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汁滴在纸面,让那只胖乎乎的小鸟没了?踪影,掩盖在乌黑的墨点之下。
    长久的愣神,云烟一次次看向那个?被她鬼使神差画出?来,不算好看的小鸟。
    这?是燕珝?
    燕珝未曾同她说过自己?名讳,但她好像一直都?知晓。
    就是知晓,没有来由。
    念出?他的名字,发?自内心,就像眨眼一样简单。轻轻的气息从口中流出?,在云烟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燕珝的名字就已经在她口中打着转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心里空着的一块是什么了?。
    她似乎有点想他。
    云烟将其归结于,燕珝昨日同她说了?那样久的话,又答应了?她那么多的条件只为留她在身边。
    习惯了?他的存在。
    云烟垂首,将方才胡乱画出?来的墨迹揉皱,扔掉。
    她将擦头?发?的帕子扔在桌上,蹬蹬下楼,对茯苓道:“今日的桃酥是不是有多的?”
    茯苓以为她要吃,点头?欢喜道:“娘子要吃?凌烟阁还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娘子做些?”
    云烟摇摇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听孙安说陛下晚间没吃。”
    她故作无意,转身道:“那桃酥总归我不想吃,你要么帮我送去,问问他吃不吃。”
    心跳得有些快,云烟转身上楼,没去看茯苓若有所思的眼神,快步跑上去躺在榻上。
    奇了?怪了?,燕珝同她在一处的时候不是逼迫她便是凶她,今晨他留下的痕迹还在脖颈上,沐浴的时候摸着甚至还有点点酥麻。
    见完六郎后对他的愤懑甚至还在脑中,但就是止不住地……
    在想他。
    云烟生他气的同时,竟然还会想着他。
    她在榻上翻身,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新换的锦被还没有自己?的味道,全是皂角香气,有些微微的不习惯,她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生气,就是生气。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燕珝那样不尊重她,她心里记挂着这?个?恶人,再正常不过了?。
    云烟又一次想起他停留在自己?唇上的触感?。
    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云烟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茯苓轻轻的呼唤。
    二楼的门被敲响,茯苓道:“娘子,陛下来了?。”
    “来了?便来了?……”
    云烟坐起身,下意识整理着未干的头?发?。
    “……怎么来得这?样快。”
    她低声?轻喃,前去开?门。
    这?才刚让茯苓给桃酥送去呢。
    “还说你不想见朕。”
    门一开?,熟悉的冷香扑了?满怀,燕珝的声?音灌入耳中,带着凉意,微湿的发?丝随风轻颤。
    刚才看月亮后,窗户忘了?关。
    云烟脸颊有些发?烫,“不想见。陛下怎么来了?。”
    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听出?来的颤意,云烟后退几步,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不想见,还让茯苓给朕送桃酥?”
    燕珝手中提着玉壶,侧过身子从她半开?的门中挤进来。
    “想见朕就直说,”燕珝背过身关上门,声?音里隐隐有些愉悦,就像晨间在她脖颈处留下痕迹后,那自得的模样,“不必不好意思。”
    “没有……”云烟嘟囔,没忘记自己?这?会儿还应该生着他的气。
    视线慌乱落在桌面,方才咬着的笔头?歪在桌上,明晃晃地告诉她,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不想便不想吧。你不想见朕,朕想见你,可以吗?”
