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的表情有些微妙,实在是没想到,繁昌竟然如此大胆,如此的无视礼教。

    “你这样做,就不怕顾将军生气啊?”

    实在是太强势了。

    繁昌不以为然,道:“顾琛这么好,难保不会有其它女人看上他,我得先将人看牢了,可别被其他人先登一步了。”

    其他人就算是看上了顾琛,但是经此一遭,也会顾忌她繁昌的面子。

    说着,她得意的与珍珠说道:“而且,我查探过了,顾琛身边从来就没出现过任何女人,所以他绝对没有什么红颜知己的。”

    她笑得双眸明灿,眉眼弯弯的,明显很开心。

    珍珠笑着看她拿着剪刀裁衣,玄色的锦绸,这是要给顾琛做衣服了。要知道繁昌以前也是个不动针线的姑娘,比起拿着这小小的绣花针,她更喜欢舞刀弄枪,耍鞭弄剑的。当初皇后娘娘找了好多嬷嬷来,最后都被她用鞭子打跑了。可是如今,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拿起了自己最讨厌的东西。也难怪,最近皇后娘娘心情不甚明朗——这女儿还没嫁了,就一心扑在意中人身上,也没见她给她的母后父皇裁剪衣裳啊。

    漫无边际的想着,珍珠凑过去与她讨论要在衣裳上绣什么花纹。

    十月到了,天色更加冷了,绮罗很会做衣裳,和碧玉一起给珍珠做了一件水绿色的对襟祥云暗纹的袄裙,上边绣着的花样活灵活现的,珍珠见了就喜欢极了。

    天色阴沉了好几天,昨日从傍晚一直下雨,一直下到今晨,到了午时这雨才停,外边一片湿漉漉的,走出去便是一股子湿气凉意。

    珍珠的肚子又大了两分,不过五个月的肚子,却已经有人家七个月的大了,张太医说了,她这胎,大概是双胎。一个人吃三个人的份,她饿得更快,吃得更多,虽然奉行了少食多餐的原则,身体还是莹润了一圈,直让张嬷嬷发愁。她自己倒是想得开,自从太子说了她圆润一些更好看的话之后,她就忘记了当初自己说的要减肥的话,一日要吃七八顿,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双下巴都要养出来了。

    还好她皮肤又白又嫩,就算是胖了,也是一个好看的胖美人。

    午时天边乌云散了些,可以看见灰色云彩之间微白的白云,不过风却很大,吹得廊下挂着的宫灯不停的摆动着。

    珍珠缩在绛色院里,如今她肚子大了,外边天气又冷了,更加不愿意动弹了。

    刚吃过午膳,在屋里走了两圈,她拿了针线在那做衣服。是上好的白色的布料,摸着柔软极了,碧玉几个丫头帮着裁剪了,衣裳是给太子做的。

    她虽然不擅长这些东西,但是她很有耐心,刚开始虽然笨手笨脚的在手指头上戳了好几个洞眼,不过如今却已经能绣出竹叶这样简单的花纹了。再加上碧玉等人在一旁帮衬着,倒是勉强能做出一件能看的衣裳。

    在襟口上绣好一朵祥云,绮罗将手里用琉璃盘子装着的瓜果搁在罗汉桌上,抬眼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衣裳,笑道:“太子爷若是知道良媛这么用心为他做衣裳,一定会很感动的。”

    珍珠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但是眉眼间全是得意。

    “这天也真是一天一个眼,前两日良媛您还叫着热了,现下若穿得少些,在外边还要冻得发抖了。”

    张嬷嬷从外边走进来,带来一阵凉气,珍珠忙让碧柠给她泡了一杯热茶过来。

    “那俞昭训没事吧?豆蔻,给嬷嬷抬把椅子过来。”

    珍珠让她坐下说话,张嬷嬷站在距离珍珠八步远的距离,忙推拒道:“奴婢刚从那腌臜地方回来,可别过了病气给您,奴婢就在这儿与您回话得了。”

    珍珠颔首,豆蔻把椅子抬到她的位置。

    热茶捧在手里张嬷嬷没先喝,只用冰凉的手捂着茶杯,觉得那股刺骨的寒意终于在这温暖的屋里逐渐散去。

    “回禀良媛,那俞昭训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奴婢让太医给她开了药,吃上几副,运气好的话,也就没事了。”

    珍珠微讶,道:“不是说,眼看着不好了吗?”

