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她是堂亲。
    明家主家的家风清正,明怜还存在一份奢望。
    退一步,她没有选择,她能主持公道的方法,只有寻找当家和当家主母了。
    但没人支持她。
    “小小年纪,狐媚勾人,还颠倒是非来污蔑,哼,不知廉耻。”明家旁系主母嫌恶的眼神落在明怜身上。
    “我颠倒是非?”明怜冷冷的视线落在明家旁系三爷身上,视线冷的像黑夜中的狼崽,“三爷,你说说看,到底是谁让谁送了糕点。”
    明家旁系三爷胸口的伤还在作疼,如果不是明怜力道不够,现在他已经死去,他疼极了,都不敢看明怜,对明怜昨晚逃跑时那爆发出来的狠劲感到害怕。
    明家旁系三爷躲开明怜的视线,色厉内荏,“糕点本来是喊秋娘送的,不是你,是、是你自己来的。”
    “哎,明怜,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明家旁系的当家在主座,视线落在明怜已初初张开的美丽脸庞,撩了撩身上的长袍,对昨晚的事心知肚明,三爷是什么性子,他们能不知道吗,但这事真的值不得状告,这明怜事情太多,要挫一挫她的锐气才好。
    “我们这里虽然是旁系比不得本家,但一些规矩还是不能被破坏,你不能因为你是本家小姐的身份就无理取闹。”
    “这样吧,我们也不罚你太多,念在你年纪小......就写一份忏悔书吧。”
    明怜不甘,她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她看着满屋子的人,感觉惶然孤独,就在那一刻,她感觉有冷冷的,刺骨的深渊将她吞噬。
    在这个世间上,她只有一人。
    明怜不断地在梦境中奔跑,逃离身后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梦中,皎月出现,光辉照亮了地面的荒芜。
    皎月很高,明怜伸出手去抓。
    她背后的深渊太深,她不主动抓住皎月,深渊就会把她吞噬掉。
    明怜在皎月中抱住了一位温润的公子。
    是公子姒昭。
    他温润,对她良善,如天神一般救她多次。
    明怜隐隐约约觉察到,他也许并非表面那般温润,但人是多面的,她看到的是他对她的温润,如果能将这样的温润光辉占为己有就好了。
    她紧紧地抓住,她意识到自己一点也不想放手,她想利用公子,想利用他来离开深渊。
    明怜抱着他,梦中的公子姒昭也抱住了她。
    只是,他的怀抱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烈。
    他脸上的温润渐渐消散,变成一种幽幽的情绪,明怜从他身上窥见的那点幽暗在梦中不断扩大。
    姒昭的手扣住她的后颈,声音平,幽暗,“不要背叛,不要离开。”
    他瘦削骨感的手柔柔穿过她的发丝,与现实不同,他没有离去。
    公子姒昭抱住她的身体,衣衫褪下。
    竭尽疯狂。
    “......”
    第二天,清晨未亮,明怜猛的惊醒。
    整夜梦境缠身,她醒来时感觉汗流浃背,薄薄的单衣浸的湿透。
    明怜呼吸速度快,坐起身一个人,缓缓得平复了心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明怜心中慢慢想,她垂下眼睫,眼眸中很快覆盖着清澈的冷。
    只是她面容带着酡红,娇柔若枝头艳丽花卉在雨中湿透颤抖。
    过去的回忆,卑贱的罪臣之女身份像如影随形的枷锁。
    她稍微有了安心的感觉,这些枷锁就会锁住她的身体。
    她自己无法挣脱时,她需要借助外力。
    明怜换了衣服,洗漱沐浴了一番,她在梳妆台前梳好发,戴好簪子,看着镜子中的美丽容颜,她眸色清清。
    “一要以身相许,报答恩情。”
    “二要得到他,利用他。”
    明怜清泠泠的声音慢慢道。
    若笼络了尊贵的王室公子,那她的未来,会变好吧。
    镜子中,明怜低下头,姿态带着温婉,她手指拿出玉佩,缓缓摩挲,眼底坚韧流转。
    *
    一连多日,姒昭都没有回公子府邸。
    实际上,他平日也不常常待在公子府邸。
    公子姒昭,身上事务太多。
    天子虽然在表面上将朝政大权交给他,但背地里对他一点也不信任。
    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刺客,有母妃兰氏的人、太子的人、天子的人,或许还有公子姒昭底下的叛徒。
    又有很多人,仰仗公子姒昭,需要投靠公子姒昭,或者等着公子姒昭处理事情。
    他是高贵的公子,居高临下,坐在华贵车马中,矜贵淡漠。
    在处理政事上,姒昭冷漠无情,骨子里的冰凉肆无忌惮暴露。
    因为地牢有刺客出现,公子姒昭来到地牢。
    他方才从布满门客士家的棋馆中离开,此时穿的干净,浅色的衣服,如月一样温润,遥遥看去,如温润的墨客。
    姒昭的脚踩在布满脏污的地牢阶梯,脸庞随着接近地牢底层而覆盖幽暗阴沉的光辉。
    地牢中刺客要抢人,公子姒昭手下的卫士一个个冲进去,这些卫士不顾忌刺客手中刀刃,行事态度狠。
    地牢中没有光亮,卫士拿了火折子点上光。
