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纪澄就感觉有人在解自己脚下的绳子,然后感觉麻袋被从自己身上抽走,她闭着眼睛装作还未苏醒的样子,屏息着等待这些人再度开口说话。

    那尖细的声音很快再度开口,“行啊,麻子,这样的货色世所罕见,后面麻烦想必也是世所罕见吧?”

    那被称作麻子的人“呵呵”一声,“没种就别收。”

    “少拿话激你大爷的,开个价儿吧。”

    “两百两,两个。”麻子道。

    区区两百两就把富可倾城的纪家大小姐给卖了,纪澄心里涌起一股滑稽而悲凉的心情,悲凉的人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自己逃了出去,对王家姐妹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更何况万一逃不掉呢?

    纪澄心里恨得想杀人,却也终究无可奈何。她甚至还想,若是报不了仇,说不准她还真得想个法子去嫁给老皇帝,把王家连根拔起。

    交易很快就谈成了,纪澄被人重新套上了麻袋,然后被人抬了起来,也不知抬到了什么地方,纪澄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又听得有人道:“把门守好了。”

    纪澄静静地待了片刻,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声她才飞快地将头上的麻袋掀开。不幸中的万幸,那些人都在门外面守着。

    第50章 七夕节(下)

    其实这倒不是纪澄运气好,纯粹是那尖细嗓子觉得她们这批货颜色太好,怕留下来的哥儿几个把持不住,坏了货的品质就不好了,因此并不让他们在屋里守着。

    纪澄快速地打量了一下环境,这里是堆柴的柴房,想来是远离人堆的。她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另一个麻袋,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了许多念头。

    第一个当然是好奇谁和她一般倒霉,第二么人毕竟是有恻隐之心的,纪澄想逃,便想着若是这姑娘醒了大家正好一起逃走,当然纪澄也不是那善良之人,她还想着这姑娘可以用来吸引视线,方便她逃走。

    纪澄活动了一下手腕儿,将自己的手绢儿先取了出来,这是用来塞嘴的,以防那姑娘醒过来大叫惊动了门口的人就不好了。

    等做好了准备,纪澄这才费力将那姑娘头上的麻袋起开,她将那人的头搬过来一看,却正是她那五妹妹沈萃。

    纪澄心里不由佩服王家姐妹,连沈萃都敢动,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沈萃这会儿还没醒,纪澄用力地拍了拍沈萃的脸,见她睫毛开始动弹了,赶紧拿手绢堵上她的嘴将沈萃扶了起来。

    沈萃缓缓睁开眼,昏迷之前她也是知道自己被绑了,这会儿一睁眼就想尖叫,幸亏纪澄堵了她的嘴巴。

    眼下的情形纪澄也没有时间跟沈萃详细解释,只说:“五妹妹你醒了就好,听我说我们被人捉了,卖到了这天香楼,你若不想被人坏了清白,就不许说话,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明白不明白?”

    沈萃这会儿头虽然还晕乎乎的,但好歹还知道事有轻重,赶紧点了点头。

    纪澄这才将沈萃嘴上的手绢给取下来,“外面有人守着,我们得他们诱进来。”纪澄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吓得沈萃眼睛都鼓了出来。

    纪澄可顾不得许多了,待会儿那老鸨肯定就要来了,她转身在柴堆里选了一根称手的柴火递给沈萃,然后自己又挑了一根,然后到门边给沈萃指定了位置,“待会儿他们进来,你就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往他们头上敲,记住,如果敲不晕他们,被侮辱的就是我们,你想被强奸吗?”

    沈萃摇了摇头。

    纪澄示意沈萃举起柴火棍子,她则对着门缝低呼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谁在外面,放我出去,我有银子,很多银子,只要你放了我,我全都给你。”

    外头果然有了动静儿,那两个守门儿的对视一眼,银子他们自然想要,可今晚这两只鲜肉颜色可真是不一般,哪个男人见了还能当柳下惠?就算吃不成,好歹也要摸上一把。

    “别吵。”守门的阿木道。

    纪澄立即又道:“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大哥,求求你……”这梨花带雨的哭腔简直比什么春药都更刺激人,门外那两个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纪澄听见动静儿,机敏地往旁边一闪,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纪澄手里的棍子狠狠地就打了下去,先进来那个应声就倒了,后面那人还没回过神来,一脚跨进来想看个究竟,沈萃的棍子就落了下来。

    可惜这姑娘就是个棒槌,关键时候一点儿用也管不了,吓得手直哆嗦,还好纪澄眼疾手快地又补了一棍子上去。

    沈萃看见那男人后脑勺冒出血来,吓得手一松就要尖叫,纪澄赶紧跳过去捂住沈萃的嘴,“你想死吗?”