    燕珝靠近几步,朗朗月光之下,清俊的容颜显出?几分温润。
    比月色皎洁。
    第70章 同榻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到燕珝,云烟还是会因着他的容貌而忘了呼吸。
    俊脸在她面?前微微放大,凑近了些,几乎能看清脸上细小的纹路,云烟眨了眨眼,看着对方的眸光也轻轻颤动。
    可以称之为完美的脸侧带着一点要仔细才能瞧见的“瑕疵”,那是她羞愤之时,在他脸上留下的红痕。
    半点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让整个人在月色之下,更显清冷破碎。
    到了这种时候,云烟才明白,什么叫做眉如?墨画,目如?朗星。
    也理解了为什么那样多的话本子中,再自恃清高的娇娇小姐瞧见俊朗的小郎,也会红了脸,动了春心?。
    就如?同她现在的心?跳一样。
    扑通、扑通。
    忽上忽下。
    似乎是自己?现在的反应有些太过明显,男人勾唇,意料之中地站直了身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敛起了方才刻意散发的勾人气息。
    云烟忽地回过神?来。
    接着又怒目而视,话语脱口而出:“……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男人故作?姿态,一幅无辜的模样。
    故意……引诱她。
    用他的美色。
    效果甚至还不错。
    云烟臊红了脸,转过身去,“谁让你?来的,快回你?的福宁殿,这里是我的寝宫。”
    “不想让朕来?”
    燕珝的嗓音微微上扬,有些莫名地勾人,“那为什么让茯苓给朕送桃酥?”
    “……吃剩的而已,”云烟有些没底气,恼恨自己?方才竟然真?的在想他,这会儿一见,果然还是本性难移,看着就来气,“给陛下送吃的,就是想让陛下来了?”
    燕珝微微上前几步,将自己?手中的玉白色酒壶放在红木小桌之上,接着又半倚靠着桌木,优游不迫地看向?她。
    “贵妃在民间看了那样多的话本,从前也不是没有郎婿,难道还不知晓男女之间那点事么?”
    耳朵“噌”地一红,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我……妾、应该知道什么?”
    云烟本不想同他说话,但还是止不住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走。
    “那便?不知道罢,也没什么。”
    燕珝像是在逗她,说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话头?,像是没了说话的意思,引得云烟止不住往他那处瞧。
    他故意的,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云烟捏了捏掌心?,冷着声音道:“不论如?何,今日是陛下不请自来。”
    “不是妾请陛下来的,陛下算是不速之客。”
    “是啊,”燕珝承认得很坦然,就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一般,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玉壶,“所以朕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带赔礼来了么。”
    云烟语塞,有种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接上并且撩拨着她心?一般。
    若不是知晓他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且从前也只有一个明昭皇后,她差点都要以为燕珝是那种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了。
    ……要不然怎么她会这么容易因他颤动心?跳。
    一定不是她太好?哄了吧?
    云烟揉了揉有点发痒的耳朵,往寝殿另一个方向?走,避开燕珝的视线,“什么赔礼。”
    “寒潭香,”燕珝拿起玉壶晃了晃,“酒液清冽,入口却不刺激,要来点么?”
    “酒啊……”
    云烟咽了咽口水,摇头?,“算了吧,妾尝不到味道,别浪费了好?酒。”
    寒潭香这个名字倒是唤起了她某些不好?的记忆,那日他让她选的酒杯中,似乎就是这个寒潭香。
    他很喜欢这个酒?
    男人靠近了些,自顾自在小桌旁坐下,拿出酒杯来,倒上。
    酒香顿时传遍了半间屋子,云烟鼻尖轻嗅,忍不住翕动着鼻翼。
    偏偏燕珝这会儿不张口了,他没说话,云烟也不好?直接过去,眼神?转了转,继续落回自己?的足尖。
    裙摆微动,织金线的绣鞋在裙下若隐若现。
    云烟回转过身子,将窗户关上,风吹着有些冷。
    能?感?受到男人偶尔投来的视线,余光瞧着他的反应,他却一反常态,未曾表露出什么,只是自顾自饮着酒,不发一言。
    落寞不过一瞬,窗户关上,吱呀的声音接连响起,直到风声再也无法?传进两人的耳间,室内只余酒液注入杯中的哗啦水声。
    云烟放下支着木窗的横木,转过身来,与酒壶颜色相近,却不及男人指尖白皙的酒盏映入眼帘。
    不知何时,男人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将酒盏轻晃,声音中似有蛊惑,“要不要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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