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桑昭也依旧是一副天塌地陷,大为震惊的样子:“你敢打我……”
    她捂着脸,指着姜婵,手指气愤到微微颤抖:“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打我!”
    像是孩童一般,气愤到了一定点便语序混乱。
    姜婵也不再理睬,拨开她的手指便往外走去。
    桑昭还欲追上去,闻涿猛地拽住她的臂膀:“够了!!”
    闻涿的脸色要命的难看,桑昭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神色阴森成这个样子。
    他瞪着桑昭,一字一顿:“够了,没了她,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人家刺你,是为了救你,你在这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
    桑昭不可置信,她猛地甩开闻涿的桎梏,正欲也赏他一巴掌,却被闻涿轻巧捏住手腕。
    闻涿眼神晦暗,仿佛她再撒野便要将她整个丢出去。
    “阿婵说的没错,”闻涿微眯双眼,“我跟你,确实是被家中宠坏了。”
    说话狠狠摔下桑昭的腕子,深深看了她几眼,淡淡道:“你的这张脸,还是她用讨人喜欢些。”
    桑昭目眦欲裂,望着闻涿恍然变了个人的身影,恨得银牙险些咬碎。
    *
    “阿婵!”
    闻涿追上姜婵,心急之下握住她的手臂。
    与方才桎梏桑昭不同,他只是虚虚握着,生怕弄疼了她,只这么一会,掌心便出了些许薄汗,怕惹她不喜,闻涿有些气恼的咬了咬唇。
    “你没生气吧?”
    姜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会,桑姑娘不明事理,况且我本就刺了她一剑,我为何生气。”
    “我问的不是这个!”闻涿有些气急败坏,“我的意思是,刚刚我没拦住她,你没生我的气吧?”
    姜婵觉得更莫名其妙了:“你为什么要为别人的行为道歉?再说了,我醒的比你早,你没拦住也很正常啊。”
    闻涿一时语塞,他忽然想起了谢怀的那封情书,想到了姜婵在这方面的懵懂。
    他讪讪地松开了,摸了摸滚烫的耳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嗯,也对。”
    姜婵倏而笑了:“说起来,你是不是还差我一句话?”
    闻涿一怔,他首先想到的,是在干涸的泺河河床上,她望着自己不容拒绝的说,她在等出去后的那声道谢。
    是她,最终坚定了闻涿摇摆的心,也是她信守承诺,完整地将闻涿带了出来。
    其实闻涿对姜婵本身的样貌没什么印象,在幻境中的朝夕相处,他面对的都是桑昭那张漂亮的脸。
    他细细盯着姜婵,想将她的样貌牢牢记住。
    他怎么会觉得桑昭那样的花瓶漂亮呢?样貌虽精致,却脑袋空空,清澈的眼底全是愚蠢。
    姜婵就不一样了,虽没有桑昭那样侵略性的美貌,但明明也是漂亮的。
    姜婵的眼睛那么明亮,望着你笑的时候,像是午后闪着磷光的湖泊。
    姜婵的头发像是画本子里料事如神的半仙,每一缕银发都渗透着光阴,桑昭那头毛白的瞎眼,哪有姜婵这样看着顺眼自然。
    姜婵……
    闻涿定了定神,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恍然明白了什么,认命地闭上了眼,诚恳道:“谢谢你,阿婵。”
    姜婵笑笑,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她踮起脚成熟地拍了拍闻涿的头:“没事,等回家了,要好好……”
    闻涿半天没有等到她的后半句话,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眼前的画面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一把黑色的剑插在姜婵胸口,贯穿了她单薄的身子,她神情茫然,唇边不自觉溢出了一口血。
    “阿婵!!!”