    沈萃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的处境,哆嗦着道:“现在怎么办?要把他们藏起来吗?”

    哪里有时间藏人?那些人看到门口没人守着就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纪澄拉起沈萃的手道:“跑。”

    只是这天香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一个后院就大得不得了,而且纪澄和沈萃还得躲着不让人发现,幸亏是晚上,纪澄身手又灵活,可即使这样那些人也很快就发现了异状,本来昏暗暗的院子里顿时亮起了灯笼。

    纪澄暗叫糟糕,可是这天香楼亭台楼阁繁复无比,一时间实难辨认大门的方向,沈萃拉着纪澄的手道:“我们能不能喊人救咱们啊,只要咱们表明身份,那些那些来寻欢作乐的……”

    “你觉得是那些欢客来得快,还是那些龟奴来得快?”纪澄反问,“别说话,咱们只往那最热闹的地方去再寻机会求救。”

    纪澄此刻已经打量清楚了天香楼的格局,这样豪华气派,院落重重的青楼,所来的客人必然非富即贵,指不定她们就能遇到一两个熟人呢?那时候就有救了。

    后面的追兵眼看着就要发现她二人,纪澄也再顾不得许多,拉着沈萃就往院中最高的楼上跑去。

    沈萃急得不得了,大力甩开纪澄的手道:“你疯啦,往高处跑咱们还怎么逃得出去?”

    纪澄回头一看,就见灯笼一亮,赶紧将沈萃拉向暗处角落暂时躲避,然后低声道:“这里太大了,咱们根本跑不出去,各处大门想来已经得到了消息都关了。我们只有往高处跑,我看这里灯火最繁丽,想必是接待贵客的地方,指不定就有认识你的人,那我们就得救了。即使时运不济,你我二人从那楼上跳下去就是了,总好过叫人糟蹋了,让你我父母从此抬不起头做人。”

    纪澄的话虽然说得又快又急,但沈萃也听明白了纪澄的道理,不再跟纪澄唱反调,提起裙摆跟着她往楼上跑。

    “快,我看见她们跑上去的,一间一间给我搜。”

    纪澄听见楼下有人喝道,赶紧拉了沈萃跑进一个房间,里头有两个波斯女子打扮的女支子正在梳妆,一见她们匆匆闯入就要惊叫,纪澄拿起烛台跑上去利落的一人给了一击,然后转身对沈萃道:“快来把她们藏到箱子里去。”

    沈萃实在被纪澄的干净利落和心狠手辣给惊着了,但她此刻已经是将纪澄奉为了主心骨,也不敢多话,咚咚咚跑过去帮纪澄将这两个女支子藏起来。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纪澄又朝沈萃道:“快脱衣裳,换了她们的衣服,记得把面纱罩起来。”

    沈萃见纪澄脱得十分干净利落,她自己也赶紧动起手来,纪澄刚换好衣服,就听见门被大力推开,闯进来三个大男人。

    “有没有看见两个丫头跑进来?”领头的那人大声地道。

    纪澄做得战战兢兢模样站起来躲到一边,大力地摇头。

    那三个男人在屋子里粗粗搜了一番,并不见人,就又匆匆走了。

    沈萃躲在衣架后面,险些吓得哭起来,好在这里仿佛是舞姬的更衣之所,东西杂乱,方便藏人。

    “现在怎么办?”沈萃六神无主地问纪澄。

    当然是继续逃,可惜时运不济,纪澄二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见一阵浓郁的香风飘了进来,“你们怎么还没换好衣裳,赶紧的,客人已经到了。”

