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咧嘴笑了一下,像是对他的厚脸皮无奈了。这是唐蕴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他的牙齿,很意外的整齐。
    唐蕴不抽烟,牙齿也算白,但下排有四颗牙齿长得有点歪,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没有做矫正,实习后想去矫正,又担心影响形象,就一直拖到现在。
    后来他的同事都说没必要去矫正了,如果他自己不说,都没人注意到他下排牙齿不整齐,但唐蕴每次大笑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自己不那么整齐的牙齿,稍微敛一敛笑意。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牙齿不够完美,唐蕴看人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留意一下对方的牙齿。
    “你的牙齿还挺漂亮的,都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
    【你的也不错。】
    “因为我一般都不露下边的牙齿。”唐蕴龇着下排牙齿,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是不是挺丑的。”
    也许是因为他们上过好几次床,早已见惯彼此大汗淋漓,贪婪失控的模样,唐蕴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分会不会在小哑巴这里大打折扣,就像那些已婚夫妻敢大胆在被窝放屁。
    【不影响你发挥特长就行。】
    唐蕴眯了眯眼:“那在你看来,我的特长是什么呢?”
    小哑巴看向唐蕴的嘴唇,不知道是出于想要让他闭嘴的心态,还是单纯地被吸引,偏过头吻住了他,一只手扣在了唐蕴的后脑,摩挲着他短而柔软的发丝。
    唐蕴被抵在沙发里,很快就被吻得失去理智,就好像桌上新鲜的,被剥掉壳的荔枝,被随意揉捏,几乎要挤出水来。
    也许是因为酒精摄入过多,感官出现了混乱——他的耳畔竟然响起了匡延赫打完球后的喘息声。
    唐蕴的大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碎片刺得他心脏生疼,搂着小哑巴后背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他知道自己这时不应该再想其他的人和事,可大脑仿佛坏掉了一般,将眼前的一切景象虚化,只剩下了匡延赫那张禁欲感十足的面庞。
    他仍忍不住去想,匡延赫会和什么样的人接吻,是温柔的还是强势的?
    吻由浅至深,丰润的双唇被舌尖顶开,柔软又湿润的交融令唐蕴心跳加速,浑身潮热,可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些感觉究竟是眼前的人带给他的,还是那个会让他胡思乱想的人赋予他的。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望世上存在魔法,那样的话,只需要一个响指,就可以把匡延赫那张脸从他脑海中擦除。
    第二十五章 哄哄
    结束掉这个罪恶又甜蜜的吻,唐蕴半卧在沙发中大口喘息,他的一条腿被小哑巴挤得紧贴沙发,另一条搭在小哑巴的大腿上,此时正被一双手握着。
    缺氧和酒精的双重作用致使他的脸格外的红,他缓了好久,才重新调整坐姿,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今天是下了班径直来约会的,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白天那身衬衣和西裤,接吻的时候,衣服从裤腰里抽出来,被压得皱皱巴巴,领带也歪到一边,显得极为不正经。
    反观小哑巴,一身轻松地端坐着,还有余力用签子挑掉西瓜上面的籽,然后喂到唐蕴嘴边。
    他的游刃有余和唐蕴失速的心跳形成很强烈的对比。
    唐蕴吃掉西瓜问:“为什么你这么乖?这些是谁教你的?”
    小哑巴眼神茫然:【你说什么?接吻吗?】
    “喂西瓜之前会把籽先挑走这种……”唐蕴试探地问道,“是你前任教你这么做的吗?”
    小哑巴笑了一下:【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通常都是被投喂的那个。】
    言下之意是,我是第一次这么喂别人,你是最特别的。
    这话要是七八年前的唐蕴听见,一准心动到不行,觉得自己已经在对方心里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可是现在他的大脑就好像被蒙了一层滤网似的,凡有这样暧昧的字眼汇入,都得被过滤一遍,最后只剩下理性的部分。
    小哑巴说的是“都”,所以他谈过不止一任,或者说约过不止一个。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诚实一点回答我。”唐蕴转过头盯着他,小哑巴又戳了块荔枝到他嘴边时,他往边上躲了一下,直到小哑巴点头说“嗯”,他才把水果吃掉了。
    “在老家的这段时间里,你还有约别人吗?”
