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誉之说:“不是,我给你下了安眠药,打算把你送给山里的黑狗熊。”
    林格:“……林誉之!!!”
    “下去吧,”林誉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林格抓起手机,打开车门往外走,她边看时间边惊叹:“这么晚了。”
    “路上堵车,”林誉之轻描淡写地抹去自己等的时间,单手关上车门,“等了一阵。”
    林格已经困到开始流眼泪,打着哈欠往上走,没走几步,林誉之叫住她:“林格。”
    林格转身:“嗯?”
    “开车时听见你手机一直响,”林誉之说,“可能是你朋友有事找你。”
    林格低头看,最后一条消息是健身教练发的。
    甜蜜暴徒:「明晚七点半,不见不散」
    林格心不在焉:“喔。”
    她懒得打字,单手捏着手机,递在唇边:“明天晚上我不行哎,我直播,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林誉之没想到她能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种话。
    他已经按下电梯键,等待妹妹过来的空隙中,侧脸看,看到林格还在拿着那手机。
    林誉之不知道那个幸运的男人回了什么。
    他只听到林格坦然地发新的语音消息。
    “可以呀可以呀,”林格在后面说,“下午两点好不好?我刚睡饱了觉,精力充沛。”
    叮——
    电梯缓缓下行,按键微明,闪烁一下。
    到了。
    林誉之站在电梯口,平静叫她名字:“林格。”
    林格抬头看,跟在他身后踏入电梯。
    她对着手机说:“好,那就明天下午两点。”
    确定好明天的私教课时间后,林格才仰脸,从电梯壁光滑的反光上,看清林誉之绷紧的脸。
    他没什么表情,像一个监考专业课的老师。
    铁面无私、不会给学生放水的那种。
    林格以为兄长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林誉之只在睡前提醒了她一句,泡澡前注意睡眠,可别再半夜湿淋淋地去找他。
    林格对此报以肯定的笑容。
    今天工作的时间长,次日白天的时间空出,让她好好休息睡觉。林格一觉睡到中午,才终于苏醒,出人意料的是,林誉之今天也在。
    林格穿着睡衣,出门看到他的身影,吓到又退回房间——半晌,探头探脑出来,警惕看他:“你怎么还在?”
    林誉之说:“今天调休。”
    林格知道他的时间表一直排得比较满,有时候没有手术,他也会去医院中,除非……除非手伤发作,才会在家休息。
    很久前,林誉之的手受过一次伤。两人一同去爬山,爬到最陡峭的那一段台阶时,林格一脚踩空,踉跄着差点跌倒,是林誉之及时扶住她。
    他的手因承担两人的力量而扭伤——尽管手的扭伤很好恢复,却还是带来一些莫名的后遗症,最致命的就是他的手腕不能长久地做某些精细的事情,否则会有连绵不断的酸痛。
    对于一个医生而言,这无异于一个致命缺点。
    林格换了衣服,看着约定的时间,打算去厨房找些吃的就出门——出厨房后,她瞥见沙发上,林誉之半躺,依靠着沙发背,微微皱眉,沉默地揉那只酸痛的手腕。
    林格问:“你手腕痛?”
    林誉之说:“没有。”
    林格不说话,她走到林誉之面前,盯着他那被衣袖遮盖的手腕,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几秒钟,林格转身,看到桌子上放的一瓶活络油。
    她半蹲下,强制性地拉过林誉之的手腕,微微低头,嗅到那熟悉的、镇痛舒缓的药物味道。
    林格说:“让你装,死鸭子嘴硬,都疼到用药了,还说不痛?怎么弄的?”