    幸亏纪澄和沈萃脸上罩着面纱,没被认出来,可是她们这也就脱不了身了,只得跟着那刚才开门而入的着波斯服饰的舞娘往外走。

    谁知刚走了两步,那舞娘转过头来扫了纪澄和沈萃两眼,“等等。”

    纪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眼睛已经往烛台的方向撇去,预备着万一有个不对,就要再给这舞姬来一下。

    “哎,该怎么说你们两个?每次都慢吞吞的,又忘记戴花钿了吧?”那舞姬快速往回走了几步,打开首饰盒子,用手指捻了一片薄薄的红宝石花钿,不知蘸了点什么,就往纪澄的肚脐摸去。

    纪澄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害怕,任她将花钿贴在自己的肚脐处。

    等弄好了这些,那舞姬才不耐地道:“赶紧走吧,若是惹恼了贵客,吃不了你只有兜着走。”

    纪澄忙地跟了上去,而沈萃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堂堂沈家五姑娘居然要去学舞姬给人跳舞?沈萃恨不能自己死了才好。

    这波斯舞服,简直就是衣不蔽体,束脚裤的腰都开到肚脐以下了,稍有不慎简直连半个屁股都能露出去,那上衣就更是不堪,比那肚兜还露得多,只能堪堪裹住那胸脯肉儿,一个不小心就有晃出去的危险。

    沈萃伸手去拉纪澄的手,纪澄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可沈萃还是紧张得哆嗦。

    尽管纪澄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还是果断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轻轻握住沈萃的手,沈萃看着纪澄那冷静的眼睛,心不知怎么的也就稍稍安静了下来,她想纪澄一定能有法子救她们的。

    进得那贵客所在的九莲厅,饶是沈萃和纪澄这样见惯了富丽堂皇之地的人也被晃花了眼睛。

    果然不愧是销金窟,纪澄心想只怕宫里头的椒房殿之华丽也比不上此处。

    九莲厅十分宽敞,金箔贴莲的地砖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顶上吊着九盏九重烛山灯,映得整个厅堂黄如白昼。

    梁柱皆是金箔贴花,还有椒香之气,帘幔具为百两银子一匹的曼莲金纱,莲纹在灯光里时隐时现,将这人间的繁华世界烘托得仿佛天上的瑶池盛景来。

    纪澄和沈萃低着头随着众舞姬给贵客行了礼,抬起头时,一眼就望见了坐在上首的沈彻。

    第51章 二百两

    沈萃立即激动了起来,当时就要跑过去找她二哥求救,还好纪澄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沈萃又惊又怒地看着纪澄,她什么意思啊,不想被救吗?

    纪澄低声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五姑娘被卖入了天香楼吗?”

    沈萃立时就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委顿了下去。

    是啊,但凡要是被人知晓她曾被卖入这里,哪怕她依旧是清清白白的,可是那些人会怎么编排?王家姐妹又会如何奚落她?这就是落入了泥塘的藕,哪怕外头干干净净的,别人也会怀疑你那孔眼里早有黑泥进去呢。

    “那怎么办?”沈萃求助地望着纪澄。

    “别怕。”纪澄捏了捏沈萃的手心,“我有法子。”她们已经是千幸万幸了,不仅遇到了熟人,而这人还是自家的兄弟,那后顾之忧就少多了。

    此时乐鼓之声已经响起,扮作波斯胡女的舞姬已经开始站位,纪澄和沈萃细细观察着她们的动作,也摆出了姿势,她二人都习过舞,还算有一定功底,跟着舞起来,虽然动作比其他人慢了半拍,但还算过得去。

    只是她二人总归是自矜身份,跳起这扭腰摆臀的舞来总有些别扭,但好在这群舞姬那纤腰扭得如美人蛇,那座上贵客的眼神都集中到了她们肚脐下两寸之地,倒也不关心她们跳得如何了。

    可惜世事总是一波三折,那鼓点“咚咚咚”一阵急促地敲击之后,一众舞姬向外一散,围成了一个大圈,纪澄原本也是要往后散的,却被那给她贴花钿的舞姬瞪了一眼,“你做什么?还不往中间去?”

