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抛出这句话,惹得尤雪珍脸色通红。
    老天爷啊,他怎么可以脸不红气不喘,这么轻易就转换状态?
    她刚这么想,视线一偏,发现了孟仕龙红红的耳廓。
    “那快上去吧。”尤雪珍反而镇定下来, 故意摸了下他的耳朵, “都冻红了。”
    于是, 他的耳朵在她的触碰下更红了。
    *
    尤雪珍跟着孟仕龙上了楼, 这还是第一次在夜晚来到这里,整栋楼静悄悄的,孟爸和阿婆都早已经睡下了。
    孟仕龙原本还担心自己刚才下楼的动静太大,此刻站在楼下侧耳听了听, 依旧静悄悄的,这次为了绝不吵醒他们,两人猫着脚步上楼, 也没有开灯,摸着黑爬楼梯。
    但尤雪珍却很感谢目前的黑暗, 没有寒冷的夜风吹拂,热血上涌的感觉慢慢从头顶退却,她才惊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不像她会干的事情,告了白不说,还在告白之后堂而皇之地一起过夜——虽然他说他会睡沙发。
    想到这里,尤雪珍的脚踏了空。
    “——!”
    倒下去的刹那,孟仕龙从身后一把接住她。
    刚好是一个从背后环住她的姿势。
    尤雪珍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回过神用手肘往后敲了敲:“没事啦。”
    他却没有松手,手臂反而进一步揽到腰前,将她打横抱起。
    尤雪珍的身体瞬间腾空,她惊呼一声,赶紧捉住他的脖子,心脏跳得比刚才踏空时还剧烈。
    她还无法完全立刻适应这份亲密,小声挣扎:“我可以自己走的……”
    他不依:“抱着你比较好,万一再摔了。”
    “不会摔的!”
    “嗯好,不会摔。”
    哄了两句,人已经抱着她走完了楼梯。
    “……”
    尤雪珍这才被放下。
    “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他抓了抓头,“我收拾一下房间。”
    没说完已经飞奔进房间,只留下尾音还在空气里打转。
    尤雪珍跟在他身后站门口偷看,还以为会看见他来不及掩饰的乱糟糟的一面,但整洁程度和她上次来做客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孟仕龙正从柜子里拿新的四件套铺床,解释说:“这是新的,从来没用过。还有,睡衣穿我的t可以吗?”
    “好。”她看着他要去换床单,脱口说:“其实不用换的。”
    孟仕龙动作一滞:“不换吗?”
    “你现在的床单就好啊。”她想起刚才他在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公主抱,抱着“礼尚往来”的心态,“这样我躺上去就能感受到你的味道。”
    尤雪珍平静地说完,立刻扭头走回客厅,脚踝因为走太快还咯吱扭了一下。她在黑暗中捂住脸,无声地发出羞耻的哀嚎。
    ——尤雪珍你个痴女!
    她走出几步路,手腕从身后被追上来的孟仕龙抓住。
    他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腕,弯下腰问:“那要来接吻吗?”
    尤雪珍瞪大眼:“干嘛突然……”
    “因为你刚刚说的话让我很想接吻。”
    尤雪珍手脚蜷缩,小声又急促道:“接吻这种事不要问……”
    他一本正经地做理解:“那就是直接吻的意思吗?”
    “也不——”
    随即,他箍着尤雪珍的腰将人拉到跟前,压着她的脸吻下来。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
    尤雪珍本以为会和列车上的那个吻差不多,直到他进一步侵略进来的动作,顶着她鼻尖的他的鼻尖,托着她脖子不让她后退的手,一切一切,都让她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蜘蛛网上的一只飞虫。
    她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丝线缠紧她的口腔。
    只是她这只飞虫……心甘情愿自投罗网,顺从地张开嘴。
    他没有吻的技法,原始丛林的动物被激发出本能,自然而然地就顺着她张开的嘴深入。尤雪珍闭着眼,晕眩地站不住脚,手指狠狠攥着他手臂的袖子,像抓住跳伞从高空跳落。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蒲公英的种子,随着风飘散出去,落在随便哪里都好。
    她轻快得快疯掉了。
    一屋暗室,他们背在月光的阴影里接了激烈又压抑的第二个吻。
    分开后,孟仕龙先让她洗漱,然后把自己锁到了卫生间里。
    尤雪珍预想到他会在里面做些什么之后,回房后直接蒙头盖住了脸,不许自己再深想下去。
    床铺终究换的还是新的,被子散发着晒过阳光后的气味,蒙上后,她的世界从深夜变成了白天。
    迷迷糊糊睡着之际,她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叩门声。
    “睡了吗?”
    尤雪珍听到孟仕龙的声音,挣扎出发出回应:“还没有,怎么了吗?”