    昏暗的光辉在上方摇曳,姒昭走进去,他的身影在昏暗光中穿过。
    “又是兰家的人?”姒昭瞥了眼地上的刺客,淡淡问卫士。
    卫士们小心翼翼把搜刮出的信物呈上来,“公子,都是兰家的死士。”
    兰家其实很嚣张,大潇王朝的大半兵权都在兰家手中。
    他们派来的死士带着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说明兰家并不把这事放在眼中,甚至还带着一种无言的警告:杀了兰家的人,就更是得罪了兰家,日后兰家会继续报复。
    如果是因为寻常的夺嫡之争,守护大潇兵权的兰家要除掉暴露狼子野心的公子姒昭,那无可厚非。
    但是......公子姒昭在宫中的养母乃兰氏。
    兰氏与兰家对他竟厌恶至此。
    在兰氏心中,他这个养子太过不可控制,不像人偶一样可以随意摆弄,早就把他当成悔掉的棋子了。
    但姒昭是人,在被悔掉之前,他也是有感情的。
    姒昭的视线淡淡掠过地上的死士,“把他们都烧了。”
    卫士在姒昭身后说诺,赶紧拖走地上的死士。
    姒昭走到这些死士的目标面前,他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孤很好奇,你是如何能联系到兰家的。”姒昭声音慢条斯理。
    在他面前,地牢中被关的人是明家旁系的当家。
    明家旁系当家刚才看到兰家的人,本以为自己要得救,但没想到公子姒昭的人过来了,得救的希望化成尘土,明家旁系当家一看到公子姒昭,脸上布满惊恐。
    姒昭等着明家旁系的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擦了擦袖角,指骨玉白,有点嫌弃地牢中的空气。
    “你狼子野心!因私心关押良善之人!兰家主张正义公道,救人罢了!”明家旁系当家嘴硬。
    “当年明家掺合进了一件涉及太子的秘事,明家被认定为罪臣,死的死,入贱籍的入贱籍,但你们这一支旁系却安然无恙。”姒昭冰冷的视线落在明家旁系当家身上。
    他忽然笑了一下,“很蹊跷呢。”
    明家旁系当家脸上的惊恐更加严重。
    公子姒昭从旁边卫士手中拿了短刃,锋利的刀光折射在他俊美的面容上,他的脸庞肌肤更是冷的发白,眼瞳黑黑的,布满着看死物的漠然。
    “我、我不知道!公子!我哪知道那么多,我要是知道那么多,我们这一族就不会在酆都变得如此没落了啊!”
    姒昭的指尖划过刀身边缘,不紧不慢说,“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兰家的事,也不知道太子的事,只是运气好。”
    明家旁系当家感受到杀意,立刻慌张道,“不不不!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姒昭冷冷抬眼。
    接着,明家旁系当家支支吾吾,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事情。
    “.......”
    “公子,所以那太子和兰家都是要害您的!”明家旁系当家道,“当年我们这一族没有事,是因为我们对太子衷心,至于现在兰家救我,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救了一位明家的女子,兰家想害您,当然要从公子您身边的人入手,所以......所以才派人来抓我了啊!”
    姒昭淡笑,看着明家旁系当家说话。
    “公子,小的之前不知道公子的身份,现在小的对公子唯命是从。”明家旁系当家跪在地上叩头,墙头草一个。
    姒昭抬手,卫士打开牢笼的大门。
    明家旁系当家眼底惊喜。
    然而,下一刻公子姒昭手中的短刃刺进他的心脏。
    “孤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满口谎言的蠢货。”姒昭的视线漠然,看着明家旁系当家挣扎着,一点点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将死之时,明家旁系当家抓住公子姒昭的衣角,声音怨毒憎恨,“你、你这个叛贼!这、天下是太子的,不是公子姒昭的.......”
    姒昭抬脚,碾在明家旁系当家的手上,他指骨拢紧外衣,神情漫不经心的,眼底很平静,说他狼子野心的话,不会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单纯地厌恶旁人触及他的衣角。
    姒昭转身离开,明家旁系当家却在他身后咒骂,明家旁系当家生性恶毒,在死前也要拉一个人下水,“你救的明怜,什么明怜姑娘,就是一个贱人,她年纪轻轻就勾搭上了我们家的人!不知廉耻!她是罪人之后!不知道有什么恶毒的心思!”
    姒昭侧眸,视线像没有感情的冷玉,没有强烈的感情,只是一种凉。
    明家旁系当家却在接触到他视线时,呛了一口气,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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