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嬴政才浮起一个念头,难怪后世需要设置专门的财经大学和专业。如此重要的领域,怎么能没有研究这方面的专才?!……
    【均输其实就是统购统销,平准呢就是国家统一调控物价。】
    被委任的均输官们从长安出发,去到各大郡国。
    他们会在各大郡国协调其上贡给朝廷的贡品,确认当地有哪一些商品可以留下,哪一些商品可以送到长安,哪一些商品需要调到稀缺此类的地区置换成银钱。
    有相识的均输官互相道别。
    “没想到读了这么多年书,如今却似乎成了一个行脚商。”
    “那也是朝廷的行脚商,如今国库空虚,实也是无奈之举。”
    一起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分道扬镳。
    【其实,均输和平准的本质就是让朝廷亲自来充当了一个商人的角色,把利润留在了自己的手里。】
    【在前期,经过这样的调控之后,大汉的国力和财政有了极大的改变。不仅两大中央粮库里装满了粮食,就连边疆的粮仓里都有了余粮。】
    【据史书记载,仅通过均输所获得的盈余就有整整500万匹帛!】
    【说起来,桑弘羊的这些手法,像不像是咱们最早时的计划经济?】
    【盐铁官营那就是咱们的国企央企嘛,均输呢像是供销社模式,平准呢就是商务部用储备
    物资抛售来调控物价。】
    【那么问题来了,计划经济在咱们几十年前也经过了验证,时间久了就各种不靠谱。两千多年前,会比咱们那时候好吗?恐怕弊端会更多。】
    麦田之内。
    里长和农人们对着前来看麦子的均输官卑躬屈膝,哀求道:“您出的这个价格也实在是太低了,今年是个丰年,这麦子可比之前几年都要更加丰硕饱满……”
    负责统一采购的均输官双手背在身后,带着倨傲之色,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们:
    “正是因为今年大丰收,根本不缺粮,所以价格才低。总之,我的价格就是这样,不用跟我在这儿讨价还价!”
    他挑起眉:“有本事啊,你们就去看看能不能把这粮给卖给其他人去。”
    农人们敢怒不敢言。
    根据朝廷的法度,这麦子只能卖给指派下来的均输官。
    镜头一转,均输官在自己的府衙内对前来收购粮食的南方同僚开了一个极高的卖价:“今年麦子紧俏,我这儿就这个价,没得商量。”
    另一方也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在盐铁之议上,文学贤良们反对的也有这两项政策,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错误。】
    【汉昭帝和霍光想要停止之前的政策,也并不是全然出于私心,而是朝廷可能真的已经支撑不了这样的运转了。】
    【但他们采用的方式是全盘的废除,在盐铁之议上,文学贤良们提出来的解决方案就是想要回到文景之治时的政策。】……
    西汉。
    司马迁正在与友人小酌。
    他之前一直在跟着落下闳忙历法的事情,现在终于告一段落了就又开始了自己整理史料,开始写史记的本职工作上。
    司马迁为了收集资料,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奔走,去拜访一些老人,寻访古籍和古迹,因此他对如今的市井景象和民生情况非常的熟悉。
    他给友人斟了一杯酒,感叹道:“之前我确实觉得桑弘羊之策过于偏激,但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
    友人好奇的问:“为何?”
    “我发现,一个人如果想要摆脱贫困,过上好的生活,那务农活就不如做工来得快,而做工又不如当个小商贩来得快。刺绣手工始终不如揽客经商。”司马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相比往日,眼中多了一些沉稳,“这些虽然都是轻贱末业,但却是穷苦人家实实在在可以依靠的事。”
    就好比在早市上卖豆浆卖豆腐的小贩,趁着有空来城墙脚下卖一点菜的农人,开了一个小造纸坊的工匠。
    他都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笑容。
    友人敬他一杯:“倒也未必。”
    司马迁疑惑的抬起头:“嗯?”
