩海港去。
    一直跟着她身后的晏琼池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头,摸出一袋灵石抛到他的破碗里,才追着鱼阙而去。
    老头看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仰头喝酒。
    酒辣,忍不住啧了一声。
    *
    “你去蓬莱洲做什么?”
    六尾鳍帆的麒幽船静静停靠在港口,码头工人指挥着灵兽来来回回地搬运货品,夕阳余晖之下一片和谐。
    微咸的海风掺杂着惬意的落日凉意,浮动二人的长发和衣摆。
    鱼阙承认这种感觉确实不赖。
    “师尊告诉我它可能在蓬莱洲,所以我来了。”她摸出一段白布条,将额头遮起来。这活人死相的面相可不能人别有用心的人看去了。
    “是谁有本事将它运到蓬莱洲,”晏琼池直视前方,从鱼阙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下颌线流畅,“麒幽船可不会同意那种怪物上船。”
    “你得好好查查它是通过什么东西如何横渡困龙峡……再者,你师尊是如何得知它在蓬莱洲?”
    “……师尊神通广大,能算出来也不奇怪的罢?”鱼阙说,“等我找到它,总会水落石出的。”
    “既然是鱼氏内部出的叛徒,人又还活着,我总会找到他,我要亲手手刃那个叛徒……不,我要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他。”
    晏琼池深深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不可言说的含义:“我希望鱼道友至少要知道,不是谁都可靠,谁也都有秘密的往事,可能一个人对你那么好,是因为心中有愧。”
    “你在说师尊么?”
    鱼阙结合上下文,略一思索得出结论。
    这厮好像在有关于师尊的话题上总是有些莫名其妙,话里意有所指,但是从来不多做解释。
    “也许。”
    这话云里雾里的,鱼阙追问,晏琼池也只是笑笑,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到时候别觉得心碎。
    不过现在的他不想做恶人。
    “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我看你也可疑。 ”鱼阙略有不满,见他不想说,也没继续追问。
    “鱼道友又胡乱揣测我,叫我觉得伤心了。”他故作伤心地叹一口气,而后低低地说,“我所求不过是你能够放下执念好好活着罢。”
    后半段话太过于轻,以至于刚出口便被风吹散,不清楚鱼阙有没有听清楚。
    她皱着眉在思考事情,也许没有听见。
    去往蓬莱洲的麒幽船一日两次往返,青鸾阙财大气粗,为了给小师弟晏琼池撑场面,来了不少人,几乎包了半条船。
    若不是考虑其他修士,这群疯子们估计会直接包下一条船,在麒幽船船头插满青鸾阙的旗帜。
    “师姐!”
    在鱼阙买票时,突然有人叫她,抬头看,甲板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朝她招手。
    正是白珊。
    白珊和情侣二人组都站在甲板上向下看,海风吹得他们发丝飘飘,颇有意气风发的意思。
    风化及对晏琼池点头示意,晏琼池回以温和的微笑。他美玉一样的脸上带了点惆怅。
    想必在七脉争锋上没有夺得一甲令他的家族失望了,骄傲的少年受了些打击。
    “你怎么会在这里?”鱼阙登云梯上船,和白珊一行人碰面,问道。
    “黎道友要去蓬莱洲求药,所以我跟着来啦!”白珊也为能继续黏着鱼阙感到高兴。
    要知道去往蓬莱洲的路上,有会涡流之祸,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剧情点。
    她还在苦恼该怎么办,不料鱼阙来了。
    有亲亲师姐在,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
    不过她去蓬莱洲干什么呢?
    “那日真是多谢你了,鱼道友,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拿到开灵元阳丹的丹方。”
    黎含光对她道谢,左顾右盼,看到了她身边晏琼池,有些不解,“鱼道友也要去蓬莱洲么?”
    鱼阙想起来霁水道观求药一事,了然,但又想起来自己用晏琼池的法衣换了芜心葵和蝉灵甲,有点心虚。
    看看一旁的晏琼池,他对自己笑了笑。
    “是,去办点事。”她回答。
    暮色四合,海上的夕阳渐渐收去余光。麒幽船收起云梯,张开鱼鳍帆,巨大的灵力波动,号角声声,即将启航。
    和白珊一行人简单寒暄几句后,鱼阙打算回房歇息。方才暮敲钟钻入额头带来的眩晕感还在,得快些打坐清楚不适感才行。
    还得好好研究一番暮敲钟。
    这法器上面附着的气息,叫她觉得熟悉。
    秦垢不愿意多说的事情,会不会能在暮敲钟里找到答案?
    “关于法衣一事,我觉得我还欠你一个道歉。”鱼阙说,“事出有因,真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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