    虽然只是炮友,双方都没有提前约定什么,但唐蕴还是喜欢一对一约会,他希望对方能明白这一点。
    小哑巴摇摇头,又好像担心他不相信似的,放下酒杯,认真输入道:【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结识不同的人。】
    寻氧这款软件的交友机制比较特殊,当用户匹配到合适的另一半之后,是可以自愿选择开启羁绊模式的,类似游戏里的结婚,俩人的账号头像会形成关联标记,显现出一个红色小爱心,所有用户都看得到,且无法隐藏,直到俩人关系解除。
    想要匹配新的人,除非重新注册一个新的账号,那就得再换一个手机号。
    这样的情况肯定存在,但唐蕴相信小哑巴没有那么做。
    一个人真诚与否是能够从神态和行动中感觉出来的,小哑巴的第一反应是给唐蕴检查手机,而不是呆滞地重复疑惑,回避话题,就证明他坦坦荡荡。
    唐蕴没有去翻小哑巴的手机,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那你呢?】
    “我当然也没有了。”
    唐蕴很理解小哑巴说的那句“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结识不同的人”。
    他也是近几年才意识到,人所有的焦虑和烦躁其实都来源于社交,凡是想把一段关系处理好,就必须学会经营。
    面对客户,要学会面面俱到;面对长辈,要乖顺懂事;面对朋友,要理解沟通;面对另一半,要无微不至,要从容忍让,也要温柔浪漫。
    即使是他们这种最简单的炮友关系,都需要填写好半天的个人资料,聊几次天,搞搞暧昧,再去探究对方的身体,摸索相同的喜好。
    这过程里其实会遇到很多不可控的情况,像梁颂之前约到的人就都很奇怪,要么是老二太小,要么是骗钱的海王,甚至还遇到伪造体检报告,实际患有性病的。
    所以唐蕴认为,自己能认识小哑巴这种思维逻辑正常,会体察情绪,温柔大方,身型强健,老二粗长,无论接吻还是上床,都能让人腿软的炮友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他才懒得浪费时间去了解别人。
    电影里的何宝荣和黎耀辉吵架了,因为黎耀辉看到何宝荣和老外搂搂抱抱吃醋了,俩人就这样分开了一段时间,但当何宝荣被人打伤,可怜兮兮地敲响黎耀辉的房门,黎耀辉还是把他放了进去。
    黎耀辉一边闹别扭骂何宝荣,但还是像照顾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似的,帮何宝荣擦干净脸蛋和身体。
    隔天何宝荣说想要晨运,黎耀辉即使很不愿意,但也依然陪着去了,结果一回家就开始发高烧,被何宝荣嘲笑身体弱。
    到了晚上,何宝荣肚子饿,扑在发高烧的黎耀辉身上,撒娇说要吃晚饭,黎耀辉怒气冲冲地朝何宝荣大喊:“你让一个病人给你做饭啊?”
    可是下一秒,镜头出现披着毯子的黎耀辉,站在逼仄的厨房里面帮何宝荣炒蛋炒饭。
    这一小段剧情唐蕴是笑着看完的,很甜很甜,属实羡煞旁人,这也是他小时候幻想过的恋爱状态。
    两个人不论出身与地位,过去和将来,而是靠灵魂与灵魂间的自然吸引走到一起,即使嘴上不提“爱”字,但爱早已泼洒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即使偶尔相互嫌弃,但谁也离不开谁。
    唐蕴靠在宽厚的肩膀上,问道:“那你有想过谈一场正常一点的恋爱吗?就像他们那样。”
    匡延赫很久以前想过,但他内心深处又很排斥建立亲密关系,首先他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不会哄人,不懂浪漫,他甚至无法判断,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究竟喜欢的是匡继冲的儿子匡延赫,还是他本身。
    另外,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被工作占据,他也习惯了这种忙碌,有兴致的时候,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对方,但他更喜欢独处。他做不到随时随地待命,给另一半提供情绪价值,也讨厌被另外一个人牵动情绪。
    他习惯掌控一切,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人,打破了他生活的平衡,他一定会非常难受。
    【我觉得像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当两人完全了解对方之后,是会心生厌倦的,然后相互猜忌,逐渐远离,很没意思。】
    唐蕴那对漂亮的眼睛从生动变得忧郁:“你对感情的态度简直比我还悲观。”
    匡延赫不太能理解唐蕴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对他进行暗示,但又好像是对电影情节抛出一点小疑惑。
    匡延赫至今仍然记得,唐蕴在寻氧上加他好友的第一天,就明确地对他说过:“我是不准备谈恋爱的,你能接受吗?”