    闻涿尖声失叫,霎时,半个村子的雀鸟都争相飞越,逃离了这个弥漫着不详与毁灭之地。
    第18章
    姜婵只迷茫了一瞬,下一刻便立刻反应了过来,她丝毫不惧,喘息着抓住那道粘稠的黑色灵气便试图将其扯断,却不曾想,将将握住灵力之时,便被掌心尽数吸收。
    姜婵:……
    该死,又来了。
    姜婵脸色铁青,趁着身后之人未做反应及时抽身,眼下焦灼,她也没时间担心谢怀吃了这些会不会有事。
    她身形极快地转过身,看向偷袭她的人。
    明明是大白天,却穿着身夜行衣,厚重的面具覆盖着黑漆,遮挡住了整张脸,既看不清样貌,亦看不出身形。
    ……圣屿殿。
    姜婵眼神倏地变得阴狠。
    圣屿殿隶属于被百年之前封印在浮生涯下的妖神,妖神与剑尊实力相当,当年打得不相上下,就连剑尊也无法将其真正的消灭。
    剑尊无奈,只得将其封印在妖域的浮生涯,那是整个三千世界,最最深不见底的深渊。
    没有人相信她会再回来,只有圣屿殿的傀儡们深信不疑。
    他们潜伏在修仙界与妖域之间,没有人能真正找得到他们的藏身之地,他们就像诡谲黑暗中的影子,时不时出来祸乱人间。
    五年前的妖潮之乱,就是圣屿殿的手笔,没有人搞得清他们的意图,就像是等不到他们的妖神回来,自弃地为祸世间,来拿众人撒气。
    妖域绝大多数的妖灵都被放了出来,如此庞大的数量,修仙界众人大多都来不及自救,更何况那群凡人呢。
    凡界与修仙界在绝对的数量面前被单方面的屠杀,那段时日,不知倒了多少仙门剑派,又有多少修士前辈们灰飞烟灭。
    传闻之□□之主的仙侣,也就是桑昭的父亲,也是死于那场妖潮之乱中。
    以命相搏的妖域折损了大半,换来的就是人间与修仙界的生灵涂炭。
    经此一战,修仙界元气大伤,万物凋敝,当初那场南海之行,也是为了让修仙界的后辈们尽快地成长起来。
    圣屿殿神秘,不详,疯狂,甘愿为了他们的妖神,付出一切代价。
    而铉云宗掌门莲华道人,便是为了投奔此派,一夜之间走火入魔,将整座铉云宗炼成了阵法,上上下下三千余条人命,除了一个谢怀,死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知道莲华是怎么想的,一个好好的第一剑宗的掌门不当,非要犯下这样滔天的罪过去投奔邪魔外道。
    姜婵也不明白,加入一个圣屿殿,为何要赔上一整座铉云宗的命。
    姜婵单纯,加之她涉世未深,不明白这些。圣屿殿疑心重重,戒备极重,若不是莲华这场惊人的举动,怎么可能相信他投奔的真心。
    也正因为如此,这世间仍旧有许多人不相信,是莲华杀干净了铉云宗,过于荒唐的真相在他们眼中看来,更像是一场骗局。
    师门的屠杀还不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不知是从哪来的消息,得知谢怀尚还在世,残魂未灭,为了引出谢怀,先是故意使得凡间枕流仙君庙频频出现祸乱,再是到处散播谢怀的谣言。
    此行此举,无非就是想逼谢怀现身。
    或者是,逼那个带走谢怀的人现身。
    最初姜婵气不过,妄图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凡人理论,引来不少视线与追杀。
    于是与圣屿殿的人对上,早便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本就是想引谢怀出来,于是这段时间,凡是与谢怀牵扯上的,都逃不过他们的追捕。
    姜婵能一次次地逃离险境,是因为她孤身一人,没有负担,但这次。
    眼神凝重地看了看闻涿,又想到了屋内中人。
    没有时间给她思考,傀儡见她竟能吞噬黑灵,动作微微一怔,下一刻便又凝气化剑气势汹汹地砍来。
    方才才从太虚幻境中醒来,在幻境中的最后,姜婵浑身重伤,如今正是哪哪都虚弱的时候。
    姜婵躲着进攻,身形都有些狼狈。
    一旁的闻涿尚在惊愕之中,幻境里他也没遇到过这么凶险的情况。
    直到姜婵焦急的眼神扫过来,他猛地反应过来,心有灵犀地扯开佩剑,冲着姜婵扔过去:“阿婵!”
    姜婵接了剑,在幻境之中她便用得顺手,此刻也愈加流畅。
    只是与幻境中不同,姜婵分的清楚,这里现在是现世,她不可以再用谢怀教她的剑法,那太惹眼了,如若没有十足的法子将其斩草除根,等同于直接将谢怀在我这里的重要信息递到圣屿殿手边。
    于是她只能照旧用她自己的老方法。
    在屋内听到动静的桑昭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姜婵手中的那柄宝剑,她惊诧:“那不是长凝剑?你将长凝借给旁人?你不怕你娘扒了你的皮?”
    桑昭的声音刚落,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
    姜婵手中的灵剑断成了两截。
    桑昭吓得尖叫:“她居然把长凝剑毁了!”
    闻涿也是吓得面色惨白,但他不是为了一把剑,他失声喊道:“阿婵!小心!!”
    眼前这人的实力远远超乎姜婵的想象。
    不同于往日遇到的,也不同在幻境中的假城主,姜婵对上他们,只觉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而眼前这人 。
    姜婵面色极为凝重,眼前这人修为高深莫测,一招一式皆是带着预判,就看他轻松就能斩断闻涿的灵剑便知,这人与先前遇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等修为,最起码也得是圣屿殿那几个几百年前便跟在妖神身边的重要手下。
    她想不明白。
    如今奉仙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村,圣屿殿的人是疯了吗,竟然派这样的人手来,他们在赌什么?这里有什么筹码值得他们下这样的杀手?
    她在哪里出了岔子?
    倏地,姜婵想到了离开幻境之时,那个少女巧笑嫣兮,对她说的话。
    不会是……
    “啊——!”
    姜婵听闻尖叫,回身去看,桑昭躲在闻涿身后,他们四周都是浓稠的诡谲灵气。
    桑昭吃过这怪灵气的苦头,如今看着这画面,死死揪住闻涿的衣服,一副就要晕过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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