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静霖说:“我的好哥哥,别拿这事开玩笑了好不好?你看格格都急的快上火了,有什么话干脆直说就好了——”
    “没事,”林格转脸,对杜静霖说,“刚好我也累了,我先睡一觉,明天见。”
    她拿了房卡,往电梯的方向走,那张薄薄的卡片被她捏在掌心,像一片坚硬的贝壳。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发不出丝毫的声音。电梯很大,上了六个人和行李箱,仍旧空间充裕,林格看着一本正经的林誉之,悄悄抬手扯了扯他袖子。
    林誉之默不作声,只垂眼看她一下,眼角都是笑。
    电梯门开了。
    三个人房间离得都不远,最佳位置的观景套房就这么几件,落地玻璃窗外就是皑皑白雪,朦胧长白山。侍应生说行政酒廊的晚间畅饮已经开始了,她们可以随意过去,林格说了声谢谢,关掉门,一层层地脱掉身上的外套。
    林臣儒在两分钟后打来电话,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退休金,只是挂念着林格,不知道她在外面玩得怎么样;絮絮叨叨地叮嘱完后,又一改常态,严肃地叮嘱林格,要留意杜静霖那小子,可别和他发生些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林格哭笑不得,连连劝他老人家放心。
    林臣儒又问:“誉之呢?他今晚住哪儿?”
    林格捧着脸,说:“您怎么那么信任他?您都快把他当亲儿子了,您对自己的亲闺女都没那么亲。”
    林臣儒笑:“你还和自己哥哥吃醋啊?”
    林格说:“哪有。”
    看女儿撒娇,林臣儒心舒展开。林格不在的这几天,林誉之又请了导游,陪着他和龙娇去杭州玩,他们还遇到一个仙风鹤骨的白胡子老爷子,穿白色中山装打太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聊了几句,知道对方精通周易,八卦推演,龙娇兴致勃勃地问起儿女姻缘,对方一通测算,说他们儿女的姻缘不用着急,是他们的“身边人”,将“同时有着落”。
    龙娇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儿女最好同一天结婚的意思。她不想再拿这事说给林格听了,怕女儿真的再反感催婚,也是有前车之鉴在,只和林臣儒讨论了很久。林臣儒倒是有些其他看法,他听人这么讲,猜的是,林誉之和林格将会在一同旅行、或外出时遇到心上人。
    人老了,也迷信,信一些冥冥之中天自注定。林臣儒想问林格,这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男人女人,又咽下去,慈爱看她。
    “好好玩,别担心我和你妈,”林臣儒说,“玩够了就回家,也问问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很想他。”
    林格一口答应。
    杜静霖邀请她一同去行政酒廊,林格没去,她躺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周围仍旧是静悄悄。拿起手机看一眼,林誉之仍旧没有发消息。
    只有杜静霖反馈,给陆农德打了三次电话,都关机了,现在联系不到人,他去前台,前台也不配合,不肯告诉他具体的身份信息。
    他还说林誉之早早睡下了,给林誉之打电话也没有反应。
    林格说知道了,请他早点去睡,不用再在这件事上费心;等明天醒了再说。
    她不再等了,穿上鞋子,去敲林誉之的房门。
    林誉之果真在。
    他请林格进来,微笑着问她有什么事。
    林格说:“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誉之说:“等事情做完了。”
    “什么事?”
    “帮爸解决了文件签字的问题,”林誉之说,“还有,等格格想通。”
    林格驳:“我一直想得很通。”
    “好,”林誉之顺着她往下说,“格格一直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你来只是想告诉我这个?”
    “不是,”林格坐在林誉之对面的椅子上,“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说服陆农德签字。”
    “干巴巴地讲没有意思,”林誉之笑,“现在才八点钟,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如我们玩些小游戏打发时间?”
    林格说:“我想知道你想怎么做。”
    “那就继续玩上次的真心话大冒险吧,”林誉之温和,“这次我们不玩复杂的纸牌,只比大小。”
    林格不满意:“你总是在吊我胃口。”
    “不是,”林誉之轻轻摇头,“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灯光下,他拆开一盒纸牌的外塑膜,林格认得这个,还是杜静霖买来的。他说是以防万一,万一酒店也停电了呢?杜静霖甚至还准备了一份桌游,就在他那鼓鼓囊囊的背包里。
    现在他没用上,倒是林誉之和林格先拆开了。
    林誉之打开盒子,抽出光滑的纸牌,那种属于纸牌的特殊印刷品味道让林格的大脑清醒了好多。她稍稍坐正身体,看着林誉之那漂亮的手指:“什么规则?”