    难不成唐蕴还会为了他这个毁了容的人作出改变吗?
    【你对恋爱还抱有期待?】
    “偶尔是会期待一下的。”唐蕴的注意力又回到电影上去了。
    匡延赫不清楚他在哪些时刻会抱有期待,但他明确知道的是,自己不能用小哑巴这个虚假的身份去和唐律师恋爱。
    上次电影院约完会之后就该和唐律断绝掉炮友关系的,可他的自制力好差,卸载完没几天又把软件装了回来,一想到唐蕴找不到他会立刻解除羁绊关系,和别人上床,莫名有点不爽。
    就算唐蕴想解除,也得等他先玩腻再说。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唐蕴一口气把剩下那点酒喝光了,问:“那待会儿我们去哪儿玩?”
    他说的玩是上床的意思,两个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匡延赫想开车带唐蕴去风景好一点的地方,为此他还准备了好些烟花放在后备箱,车玻璃贴上了防窥膜,如果唐蕴不喜欢,还有一家情调不错的酒店作为备选。
    没想到唐蕴先他一步问道:“你想不想去我家?”
    匡延赫望着唐蕴湿润的眼睛,喉结滑动,点点头。
    电影才放到一半时,代驾司机就到了,说是在巷子外面的停车场等着。
    “这么快啊……”唐蕴说着,站起身。
    他最后一口酒喝猛了些,眼前一片意想不到的眩晕,他立刻抓住旁边人的手臂才没有摔个狗啃屎。
    缓过劲来,他学习何宝荣那样撒娇道:“你可以背我吗哥哥?我头有点晕。”
    匡延赫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个称呼是特别的,没想到唐蕴见谁都会这么喊。
    他的迟疑在唐蕴看来是不情愿,唐蕴有些尴尬,但很快就看到男人弯下腰,双手支在膝盖上。
    唐蕴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体验到了小流浪猫的幸福,他满足又快乐地蹦上小哑巴宽厚的背,圈住他脖子说:“谢谢哥哥。”
    酒吧离家挺远的,唐蕴躺在匡延赫腿上,没多会儿便睡着了,直到司机在路上遇到一只突然蹿出来的野猫,一脚刹车踩猛了,他才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马上就到了啊。”司机回头问道,“是从南门进是吗?”
    唐蕴应了一声:“进门右拐就是地下车库。”
    “好嘞。”
    下了车,代驾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匡延赫先一步下车,从副驾驶座椅上拿了个狐狸面具,勾在食指上,酒吧和影院灯光昏暗,即使流一点汗他的“伤疤”也不受影响,但在家里就不一样。
    这一次,还没等唐蕴撒娇,匡延赫就先背过身,做好了背他上楼的姿势。
    唐蕴噗嗤乐了,跳到他后背:“宝贝好乖,一会儿我来多疼疼你。”
    虽说这些称呼匡延赫在软件上都听过了,但从喝多了的唐律师口中亲口说出来,是种截然不同的亲密,耳朵很享受。
    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应该是第一次来这边,赶紧停在原地,等待唐律师的指令。
    “就是那个门。”唐蕴往前指了一下,“密码是六个八。”
    温热的呼吸一阵又一阵地呼出,匡延赫的耳朵没能躲过去,只觉得唐律师的声音比今晚的酒更醉人。
    进屋,刚一开灯,法典就从沙发底下冲出来,等快要蹦到匡延赫腿边时突然刹车,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进门的不是自家主人。
    它放慢脚步,走到匡延赫脚边嗅了嗅,宣誓主权一般地朝他叫唤,尾巴直直的立着。
    “欸?”唐蕴从匡延赫身上下来,蹲下去摸了摸法典的脑袋,“好奇怪哦,它平时还挺怕生的,之前我几个朋友过来,它都躲起来的。”
    匡延赫胡乱推脱道:【我店里也有猫,它可能闻到猫咪的味道了。】
    “哦!那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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