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很珍贵,队员们都会教孩子不随便拿别人家的吃的。
    彩虹自觉跟这位知青哥哥不熟悉,眼神渴望却往后躲。
    许淑宁缠着毛线道:“没事,你把口袋装满,咱们玩去。”
    有她发话,彩虹才算动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盆子里抓出数得清的几粒瓜子。
    陈传文多大方,直接把剩下的半袋子递给她说:“都给你。”
    没办法,这孩子太招人喜欢,眼睛一看你仿佛老天爷都在耳边帮着催促。
    彩虹不敢动,手悬在空中,甚至害怕地往后退一步说:“我不要,谢谢哥哥。”
    看给人孩子吓的,许淑宁没好气说:“好好反省一下。。”
    陈传文深觉得是无妄之灾,屁股动动调整下坐姿说:“那你给她。”
    许淑宁也不客气,揣上袋子就走,牵着小女孩的手说:“哥哥在哪呀?”
    小姑娘歪着脑袋说:“是秘密。”
    许淑宁不再追问,被她带到一处破房子前——墙有三面是倒塌的,里面杂草丛生,比一开始的知青宿舍还不如许多。
    这儿能有什么宝贝,她不解其意,挑选着可以下脚的地方踩上去。
    等候许久的梁孟津听见声探出头,颇有些兴奋道:“你快来看。”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看的,许淑宁越发的奇怪起来,不过还是凑过去。
    眼前是块长砖头的一角,上面画着小朵的花,风吹日晒后已经看不太出原本的颜色,想来原主人应该是大户人家。
    可惜高楼塌,宾客散,此地只剩下残垣断壁。
    许淑宁心中一片凄凉,说:“好看。”
    梁孟津就知道她会喜欢,说:“我本来想挖出来带回去的,可是特别深。“
    他跟西瓜皮两个人弄半天,愣是纹丝不动,只能叫她先来看一眼。
    许淑宁喜欢这些东西,有回还从路上捡了块花砖残片,现在正收藏在床底,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偶然的一件事会有人惦记,心中滋味未能细述。
    她百感交集道:“我外公以前是开砖窑的。”
    老人家生前,她是孙辈之中最小的一个,得到的宠爱也很多。
    屡屡想起来,心中总是带着一点惆怅。
    梁孟津还是第一次听说,树枝继续在地上扒拉道:“我肯定把它挖出来。”
    西瓜皮也不落人后,浑身使劲道:“给姐姐。”
    许淑宁看他吃奶的力气都快用上,好笑道:“确定这是没主的吗?”
    废弃的东西一般都归大队,有些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丢在这儿无人问津是废物,拎回去说不准有心人会介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想还是少找麻烦,眉心不由得带上几分忧虑。
    但她想到的,梁孟津也会注意。
    他擦一下额头的汗解释说:“是西瓜皮家的祖宅。”
    小孩子的话未必能作数,毕竟财产的支配应该由大人来决定。
    许淑宁也就是对他们兄妹熟悉一点,说:“西瓜皮,你妈同意吗?”
    西瓜皮大大咧咧道:“当然可以,我妈都想把我给孟津做儿子。”
    梁孟津对这帮娃娃们掏心掏肺,平常还总给他们糖吃,有计较的父母心中有数,没少往知青宿舍送菜。
    一块早就不用的?砖头,估计也可以。
    想到这儿,许淑宁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说完她袖子一撸,加入到挖土的队伍,把西瓜皮挤出去说:“洗洗手,跟妹妹一起嗑瓜子。”
    客套寒暄也得看对谁,西瓜皮洗完手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说:“孟津本来还不想来探险的!”
