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又槐回忆一番:“是不是那个唐律师?”
    匡延赫没有否认,匡又槐脸上浮现出吃惊的神色,不过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
    “你们不会从那时候就已经搞到一起了吧?”
    机场离家有点儿远,一路上,匡又槐都像个喋喋不休的小学生,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和“怎么会”,好像很担心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许多问题匡延赫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和唐蕴确认关系的时候,他其实没想太多,全凭身体本能在推动,甚至带一点愚蠢的冲动,但在一起之后,也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遇到问题解决就是了,总会找到出路的,只要唐蕴愿意相信他就好。
    “和律师谈恋爱应该会很刺激吧……”匡又槐好奇地问,“你们会讨论杀人手法吗?如果你问他的话,他应该会告诉你的吧?”
    “……”匡延赫完全不懂弟弟的脑回路,一天天的,净知道杀人,他故意道:“只会讨论什么姿势会比较舒服。”
    匡又槐啊啊啊啊地惨叫,怪声怪气,好像耳朵被弄脏了一样,匡延赫别开脸笑。
    “可以给我看看唐律师的照片吗?长得帅不帅啊?”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审美。”
    匡延赫手机里的确是有不少唐律师的照片和视频,但尺度都很大,只能他自己私下偷偷欣赏的程度。
    “照片没怎么拍,下回你到南城来,我可以安排你们一起吃顿饭。”
    “好啊。”匡又槐说,“我回去以后随时都有空。”
    总不能顶着个大草莓去见爷爷,匡延赫还是决定用老办法——在路边的药店买了盒膏药贴,贴在脖子里。
    “你这样,很欲盖弥彰诶。”匡又槐对着他的膏药提出意见,“还不如用遮瑕粉盖一下呢。”
    “我没有那种东西,你有吗?”
    “我也没有。”
    “那你说什么废话。”
    “我可以带你去买啊,商场里肯定都有,不过好像分色号的,你的肤色……我也不知道什么色号,要去试一下才行。”
    “算了,真麻烦。”
    匡延赫低头看着手机,飞机起飞时发给唐蕴的那条“我先关机了”,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应,更确切点说,是从唐蕴离开家以后,匡延赫发过去的所有信息,都还没有收到回复。
    都好几个小时了,在忙什么呢?
    北京的道路拥堵,除了凌晨,都是高峰,一个红绿灯等三趟才能过去,到家天都已经黑透了。
    爷爷和爸妈住在一个小区,同样是上叠别墅,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庭院开阔,莲花池里荷叶翠绿欲滴,花瓣粉白,将开未开。
    年纪大的人就图个清静,这里车库只预留了几个,鲜少有人进出,但今天匡延赫下车,发现车库里多了辆冰川白的宾利,车牌号很吉利,一看就是高价拍下来的。
    第一反应是匡继冲又换了辆新车,他走近一瞧,这辆宾利后面加装了安全座椅。
    “这什么情况?”匡延赫指着后座的安全座椅,问匡又槐,“我妈背着我生二胎了?”
    “……”
    匡又槐被他的话吓一跳,兄弟俩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啊,我好久没看到舅妈了,不过上次看到的时候,她确实比以前胖了不少。”
    匡延赫不敢相信,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在正厅看到了一个半岁大的小孩儿,头发很短,脸蛋白白嫩嫩,看不出男女,嘴里含着奶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将他抱在怀中,用玩具哄着。
    小孩儿眼睛微微弯起,她就迫不及待地亲上去,用自己的鼻子蹭着小孩儿的脸颊,嘴里小声重复:“小宝乖乖,小宝香香。”
    还不等匡延赫上前打招呼,就有个声音从里屋冒出来。
    “老婆,小宝的奶瓶你给放哪里了,我怎么……”
    走出来的,是匡延赫前不久刚和唐蕴一起百度过的男人。
    匡峙比新闻照片上看起来年轻许多,穿一身简单的t恤和五分裤,头发茂密,皮肤冷白,一点也不像三十七岁的样子。
    看来小孩儿完全遗传了他的基因,皮肤比妈妈还白。
    匡延赫脚步缓慢,不知该不该和对方打招呼,早知道匡峙今天会过来,他就晚一点来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没找到。”匡峙显然也认出了匡延赫,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嘴角要笑不笑,好像也在纠结要不要和匡延赫打招呼。
    在俩人几乎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匡峙终于说了句:“好久不见。”
    出于礼貌,匡延赫“嗯”了一声:“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多久,上次爸爸生日的时候,我也去了,但你应该没注意到我。”
    确实,那天匡延赫全程都在应付老妈安排的女人,没注意匡峙。
    “你脖子怎么了?”匡峙问,“扭了?”
    “落枕。”
    匡峙笑了,很显然他完全不信匡延赫的说辞,但又维持着成年人心照不宣的体面,戏谑道:“那睡觉要注意点才是。”
    匡延赫上二楼,听见爸妈和爷爷在房间里聊天的声音,敲门进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白兰花香味,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匡继冲生日宴的那天,匡延赫见过爷爷,这才三个月没见,感觉他老人家消瘦不少,手上打着点滴。
    请来的家庭医生说,爷爷近日来总觉得胸闷气短,头也晕乎乎的,双腿没有力气,今天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好险没伤到骨头,点滴打的是蛋白质,挂完这袋就好了。
    匡延赫走近了,弯下腰,靠近有些耳背的爷爷,同他打了声招呼。
    “您身体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爷爷松弛掉的眼皮弯了弯,抚摸着匡延赫的手掌:“你来了,我就感觉好多了。”
    寒暄了几句,爷爷喝了口匡继冲递过去的温水,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问道:“看到你哥哥了吗?他带了老婆和小孩儿过来,就在楼下。”
    “嗯,我看到了。”
    爷爷淡淡地笑了笑:“他原本打算明天过来的,听说你要来,提前一晚过来了,你们兄弟俩有没有聊一聊?”
