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么,薇薇?”他问。
    腰脊发了狠,盛凌薇起先觉得痛,后来又渐渐酥了。
    沈恩知执拗地不放过她,硬要得到一个答案:“和他比起来呢?”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叶恩弥。
    盛凌薇头脑凛然,瞬间清醒,马上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什么。从沈恩知怀里挣脱出来,肺叶急喘似烧,回头就一巴掌狠脆地扇过去。
    她羞愤得满面潮红,声音里大半都是呼吸:“沈恩知,你发什么疯?”
    手里使上了大力气,金丝窄边眼镜被她的指节勾到地上。
    一抬眼,沈恩知竟然在冲她笑,眸子深处却尽是淡漠,平滑无机质的目光,不经任何隔膜,重重降落在她脸上。
    “我是疯了。”他说,抬脚利落地踩在地面,透质的镜片应声而碎,“早就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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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掉马·上
    ◎“我什么都告诉你。”◎
    沈恩知一把攫住她手腕, 攥得异常的紧。盛凌薇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下一秒已被他拦腰抱起,转身, 松手,撂在床头柔软的靠垫上。
    他就站在面前, 那么高, 挡住背后所有光源。面孔暗在晦郁的阴翳里, 居高临下看着她。
    盛凌薇浑身细颤, 手心抓死了被角, 本能地觉得危险。
    危险。这并不是一个意料之中能安在沈恩知身上的字眼。
    可是盛凌薇好似忽然意识到,褪去邻家哥哥的身份,他也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男人。
    “太久了。薇薇,我忍耐太久了……换谁来都会疯的。”
    沈恩知弯下腰, 拉近与她的距离, 几乎脸贴着脸。一手把盛凌薇背脊勾住了, 不许她向后退避。
    “你不要怪我。”他说, 语气剧烈挣扎,恍如哽咽,“我什么都告诉你……”
    --
    起初并不是一无所觉。
    盛凌薇出院那天,叶恩弥在家养伤,没能去接。沈恩知跟着父母到了医院,单人特护病房里, 盛凌薇悄悄牵了他衣袖问:“恩知哥, 叶恩弥他……”
    这时, 叶澜和盛凌薇的母亲热娜私语着, 挽手一同走过来, 小姑娘才不言语了。
    后来总是如此。盛凌薇坐在轮椅上, 被家里的勤务员推来沈家,嘴上说着是想找沈恩知一起学习,心思却显然已经泛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想来也知道自己演技拙劣,小姑娘脸上微微红,最终憋不住泄破了底,问他叶恩弥在哪里。
    沈恩知那时轻推一下鼻梁上的镜片,心里感到莫名,还是耐心地告诉她:“我哥伤还没好,应该在他的卧室里。”
    然后被她央求着,留在房间帮她打掩护。
    沈恩知若有所思地看她脚下踉跄,以手撑扶着墙面,腰和脚腕都在抖索,仍小步地往叶恩弥的房间挪去。
    那时他尚不清楚盛凌薇的目的,也不清楚叶恩弥的想法。甚至对于他自己朦胧的情感,其实也有些钝然。
    在沈恩知看来,孪生哥哥和盛凌薇性情天差地别,分居两个世界,不可能走到一起。
    多年之后想起那时的笃定,发觉只是他潜意识里在宽慰自己。
    直到十八岁生日当夜,盛凌薇结束了漫长的腰腿康复训练。两家人凑在一块略作合计,决定把两件事放在一起给孩子们庆祝。
    在爷爷的嘱咐下,叶恩弥和沈恩知各自准备礼物。沈恩知托了在欧洲游学的朋友,帮他拍下一件钻石头冠,曾是匈牙利伊丽莎白王后的闺中藏品,补了高额税款运回国内。
    掂在手里,珠光宝气,相当地具有一些分量。
    盛长荣从前在新疆带兵,与当地的话剧演员热娜组建家庭。
    因而盛凌薇也继承了一半母亲的血统,轮廓深,发眉皆浓,钟灵水秀的一对湿眸,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眼波一横就是浑然的骄矜。
    初眼看到这一顶小巧头冠,沈恩知就能想象出她戴上的模样。
    而叶恩弥准备的却是一双牛津鞋,提前问好了详细尺寸,找约克郡老鞋匠手工制作的。古典雅致的款式,雕纹精细,看起来却并无太多特别之处。
    “小姑娘腿脚不方便,你送鞋子干什么。”爷爷见了空运来的外盒,目含责备。
    “这您就不懂了。”叶恩弥说,“越不能正常走路,就越要穿好看的鞋子,她就是这样的。”
    他下巴微扬,补充一句:“不信您等着看呗。”
    时至傍晚,盛家人登门。恢复到现在,整整三年时间,盛凌薇已经不需要旁人搀扶,可以单靠自己独立行走了。
    只是左脚有点轻微的跛,步幅很小,步速也不快。然而下颌依旧抬得高,背挺得特别直。
    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她特地化了淡妆,收下两兄弟的礼物,礼节周到地分别感谢,看不出任何偏爱。
    而后把一个扎着蝴蝶结彩带的盒子递给沈恩知,扭头对沈家爷爷说:“恩知哥爱干净,我给他缝了一个手帕。”
    叶恩弥在旁边伸一只手过来,歪着头问:“我的呢?”