    隔着门,他模糊地说:“没事,只是想再听一下你的声音。”
    她于是喂喂喂,不断地喂下去,直到孟仕龙失笑,忍不住说可以了,快睡吧。
    *
    隔天尤雪珍定了个四点半的闹钟,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不想让孟爸爸和阿婆发现她今晚住在这里,怕碰面尴尬,所以干脆先溜之大吉。
    天空还是一片灰蓝,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把衣服被子都叠齐整,收拾好准备离开时,尤雪珍看着床单上的一小块血渍,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的生理期居然提前了。
    难道告白接吻还会促进内分泌紊乱吗……尤雪珍欲哭无泪地看着白色床单上的血渍。刚交上男朋友的第一天,她就在人家床单上留下了这个东西。哦不,不止床单,孟仕龙拿给她当睡衣穿的t也沾上了一点。
    看着二楼的窗户,尤雪珍心想不如现在跳下去算了。
    客厅里孟仕龙缩在沙发里睡得很沉,她静悄悄经过时他也没醒,睡颜很放松,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都是翘的。
    尤雪珍双手合十,祈祷他千万别醒,一边穿过卫生间去找洗涤剂。
    洗手台上放的都是洗漱用品,种类过分简单,洗手液,洗面奶,刮胡刀,牙膏牙刷杯子还有毛巾,一式两份齐整地摆在左右两侧,中间还有一支新杯子和牙刷,应该是阿婆的份。
    东西一览无余,尤雪珍没看到洗涤剂,猜测应该是放在柜子里——但是这柜子该死的还有点高,伸长手勉强够得到,却看不见里面。她伸手摸索了几下,一个圆滚滚的小瓶子就从她掌心溜出去滚下来。
    眼看着要砸到瓷砖,尤雪珍心提到嗓子眼,却没听到落地的动静。
    她颤巍巍地转过身,孟仕龙托着罐子,正睡眼惺忪地站在她身后。
    眼下的状况或许不比东西真的掉地上好多少。
    尤雪珍头皮一麻,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晃了晃瓶子:“你要找这个?”
    他手中的恰好是她需要的洗衣剂。
    尤雪珍支吾道:“没有啊,我……我就是……准备上厕所。”她话锋一转,“你起来干嘛,再去睡会儿啊。”
    “我以为你要走,起来送你。”
    “没事……我打算上完厕所再睡会,所以你去休息吧!”
    “是吗?”他一下子戳穿她,“可是你被子都叠好了。”
    “你已经进去房间过了?”尤雪珍面色惨白,“那你看到了……?”
    他点头:“是生理期吗?”
    尤雪珍咬住嘴唇:“嗯,不知道怎么就提前了。”
    孟仕龙对此也感到无措:“会不舒服吗?”
    尤雪珍愣了愣,摇头:“我倒还好啦,只有第一天会比较疼。”
    “那就要好好休息。”他神情严肃,“以前妈妈生理期的时候脸色都会特别差,只有躺着才会比较舒服。”
    他卷起袖子,又从柜子里拿出刷子:“我来洗吧,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一听到他要代洗,尤雪珍惨白的脸色蓦地转红,急于和他抢刷子:“不用,怎么能交给你……我还没疼到那个份上,我可以的!”
    孟仕龙轻巧地躲过她争抢的动作,顺势压住她的手:“怎么不能交给我?”他捏了下她的手心,把她挂在臂弯里那件脏了的t恤一并拿过来,“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他又确认了一遍,“是吧?”
    尤雪珍更羞恼了:“现在了你还问!”
    他翘了翘嘴角,这才拿着洗剂和刷子出去。
    她还想坚持,但底下涌动的热流提醒着她该马上换卫生巾,手边没有,得赶紧去附近的便利店买。
    尤雪珍缩起小腹,灰溜溜地看着孟仕龙走进房间,掏出手机搜索最近的便利店。
    等她回来时,床单已洁白如初,挂在阳台上随着微风摆动。卫生间传来些微的动静,尤雪珍走到门口,看见孟仕龙的背影。
    他没有用洗衣机,很安静地弯腰在洗手池边搓t恤,肩头因为用力而微微拱起。
    洗手池上方的小天窗溢进灰蒙蒙的晨光,拢在他身上,泛出淡白的光晕。
    一直弥漫在胸口的尴尬在此刻慢慢从身体里剥离,和那些血渍一样从他手里被洗去。那并不仅仅只是生理本能的尴尬,更是来源于六岁那年的夜晚。那个被鬼片封面吓到尿裤子的自己,没有被妈妈接纳从而烙印在她身体里的羞耻,在这一刻被一起抚平了。
    尤雪珍从身后靠近孟仕龙,伸手抱住他的腰。
    他动作一停,沾满泡沫的手没办法回抱她,口头催她去沙发上坐着休息。
    “不要。”她紧了紧手臂,侧脸贴着他的背,“这对我来说就是休息了。”
    孟仕龙一愣,似乎察觉到她语气里微妙的低落,很快冲干净手,返身将她抱住。
    尤雪珍将脑袋埋进他怀里,鼻尖塞满了他身上洗剂的香氛味道。
    如果爱有味道,那么大概就是这股味道吧,不像昂贵的香水那样留香不久,总担心消散。它是廉价的,丰盈的,存在于孟仕龙搓洗衣服的指尖,存在于他拥抱于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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