    林誉之微怔,随机笑了:“真没事,就一点点,可能是昨天握方向盘太用力。”
    林格说:“我送你去医院吧——要不是去接我,你也不至于开那么久的车。”
    “不用,”林誉之微笑,“工作要紧,你要上班,又不是去见朋友。”
    “没关系,”林誉之温温柔柔地说,“我自己疼一阵就好了,死不了。”
    第23章 夜不归宿 暴雨前夜
    林格已经做好准备。
    双肩包中装着换洗衣服和贴身的衣服、一次性的毛巾、马桶垫等等等等, 鼓鼓囊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洗漱、化妆用品。
    她打算直接从健身房中去公司上班。
    这个沉甸甸的双肩包不得不暂时放在桌子上,林格低头, 盯着林誉之的手看。
    医生的手有多重要, 林格再清楚不过。从中学起, 林誉之的理想职业就是骨科医生。尽管后来阴差阳错去了口腔科,他后来进修的,也多是一些颌面精细手术。
    那两次给林格拔牙,都是特意留出的时间。
    医生的手意味着他职业生涯上的第二个生命,林格既无狼心,也没有狗肺,低头握住他的手臂,顺着手腕往上, 大拇指压在血管和筋骨处, 四指并拢, 她按了按,听到林誉之喉咙间溢出的闷哼。
    “都疼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关系, ”林格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会开车。”
    “去上班吧,我自己过去就好,”林誉之安慰, “我只是手痛,又不是手废了。”
    林格不赞同:“你自己都是医生, 还不懂什么叫做休养啊。”
    她从包里哗哗啦啦地翻驾驶证, 里面塞好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掉出, 她不在意,在林誉之眼皮子底下,从容不迫地把内裤文胸卷一卷,重新塞回去。
    没什么可羞愧的,也没什么可以在意的。
    林格想,再小一些,两个人什么东西没见过,彼此间哪里没有看清过。别说看一眼贴身的衣服,林格有段时间手过敏,碰到冷水就会冒红色的、大片大片的疹子。那段时间,她的贴身衣物全都是林誉之给她洗。
    洗也要瞒着妈妈,彼时俩人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那连爱都称不上的暧昧躲在隐秘处,像太阳花丛中躲躲藏藏的狗舌草,贪婪隐蔽地享受着朝不保夕的养分。
    林格记得林誉之在洗手台前偷偷为她搓洗衣服的场景,天气热,他只穿一件暗灰色的t恤,汗水从他的下巴往脖颈上滑,在昏黄的灯光下闪一点克制的光。
    现在的林誉之已经不会再为她手洗衣服。
    他微微抬头,视线从她卷着的、凌乱的换洗衣物上移开,落在她头顶的发旋,寻找礼貌的落足点。
    他说:“格格,我不想你为我耽误工作。”
    “不是工作,”林格说,“我今天下午……不去上班。”
    林誉之说:“昨天听你在手机里讲,是约了朋友?”
    林格说:“对啊。”
    林誉之说:“我还以为是客户。”
    他微带歉意:“你真的打算陪我去医院?这样放对方鸽子,他会不开心吧。”
    差一点就把“鸽的是私教”说出口,林格终于找到驾驶证,也后知后觉到不对劲。
    健身教练。
    林誉之。
    林誉之先前就对健身教练有敌意吗,他今天又巧合到不去上班,而且这个时候手痛。
    他那个性格,要强的程度并不比她差。最开始扭伤手腕,为了不让她担心,都是自己在房间中默默涂药膏,喷镇痛舒缓的喷雾,怎么今天……
    林格把驾照握在手中,坚硬的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她抬头,对林誉之笑:“不会。”
    开车把林誉之送进他的医院里,一说是肌肉痛,过来的医生眉头都皱紧了,仔细看他那条胳膊,一边按,一边问他感觉。
    下午三点半才结束,结论是肌肉紧张导致的酸痛感,需要静养两日。
    没有别的好办法,毕竟那是医生的手臂,灵敏度最重要。回去的路上仍旧是林格开车,这个时间点还没有那么拥挤,林格一边慢悠悠地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给教练打语音电话。
    “下午五点到你那边,”林格说,“洗干净等我,你知道,我最讨厌男人一身臭汗味了。”
    教练说:“好呀,我刚买了草莓味的沐浴露,你闻闻,喜不喜欢。”
    林誉之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冷漠,一言不发。
    他那只手腕上贴着热敷贴,安静地等待着短暂的抚慰。微微的热潮尝试安抚他手腕酸胀的不适,而林格则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将手机放在前排,开着免提,毫不顾忌他的存在,同另一个男性调笑。
    “你上次的那个沐浴露味道就不错,”林格说,“就是上次借我用的那个。”
    健身结束后一身汗,林格不喜欢带着一身的脏回家,每每都是洗完澡、换下衣服后再走。上次她带的小瓶沐浴露用光了,只好借教练的。
    教练说:“好啊,你对我这么大方,一点沐浴露而已,我的就是你的。”
    林格笑了两声,林誉之提醒:“绿了。”
    教练听到:“什么东西绿了?格格,你身边是谁啊?”
    “我哥,”林格说,“灯绿了。”
    “好了,”她说,“先不和你聊了,我抓紧时间把我哥送回家,然后快马加鞭往你那边赶。”
    林誉之目视前方,不言语,只是用手轻轻触着自己那贴着热敷贴的手。
    林格忽视掉他异样的沉默,急匆匆地将他送回家,仍旧背着自己的大包离开。她脚步轻快,完全不看林誉之那微皱的眉,只笑着说:“你一个成年人了,比我都大,也不是孩子,好好休息,一个人肯定可以吧?”
    林誉之微笑:“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格摊开双手:“下班后就回来,你忘啦?我要上班的。”
    “而且我放了朋友鸽子,他肯定很难受,”林格认真地说,“所以呀,我要好好地向人家赔礼道歉——嗯,哥哥,你晚上可以一个人睡的吧?”
    林誉之抬头看她:“你晚上不回来了?”
    “说不好,”林格说,“看情况吧,我得好好地和我朋友吃饭、喝酒赔罪。他什么时候接受我道歉,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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