    张嬷嬷颔首:“可不是,因而奴婢才说运气好呀。奴婢瞧她那是心病,只有她自己想通了,那病也就好了。若是想不通,吃太多的药,那也是无用的。”

    珍珠若有所思,吩咐道:“碧玉,你去封几两燕窝让喜乐他们给她送去,让她放宽心养病。”

    这俞昭训,珍珠对她并没什么好感,当初她便看自己不顺眼,甚至差点害她跌倒。如今她病重,珍珠能请太医给她看病就不错了。

    张嬷嬷又道:“这俞昭训若真是有事,还得将她移出东宫,可别给其他贵人过了病气才是。”

    珍珠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道:“先等等吧,让人把俞昭训的院子封起来,里边的人别放出来。若是再重些,再移出去吧。”

    宫里有专门的地方给养病的人住,但是那里的条件肯定是比不上东宫的,这俞昭训这病这么养着都不见好,若真是移到那地方去,怕是永远都不会好了。

    “良媛您就是心善。”

    张嬷嬷无奈叹道,又觉得有些安慰——能在享受过东宫掌事之权之后,她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实在是难得。

    “良媛您这衣裳也快完成了吧,若是太子爷知道你这么费心,还不知道怎么心疼了。”

    张嬷嬷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白衣上,忍不住叹道。

    平日他们太子爷可是连自家良媛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可是如今珍珠却把自己两个手指头戳了好几个针眼。

    主仆几人正说着闲话,碧水将刚煮好的羊乳端了上来。每日都会有新鲜的羊奶送到膳房,付恒记得她爱吃这东西,每日午时都会煮上一碗,让他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送过来。

    “良媛,良媛!”

    外边突然传来喜财慌乱无措的声音,人还未进屋,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不一会儿,便见他慌慌张张满头是汗的跑进来。

    张嬷嬷见状,立刻斥道:“咋咋呼呼的像什么话?若是惊扰了良媛,唯你是问!”

    喜财满脸焦急,也不辩驳,开口道:“良媛,大事不好了,太子爷在椒兰宫晕倒了。”

    珍珠一愣,猛地站起身来,长袖拂过小桌,桌上的一晚牛乳哐啷翻倒在地上,满地狼狈。只是此时,也没人注意到这些,都被喜财的消息攫住了心神。

    ☆、、第104章

    外边风刮得呼呼作响,凉意一直从外边渗到骨子里。

    冷风吹到脸上,刮得脸生疼,外边地上还没干,天上又飘起了小雨,珍珠出来的时候急,没有带伞,等到了椒兰宫的时候,乌黑的青丝上已经覆上了一层经营的雨珠。

    “宁良媛!”

    椒兰宫的宫人朝她行礼,珍珠白着一张脸,迫不及待的问:“殿下呢?”

    宫人引着她往屋里走,外边冷风阵阵,宫殿里边却是暖意融融,屋里摆着的金菊像是一团鲜艳的火,可是却让珍珠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宽阔的屋子里,烧着好闻的香饼,是皇后最喜欢的冷香。

    屋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除了皇后之外,还有东宫已经得到消息的太子妃、沈昭训,赵承徽等人。

    珍珠站在门口,微喘了口气,头上的水珠滑落下来,像是汗水一样。

    提着裙摆往里走,便见宽大的床榻之上,太子背靠着引枕,面色有些潮红,眉间有几分深沉的倦意,不过双眼清明,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而在床边,着了白袍的太医正凝神为他把脉,屋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都紧张的盯着他。

    “母后你放心,儿臣不过是近来事务繁忙,有些累了而已。”

    太子软言宽慰,皇后微微凝眉,并不搭理他,只问把脉的太医,问道:“宋太医,太子可无事?”