    规则很简单。
    就是比牌面的大小,赢者向输者提问一个问题,输者可以拒绝回答,但他(她)必须脱掉一件衣服。
    林格无比庆幸自己还没有脱掉自发热的保暖内衣。
    林誉之洗干净纸牌,自己先拿了一张,又示意林格也取一张。
    4对k。
    林格放松了,把牌往桌上一丢,直截了当地提问林誉之。
    “你说实话,”林格说,“在我说之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找陆农德签字?”
    林誉之答:“我知道,但我不确定你和杜静霖结伴来哈尔滨是为这件事——我以为你会直接去长白山。”
    很好。
    又来一局。
    林誉之拿5,林格是6。
    她又赢了。
    林格抛出的第二个问题比较尖锐:“你是不是已经让其他人先来酒店找陆农德了?”
    林誉之用欣赏的目光注视她:“不愧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的林格。”
    林格哼一声:“少拍马屁。”
    话说多了,嘴唇干,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第三局还是她赢。
    林格都没想到自己今晚上手气这样好,连续三局的胜利让她开始喜欢上这种方式,亮出手上的红色大王牌时,她问:“我和杜静霖一开始的订车订单被取消,和你有没有关系?”
    林誉之笑:“你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确认要浪费这么宝贵的问题机会?”
    林格满不在乎:“今天晚上不一定还是你赢,你说。”
    林誉之没有正面回答,他笑着一一解开身上的羊绒开衫纽扣,把这件轻软的衣服脱下,顺手丢在一旁:“我选择大冒险。”
    林格哼一声,重新洗牌。
    第四局平局。
    再来。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林誉之风生水起,他将手中的小王牌仔细压在桌面上,微笑看妹妹:“当初和我分手,是不是和陆毅重有关?你不需要回答太多,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林格沉默两秒,说是。
    她没想到林誉之忽然问这个问题,隐隐有些不安:“我要和你换座位,这边风水不好了,运气转到你那边了。”
    林誉之果然依她,顺从地和她调换位置。林格给自己的水杯倒满水,用手扇了扇——风生水起,这还是舍长教她的。
    “做法”后的第一局果然来了运气,林格再度获胜,她问林誉之:“你手上是不是有陆农德的把柄?”
    林誉之说:“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么问。格格,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容易请人帮忙了。”
    林格吐槽:“你把这个叫做’请’吗?”
    林誉之叹:“可能我就是这样的卑劣。”
    洗牌,重开。
    林誉之慢慢悠悠洗牌的时候,林格一直目不转瞬地盯着他的手掌心,看着那些哗哗啦啦的纸牌和数字,浓郁的油墨味道悠悠飘来,似催眠又惹得人直上头。
    林格不自觉有了紧张感,她从没想到,简单的纸牌比大小还能令她出一身的冷汗。和林誉之之间玩过的小游戏其实并不只纸牌,她之前贪玩,还买过那种羞羞的情侣飞行棋,一本正经地印着各种惩罚和格子清趣。咬多久入几下,需要什么道具还要怎样搞,红酒冰块和牛奶,他们玩过四次,没有一次能顺利地到终点。和那个比起来,现在的纸牌比大小和真心话着实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了,可林格却还是肾上腺素飙升,舔了好几次唇。
    她这次先抽,小心翼翼地开——
    是黑色小王!
    林格心情舒展,得意望林誉之。
    他手一转——
    红色大王。
    林格沮丧地放下牌,愿赌服输。
    林誉之问:“分手后,你又对几个男人心动过?”
    林格问:“心动的意思是什么?”
    “有一瞬、哪怕是一瞬间的念头,接受他们的追求,和他们组建家庭,”林誉之说,“都算,一秒的心动也是心动——几个?”
    林格痛快地站起来,利索地脱下裤子,露出穿着黑色自发热裤的两条腿:“我选大冒险。”
    林誉之洗牌。
    他又赢了。
    林格喝掉杯中的水,又注满,重新做一个“风生水起”,而林誉之含笑看她收拾水杯,提问:“分手后,你有没有和其他男人一同喝过酒?”
    林格说:“都是些无聊的问题。”
    林誉之说:“不,这些对我很重要。”
    林格利索地脱掉上衣,一身黑色保暖衣地盘腿坐着,气定神闲。
    重新打乱纸牌,终于轮到她胜利。
    林格不问陆农德的事情了,她压着那张纸牌,干脆利索地问林誉之:“你这次过年回来见爸妈,是不是别有所图?”
    林誉之说:“是。”
    林格问:“你图什么?”
    “需要再来一局,”林誉之笑,“一次胜利只能有一次问题,格格。”
    再来一局,林格不出意料地又输了。
    幸运女神的眷顾是有度的。
    她摊开手,等待着林誉之的问题。
    反正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情感问题,实在不行就脱发热衣嘛,数一数,她身上还有四件,可林誉之只剩下三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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