    现在有收获了,知道听谁的才是对的吧。
    梁孟津看他真是满脸的得意,心想这算是什么探险,嘴角抽抽道:“不过是旧房子,你说得像上刀山下火海。”
    明明已经是大孩子,幼稚起来没法形容。
    西瓜皮却觉得自己已经有很壮阔的一段精力,比划着说:“有这么大的老鼠呢。”
    别人还好,许淑宁的汗毛已经倒竖,四处张望说:“不会还在吧。”
    梁孟津知道她的担忧,连忙说:“不在不在,别怕。”
    许淑宁本来要嘴硬两句,想想也放弃,只是小声说:“有小朋友在,给我留点脸。”
    梁孟津立刻抿着嘴闭口不言,眼神里全是调侃。
    这可不像他,一定是跟陈传文学坏了。
    许淑宁啧啧摇头,挥起拳头威胁他。
    梁孟津肩膀一耸,简直是送上门的沙包。
    明明是开玩笑,许淑宁倒有些骑虎难下,索性轻轻捶他一下说:“找揍。”
    梁孟津刚要说话,就听到咔哧咔哧嗑瓜子的声音,有种自己是戏台上的一员的错觉。
    他对小伙伴很是熟悉,都能察觉出那种看热闹的表情,咳嗽声说:“西瓜皮,你们可以先回家。”
    西瓜皮目光移动。
    他的年纪离情窦初开还有一阵,只是小孩子又不是傻子,已经敏锐发现点异样,却自己都讲不出来。
    好在他一心只有玩,觉得在这儿也没意思,带着瓜子和妹妹,很快撤离。
    第38章
    小朋友们一走, 许淑宁就觉得可以说些大人话。
    她一边扒拉着地一边道:“下回有这种事你也得叫陈传文,不然他心里会不舒服的。”
    梁孟津心想给钱传文估计都不肯出来,解释说:“他不会动的, 要猫冬。”
    虽说是十二月,一天寒似一天, 但大小伙子艳阳天就猫着, 委实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在西平时, 她哥这个季节都要去玩雪,手上动出疮来也一天不耽误, 活力满满得像要把冰融成水。
    哪像陈传文这样, 许淑宁想起他在院子里的全副武装, 一言难尽道:“行,猫着吧。“
    梁孟津其实心里挺羡慕的, 因为他从小身体不好,风一刮父母恨不得叫他穿八件衣服出门。
    搞得他对添衣的嘘寒问暖很有阴影, 为了显示自己,到现在还只穿着两件。
    此地兴许是荒废许久, 连吹来的风都透露着一股萧瑟。
    他心想明天要是弄个感冒出门准挨骂, 期期艾艾说:“你冷吗?”
    许淑宁穿着厚外套, 尚且觉得寒气渗进骨头里, 看他一眼就知道绝对不够保暖,没好气道:“又逞强。”
    梁孟津尴尬笑笑, 别过头打个喷嚏,看不见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冒出来。
    反正就是老老实实地认错, 下一次还会再犯。
    许淑宁瞪他一眼, 看到还只露出冰山一角的花砖说:“你回去穿衣服,再拿工具。”
    树枝都弄断好几只, 没点真家伙不知道要挖到猴年马月去。
    梁孟津扶着石头站起来,看她没有动的意思说:“你不能自己在这儿。”
    许淑宁在家的时候,每个月月初天不亮就得一个人去粮站排队。
    凌晨三四点的天看过不知多少,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来回穿梭,压根不是娇花一朵。
    她道:“几步路的事情,刚刚彩虹不就是自己去的。”
    难道她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吗?
    自己去的?梁孟津眉头一皱说:“不对啊,她是跟冬瓜一块走的。”
    他还以为是叫上人,冬瓜才跑没影了。
    许淑宁刚刚可是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都没有看见冬瓜。
    她摇摇头说:“只看她一个人。”
    现在想想着实很奇怪,因为彩虹是娃娃们里的中心之一,到哪都很少看到落单,身边总是一帮子想跟她玩的小伙伴。
    当然,这个年纪本来就爱扎堆,走路的时候恨不得把整条道占满,连去个厕所也声势浩大。
    梁孟津跟他们接触更多,更加深有体会。
    所以他愈发不明白彩虹怎么会自己到知青点去,嘀嘀咕咕道:“下回还得西瓜皮跟着。”
    总是亲兄妹更放心,许淑宁道:“以前也是我去哪我哥到哪。”
    小时候大家各玩各的,直到她头回被小青年吹口哨。
    亭亭玉立的少女,偶尔也会吸引那些满怀恶意的目光。
    别看她是在家属院上的学,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邻居,但总有几个不受管控的人。
    危险分子,只能防范于未然,许自强其实并非善于言辞的人,只是每日跟在妹妹身后。
    说真的,好像长大才有哥哥样,小时候只嫌弃她哭包一个。
    思及此,许淑宁道:“西瓜皮就是生来的好哥哥。”
    不夸张地讲,梁孟津觉得西瓜皮的品德足以和郭永年媲美。
    他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生出比对亲弟弟梁孟京更多的耐心,偶尔也觉得很愧疚,这会说:“我不是。”
    许淑宁只知道他有个弟弟,却很少听到提起。
    她难得好奇说:“为什么?”
    细说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梁孟津只概括道:“他很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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