    盛凌薇朝他掌心抛去一眼,表情不温不火:“你的还没织好,等着吧。”
    两家人坐在一块儿,闲谈喧笑了半晌,等晚饭摆到桌上。沈恩知注意到,盛长荣沉默着轻扫了一眼叶恩弥,面色不豫,转到他身上才和缓一些,稍稍点了头。
    “薇薇这孩子懂事,受了苦遭了罪,一声都不吭,是有脊梁的。”
    席间,沈家爷爷说,“我把她当亲孙女,你们两兄弟的亲妹妹。做哥哥的可得保护好妹妹,不能再让她受欺负了。”
    “爷爷,我能不能不做妹妹啊?”
    盛凌薇马上弹出强烈反响,大人们于是齐齐笑了,慈蔼地问她为什么。她眼底升起淡淡的粉,在面腮上晕开了,期期艾艾就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很快沈恩知就了解到缘由所在。
    餐后孩子们先离桌,沈恩知观察细致,注意到她已把那双崭新的牛津鞋悄悄换上了。
    三个孩子在露台拍过照片,各自回房休息。沈恩知忽然听到头顶异响,是天花板窜起纷乱的脚步声。动静像项链断了线,饱满的珍珠一连串砸在地面。
    他卧室楼上就是露台,因而听得格外清晰。鬼使神差走到楼梯口,按着木扶手往上看。
    沈恩知看到许多东西。白日才下过暴雨,冲去了积云缭雾,只剩下一场洁净姣好的星夜。半敞着的玻璃门上有水渍的形状,藤编的吊篮亮着一层潮气,绿植油厚的叶面间水色濛濛,隐约有漫漶之意。
    画面的中心,少年和他怀里的女孩正在热吻。
    沈恩知静静地窥视着。
    头脑空白了不知有多久,终于找回知觉。唇面燎干如同皲裂,身体里蔓延一种灼烧般的渴。
    步履滞重地晃到楼下,想接上一杯水喝。
    之前的生日宴会结束不久,餐盘还未收净。
    回到卧室,沈恩知才意识到,拿在手里的不是水杯,而是盛凌薇用过的那朵餐巾。
    他的手指颤抖,将餐巾放下又拿起,展开,铺平,对着上面湿红的唇印,低头吻下去。
    心尖像是浸在水里,又被一双大手绞拧晒干。
    沈恩知终于明白过来。所有难当的嫉恨与渴求,都是因为他正在徒劳地心生妄念。
    可那是哥哥的女孩。
    --
    高中毕业,沈恩知到英国读书。他天资卓越,专注稳重,又十分用功,只花了五年时间,取得两个学士学位,两个硕士学位。
    这期间,仅仅回国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离家一年多之后。叶澜在同他通话时支支吾吾,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哭着说叶恩弥走了。
    沈恩知嘴上轻声细语地安慰,头脑却嗡嗡作响,像是被巨大的惊喜所震击。他的手里明明空无一物,却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沉甸甸的劲力,要暂搁在桌面上才行。
    沈恩知心中明白,那是他把年少所珍视之物,重新攥回手中的感受。
    沈恩知果断订下归国航班。盛凌薇念的那所大学位于上海,他也因此选在浦东机场落地。拖着行李箱,打车往学校去,想给她一个惊喜。
    一路堵塞,出租车辗转开到五角场。街边楼群商铺,琳琅满目。
    这时收到她的消息:恩知哥,你在那边有没有谈恋爱?
    沈恩知哑然失笑。简短回复:没有。
    对话框里忽而冒出一张照片,眉清目秀的男孩,与盛凌薇并肩站在游船甲板上,背后闪烁着黄浦江两岸斑斓的霓虹。
    她一手挽着男孩白净的胳臂,笑容明媚。
    盛凌薇这时发来语音:“只给你看,记得帮我保密呀!”
    她气息轻快,语调向上勾起,仿佛叶恩弥的离开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依然痛快地享受着爱情,尽兴过生活。
    沈恩知面上神态安然,表情纹丝不动,轻轻打出一个“好”。
    然后关上手机,开口请司机掉头回去机场。
    一路上他深深吸气,体腔充盈一阵夏末的闷凉,往下压了压躁动不安的心脏。
    剑桥是半个旅游城市。康河之上,总有小舟载满游客,往来浮荡。
    沈恩知常去的那家独立咖啡馆,有一面紧靠河岸,墙下潮水幽青。船只摇摇晃晃地经过,温柔的波纹一圈圈漾开。
    船上亚洲面孔的游客在功放音乐。音量并不算高,却字字入耳。
    ——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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