    纪澄心中暗道不好,怎么这么歹运,竟然是她独舞。而周遭的舞姬可都在羡慕她呢。若非纪澄扮的那舞姬生得窈窕纤细,腰肢最是灵活,这独舞的份儿也轮不着素日散漫的她。

    偏偏纪澄也算运气好,那舞姬跟她身段儿差不多,所以她也没被刚才那人认出来,这就是时也运也,否则若是老天不帮她,哪怕她心思再缜密又如何?

    鼓点渐渐慢了下去,纪澄心里急得发慌,脚下的步子却仿佛自己能思考一般地动了起来。

    这波斯舞纪澄虽然没跳过,但是胡旋舞她还是会的,其他西域之舞她也见识过一些,这番糅杂一下也不管会不会穿帮,先跳了再说,反正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独舞来得正是时候。

    心里有了盘算,纪澄就平静了下来,只见她那腰胯随着那缓慢的鼓点十分有节奏地往右一耸,再往左一摆,她的腰肢本就纤细如柳,那肚脐上的红宝石花钿在灯光下反射出的光更是摇得人魂儿都丢了。

    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人的腰简直没法儿跟上那节奏了,纪澄只得抖起臀来。若是苏青瓷在这儿,肯定会惊叫起来,原来电动马达臀并非他那个时代的人的独创啊,人家古人早千百年就会了。

    这臀要抖起来,全靠大腿发力,若无一双紧实有力的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动作的。随着纪澄的动作,她腰上系着的那串金片也迅速抖动旋舞了起来,叮当作响,晃得人的眼睛都缭乱了。

    那座上客定力不够的,当即就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恨不能当场就扑上去,伸出舌头舔一舔她那肚脐上红艳艳的宝石,心中更是暗骂这小娘皮的腰臀实在太销、魂了,简直要人命了。

    还有那眼睛,什么叫明眸含波,什么叫秋水潋滟,简直叫人一望进去,就恨不能随着那秋波的漩涡沉入她身子骨里去一探香髓。

    而纪澄呢这一番舞动下来也是香汗淋淋,可那鼓点却仿佛要跟她作对似的,丝毫没有减弱的意向,纪澄的腰一扭,迅速地旋转起来,她那脚点得极快,简直快转出一朵莲花来,让人眼睛都跟不上了。

    而纪澄在这一旋一转里已经往沈彻舞了过去,在场已经有人开始哄笑,“哎哟,每回有二公子在场,咱们这些人就只能捡些汤水喝咯。”

    “快,转到爷这里来,这一百两就是你的了。”在座那位最胖的客官当众就拍了百两银票出来。要知道这五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四口一年的嚼用了,百两银票实在不是一笔小财了。

    那胖子纪澄不认识,沈萃却是知道的,他是平亲王的小儿子,就是不学好,性子粗鄙之极,都已经气死两个媳妇了。

    纪澄哪里顾得上那胖子,随着鼓点仿佛一团风似地转到了沈彻跟前,可那鼓点偏偏就是不停,只是渐渐缓下,纪澄也不能心急地就扑入沈彻的怀里,只得在沈彻的面前缓缓摆动之。

    这扭腰舞快了十分靠功底,但慢了却是极端考功底,且此番沈彻是坐着,她是站着,他的眼睛平视时就正好是她的露在外头的肚脐之处,纪澄想死的心都有了,却还的故作烟媚地款款摆动那杨柳枝似的腰,她实在不想去看沈彻的眼睛,就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哪知这厢可好了,这背对而舞,腰扭得仿佛水蛇一般,别说沈彻了,那些旁观的人都已经是口干舌燥,眼珠子随着纪澄腰肢上垂下的金片晃动,恨不能变成那金片去一亲芳泽。

    好在那鼓点终于渐渐停歇,纪澄的腰肢一弯,准确地倒入了沈彻的怀里,她那腰肢再匍匐着往前一送,那胸脯几乎是擦着沈彻的胸膛而向上,周遭的起哄声就更热烈了。

    纪澄飞速地取下左耳面纱的挂钩,对着沈彻无声地做了个“救我们”的口型,然后她又飞快地戴上面纱,重新跑回了舞姬群里,随着众人做了个终结舞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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