    友人笑道,指了指天幕:“我说的是,你说的这些在之前是末业,但之后却不一定了。”
    司马迁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哈哈一笑,不约而同的期待起之后会如风暴一般席卷而来
    的变化。
    民间。
    有老人眯起眼,怀念起先帝时期的景象:“先帝,的确是个好人啊,不怎么加税赋,也没什么劳役。”
    那时候的日子是好过的。
    还小声的嘟囔了一下:“现在的陛下也不错,就是太爱打仗了。”
    他的家人们赶紧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不服气的道:“那匈奴的确是可恨,陛下如今可是打了好几场胜仗!而且,有桑大人在,也没加什么税赋。”
    如今桑弘羊的政策还都在初期,一些弊端还没有显现,民间只有感念他的好。
    “那也确实是。”没人不喜欢自己的国家打胜仗,老人高兴起来,“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还挺好的。哎哟,明天农官是不是就要过来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他们。”
    一家人迅速的转变了话题。
    或许在此时真正不开心的,怀念过往并对桑弘羊恨之入骨的,也就是被夺走利益的豪强们了。
    桑弘羊并不在意。
    他只是在心中嘀咕着“计划经济”这几个字,琢磨其中深意。
    听上去,这似乎应该是后世的几种经济中的一种?那还有什么其他模式吗?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抛开阶级出身和利益什么的不谈,文景之治时期是什么样呢?】
    【其实有点像是完全的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模式。】
    【司马迁就曾经对此有过描述。】
    司马迁正在家中写《史记·货殖列传》。
    他和友人盘点要写的内容,列数了前朝的八位大豪商:“其中,四位是主营铁器坊,一位为粮商,一位为畜牧养殖,一位为车马货运,还有一位是放贷。”
    半数都来自于民生相关的行业。
    【这样的场面,商人把控国家经济命脉的设定,是不是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后世某些国家的影子?】
    【对于当时的农业社会发展水平来说,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显然也是很危险的。】
    【不过,桑弘羊也不是圣人,他也犯过一些过失。】
    公元前119年。
    卫青与霍去病出征匈奴,而山东发生重大水灾,七十多万百姓流离失所。
    “陛下,国库拿不出太多的钱来了。”桑弘羊对汉武帝道,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愁色。
    刘彻拧起眉头,他不可能让卫青和霍去病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撤军,可安抚灾民和善后却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君臣都在绞尽脑汁的想从哪里搞钱。
    这时候,桑弘羊想到了一处:“陛下,算缗令颁布之后,收上来的赋税不如预期,富豪皆隐匿财产,并不主动申报,或许,可以从这里打打主意。”
    算缗令是针对全天下的工商业主收的财产税,大概在10%左右。
    桑弘羊和张汤一合计,给刘彻出了个主意:“有不报者,街邻亲朋皆可告发之,若查明为真,没收其全部财产,而奖励一半与告发者。”
    这就是传说中的“告缗令”。
    短短时间内,大汉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告发运动,国库一下子变得充盈了不少。
    【其实算缗令的税率真不算高,也就10%,咱们现在的高收入者,动辄那可是30%-40%的税。但那会儿的人,也什么交税的意识,自然就很反感。】
    【告缗令一出,大汉无数的中产家庭破产,社会财富清零。】
    【更重要的是,朝廷这事儿办得不太地道,大家对它的信任荡然无存,不再有投资工商业的热情和意愿。后果还是挺严重的。】
    【毕竟,构建一个健康的商业社会的基础,就是信任和信心。】
    【所以,桑弘羊的招数虽然可以解燃眉之急,但从长远来看,是个昏招。】
    【在盐铁之议后,桑弘羊在与霍光的争斗中败下来,被夷三族。这样的结局也让人觉得唏嘘。】……
    夷三族!
    桑弘羊:“……”
    汉武帝:“……”
    刚刚才消失的尴尬一下子又回来了,刘彻只觉得脑壳疼。
    他轻咳了一声:“桑卿,这些都是还未发生之事……”
    你可别为了这个来怨恨朕啊!
    桑弘羊自然也明白,当然心中还是有些惶恐和迷惘的,被刘彻和东方朔一番温言安抚了下来。
    他本也是意志坚定之人,知道这事儿发生在下一朝,和现在的人都没什么关系,即使与那连见都没见过的霍光也不仅仅是出于私怨。更多的还是自己得罪的人太多,因此也淡定了下来。
    早在实行这些政策的时候就预料过这个后果,如今能提前知道隐患,反倒好处理。
    而且,现在那告緡令还未发生,还有时间挽救和提前做好救灾准备!
    而远在边疆的大帐中,霍去病和卫青双双失色。
    “光弟……”霍去病倏地站了起来,惊声道:“怎会如此?”
    他想起那个之前刚被自己带回长安的异母弟弟,有点腼腆又极为崇拜自己的笑容,一时之间没法把他和仙画中提到的那位权臣联系在一起。
    而且,他甚至还和桑弘羊有隙。
    霍去病挺喜欢桑弘羊的。要不是桑先生,现在他和舅舅可没法出现在这里。
    他向卫青求助:“舅舅……”
    卫青眉头紧锁,这事儿的确是有些尴尬。
    “回去之后,你带霍光去向桑先生请罪。”他对霍去病道,“如今霍光不过是刚到长安的少年郎,懵懂如白纸。相信桑先生宽仁,不会和他一般计较。”
    “还有就是,这几年让霍光低调一点,少在人前现身。”
    即使是桑弘羊不放在心上,也要小心旁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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