    宋太医睁开眼,脸上表情有些慌乱,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猛的跪下。

    “娘娘,微臣,微臣······”

    看着他的表情,皇后心有不安,张了张唇,一时间,竟然吐不出半个字来。

    宋太医这番作态,很明显,太子的病,不是一般的严重,珍珠更是觉得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

    太子抚着腕间的佛珠,他面上虽然平静,可是却觉得身体很热,那种由内到外的热度让他有一种无力感,

    “宋太医直说便是,本宫,究竟是何病症?”

    宋太医跪在地上,脸上冒出冷汗,嗫嚅道:“微臣医术不精,太子,太子······”

    他犹豫片刻,狠狠的闭眼道:“太子,这像是得了天花!”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太子妃心中错愕,待反应过来太医说的什么意思,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只是太子妃,屋里的女人,下意识的都远离了太子的床榻。

    那可是天花啊,可是会传染人的!

    珍珠完全懵了,脸色惨白,一时间完全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宋太医,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可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面上浮出一丝沉凝,她一字一句的问

    宋太医汗如雨下,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道:“微臣学艺不精,娘娘,娘娘可再找些人来看看。”

    皇后闻言,立刻唤了宫人去太医署再多请几个太医来。只是,每个太医得到的结论都是一个,这只让屋里的人心里越来越绝望。

    就算是皇后,此刻心里也免不了仓皇。反倒是太子,一直沉默着,微闭着眼,看起来十分的冷静。

    “母后!”

    他突然开口唤道。

    “太子!”皇后眼里浮出一层泪光,捏着帕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冷静的道:“天花具有传染性,您别呆在这屋里了,别让儿臣拖累了您。”

    皇后刚想说些什么,外边突然跑进来一个宫女,跪在地上,焦急地道:“娘娘,外边来了御林军,说是,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要将太子带走,送往京外的青山别苑!”

    “什么?”

    皇后猛地站起身来,太子得了天花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里?

    皇后咬牙,道:“本宫亲自去与皇上说。”说着,提着裙摆她就要往外走。

    “母后!”

    太子叫住她,即使是得知自己得了天花,他仍然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不慌不乱,不急不慢的,让屋里原本仓皇无措的众人心里忍不住一定。

    “儿臣得了天花,本不该留在宫内,父皇下的命令,是最正确的决定。”

    皇后又气又急,怒道:“可是,他怎么舍得将你移出宫去?怎么舍得?我绝对不会让他把你移出宫去的。”

    “母后!”太子无奈,道:“母后,您是清楚的,儿臣得了这个病,绝对不可能再留在宫里。”

    说着,他顿了顿,冷静的道:“而在儿臣离宫这段时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到时候,还要靠您在宫内斡旋。您如今,实在是不能惹父皇生气了。”

    皇后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被送出宫,她又实在无法接受。

    “您放心吧,儿臣不会有事的,儿臣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皇后无奈,只能任由御林军进来,将太子移出宫去。

    待太子被御林军用软轿抬出椒兰宫,皇后已经恢复了冷静。

    目光在屋里的女人身上扫过,她看向太子妃,淡淡的道:“如今太子生病,总该有个人去照顾他,你们有没有人自愿去伺候太子爷的?”

    太子妃瞳孔微微一缩,低垂着眉眼,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她道:“能伺候太子爷,是儿媳们的福气,儿媳相信,各位妹妹都是心甘情愿的。若不是儿媳如今有了孩子,定是要随太子一起去青山别苑的。”

    说着,她捏着帕子拭了拭泪。

    皇后冷眼瞧着她的作态,觉得很是厌恶。以前还觉得这个太子妃好,可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说什么愿不愿,她自个儿便是不甘不愿的,不过是面上说得好听罢了。如果她没有怀了孩子,皇后定是要“如了”她的愿的。

    被皇后了然的目光盯得有些慌乱,太子妃别开眼去,不敢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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