    匡延赫心说真是见了鬼。
    为了见他提前过来?匡峙那张嘴怎么什么谎话都编的出。
    “没聊。”匡延赫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直接,“我跟他都多少年没见了,没话讲。”
    爷爷:“以后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匡延赫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向恒集团将和匡峙的星辰互娱展开一次商业合作。
    由星辰互娱开发一款大型虚拟房地产游戏,该游戏模拟真实的房地产项目开发,用户们可以在游戏中探索住宅社区,买房,装修,与邻居互动。
    这样的合作,一方面是给潜在的购房者提供更具吸引力的体验,使他们了解房产项目,游戏还可以帮助房企收集用户数据,更多地了解用户需求。
    凡是玩过这个游戏的用户,回归现实,一定也会对向恒的项目产生浓厚兴趣,即使当下不买,有一天想买了,向恒大概率会成为首选。
    “这个想法是你哥哥提出来的,我觉得挺有意思,交给你们年轻人去落实,我想会更合适一些。”匡继冲在一旁说道。
    听他的语气,已经不是商量,而是需要具体地开展合作。
    匡延赫并不想掺和进去,微笑着说:“我不玩游戏,也不年轻了,不过团队里倒是有不少人才,可以推荐给你。”
    项凌小幅度地撞了撞匡延赫的胳膊,那意思是,别找茬,把这个项目接过来。
    匡延赫一时间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个反应,但走出房间,就听项凌分析:“这次的合作听起来好像向恒挺占便宜,但前期的研发支出很庞大,匡峙的意思是,这笔支出和向恒分摊,你爸同意了。到时候钱打了过去,具体做什么用,都是他们说了算,你不亲自盯着点,谁去盯?”
    匡延赫坚持:“我叫人盯着也一样啊,我总不能成天坐在人办公室里吧?”
    “你还看不出来吗?”项凌把匡延赫拉到没有人的角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你爸有意要和匡峙修复父子感情,才会同意这种级别的合作项目,向恒难道真的缺这点影响力吗?”
    这一点,匡延赫当然也看出来了,轻笑道:“他们的感情还用修复吗?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项凌漂亮的水晶指甲戳了戳匡延赫的胳膊,“一天天不着家,你看匡峙,动不动就去讨好你爸,现在还抱着孩子过来了,你是没看到你爷爷刚才看到小元孙那样,折了腿都要接过去抱一抱。”
    匡延赫无可奈何地说:“您要实在着急也可以跟我爸再生一个给他抱抱啊,我可以帮你们一起带孩子。”
    项凌的手指捏住匡延赫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要死啊你!说这种鬼话。”
    一家子围着圆桌吃晚饭的时候,匡延赫得知,匡峙和汤迦两个人是奉子成婚,俩人从认识到领证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匡延赫舀着一勺鱼翅汤,听见匡继冲夸他的大儿子:“办事效率高。”
    匡延赫险些被鱼翅呛到。
    反正无论匡峙做什么事情,哪怕朝墙上滋一泡尿,匡继冲大概都能夸一句:“滋得可真漂亮啊!”
    爷爷看向匡延赫的目光很和善:“小赫也差不多该成家了,马上就要三十二了吧。”
    坐在匡延赫身旁的大伯也说:“一表人才的,照理很受欢迎才是,过两天我让人给你介绍几个。”
    以前,匡延赫对这种逢年过节的关心持一种漠然的态度,大家催他,念他,但也奈何不了他,随便应付几下就过去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
    匡峙和汤迦俩人奉子成婚了,好像忽然一下,匡延赫面前又树立起新的,幸福的标杆——就是要像哥哥那样,成立一个和和美美的小家。
    母亲之前都只是委婉劝说,而今天看到匡继冲把孙子抱在大腿上翻来覆去地亲吻后,面如死灰般地给匡延赫下了一道命令:“今年你一定要认真找对象了!”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你不能老是输给你哥哥啊。
    让匡延赫比较意外的是,匡峙居然为他说了一句话。
    “我在弟弟那个年纪的时候,也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有滋有味的,慢慢来,人在不同年龄阶段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强求也没有用。”
    这顿饭吃得尤为漫长,等到匡延赫和弟弟开车回到岚松壹号院,洗完澡,躺到床上,脑袋里还是盘旋着项凌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要找艺人还是生意人,无所谓,只要你能中意,能安安稳稳地成个家,对方条件怎么着,我都接受了。”
    “你老实跟妈讲,你到底有没有打算结婚?啊?”
    即使是得到了“我认为婚姻不应该这样草率”的回应,项凌也还是固执己见,最后匡延赫以要接一通工作电话为由,和弟弟一起开溜。
    匡延赫关了灯,侧躺着,手机屏幕反复点亮他的瞳孔,微信小红点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那个口口声声承诺要给他发语音,发视频的人,从他离开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想起他。
    很不合理。
    “唐律师。”匡延赫发语音,“你还没有下班吗?”
    之前就算再忙,唐蕴也会抽空回个表情包,匡延赫在五分钟之后又弹了个视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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