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就按你们说的,我来做。”向北哑然失笑: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尖刀连出来的人,竟然还不如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有魄力。
    怕什么打击报复、讲什么规则礼义。
    想到就去做,做了不后悔。
    屋外静悄悄的,寒风吹过发出呜呜声响。陶南风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或许在未来,今天这一晚将会载入农场史册。
    作者有话说:
    腐败到极致,必将迎来新生。
    第29章 倒台
    “喳喳喳——”
    早上醒来, 窗外有喜鹊在清脆地鸣叫。
    萧爱云笑眯眯说:“看来,今天有好事发生。”
    带着这一份“喜鹊叫、好事到”的好心情,陶南风和大家一起来到场部领取劳动工具。铁皮推车、铁锹、铁镐、铁锤……修路队需要用到的工具还真不少。
    刘斌懒洋洋从办公室走出来, 一眼就从排队的人群里发现陶南风。
    藏青色短棉袄、宽松蓝色长裤、一双军绿色解放鞋, 一身朴素的色彩,在陶南风身上却有着别样的雅致与和谐。
    刘斌凑到陶南风身边,陈志路迅速挡在她面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萧爱云道:“刘斌,你没被打怕吗?还敢过来!”
    一提到“打”字, 刘斌缩了缩脖子,略带害怕地看着陶南风:“我, 我是来通知你的, 焦场长要找你谈话。你别打我。”
    看他那一副熊包模样,萧爱云扑哧一笑:“正常通知又不是做贼,你干什么这么鬼头鬼脑的?”
    陶南风一听焦场长要和自己谈话, 愣了一下:“什么事?”
    刘斌摇摇头:“不晓得, 领导约谈, 你快点去吧。”
    萧爱云拉着陶南风的手自告奋勇:“我陪你去。”
    刘斌拦住萧爱云:“场长说, 只准一个人去。”
    眼看着知青们都要上前质问, 陶南风忙道:“你们先上工, 别影响修路进度。我一个人, 没关系的。”
    光天化日之下, 如此正式地通知约谈, 谅他也不敢作妖。
    修路队队员们看陶南风坦然而笃定, 想着她力大无穷也不怕被人欺负, 便嘱咐道:“那你仔细些, 让萧爱云在办公室门口等着。”
    陶南风点点头。自母亲去世之后, 一直渴望得到的信任、肯定与关怀在修路队尽数感受到,这让她内心充满温暖与力量。
    场长办公室位于办公楼走廊的最东头,因为外扩两米更显得宽敞。
    走近办公室,陶南风站在房间中央,隔着一张大办公桌与焦亮目光相对。
    焦亮没有说话,整个靠着椅背而坐,面色严肃,气氛略显沉闷。
    陶南风也没吭声,心里想着:是你找我谈话,那你先开口吧。
    焦亮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知青如此沉得住气,他略等了一会儿,看对方不像是个会主动打破沉默的人,便整了整表情,微微欠身:“陶南风,我记得你父亲是位大学教授,母亲是个缝纫机厂的工人,知识分子与工人相结合的家庭,很好啊。”
    陶南风不想解释过多,只点了点头。
    焦亮继续说:“能够报名上山下乡,你一定是位思想要求上进的同志,有没有考虑过更进一步啊?”
    ——来了。
    陶南风想到罗宣示好叶勤、李惠兰是为了拉拢自己,现在焦亮更加直接,其目的一定也是为了将自己拉入他们的阵营。
    陶南风脸上一丝变化也没有,淡淡道:“场长您指的是哪一方面?”
    焦亮看着眼前漂亮的小知青,那张线条柔美的脸庞即使在修路队日晒雨淋依然莹白如玉,倒是纤瘦苗条的身段每天劳动变得多了几份韧劲。如此美貌的小姑娘,竟然被罗宣分到修路队,好死了那群粗汉子,可惜、可惜。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粘稠:“你是知识分子,何必在修路队做那些体力活?当个泥瓦匠能有什么出息?不如……”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作高深。
    按照焦亮的经验,钓鱼的人只需要甩出鱼饵,自然会有鱼儿上钩,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耐心。
    偏偏陶南风耐心极好,她眼帘低垂,看着自己的脚背,什么也不说。
    焦亮看着陶南风的头顶,两根又粗又亮的大辫子垂在脸颊两侧。他眼中露出一丝色迷迷的光亮,笑着说:“陶知青,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表格,推到陶南风面前。
    陶南风抬起头,看清楚眼前表格之后,眼眸陡然一亮:工农兵大学的推荐表!
    焦亮和罗宣不同,罗宣这人行事小气,他却知道什么样的人下什么样的饵。面对淡定自若的陶南风,他这一回下的可是猛药。
    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陶知青,你是个知识分子,必定不愿意将青春一直浪费在咱们这个穷乡僻壤,不如……我推荐你上省城农业大学,将来前程无量,难道不好过在农场修路?”
    上大学!
    这是陶南风一直以来的梦想。
    诱惑摆在面前,陶南风却冷静自持。
    她想上大学,没有错。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面这个焦亮是个笑面虎,他拿出这张表格,必定有所图。明明是农场推优的大学名额,竟然被他拿来做人情!
    越想越怒,陶南风猛地抬头,眸光闪亮:“我上大学,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焦亮看她脸颊微红、容色更艳,不由得色心大起,完全忘记了陶南风力大无穷的传说,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嘴里说着:“哪里需要什么代价?你这么漂亮,就让我亲近亲近……”
    他靠近陶南风时,一股清雅中带着甜味的少女馨香袭来,令他完全丧失理智,伸出左手便要摸她的脸蛋。
    可恶!
    眼前一只肥腻腻的爪子伸过来,陶南风只觉得内心翻腾着浓浓的屈辱感。漂亮,漂亮的女孩子就该忍受这样的欺负?
    愤怒在升级,身体内热流涌动,眼前白线闪过,那只爪子上白色最集中的点,便是手腕中央!
    身体比脑子转得快,陶南风动了。
    她身体微侧,右手快似闪电,一把扣住焦亮的手腕,轻轻一使劲。
    只听得“咔嚓!”一声骨节脆响,焦亮惨叫一声:“我,我的手——”
    陶南风右手向下一拖,狠狠将焦亮摔在地上,左脚前踏一步,正踩中他左手胳膊肘。
    “啊——”又是一声惨叫。
    办公室门外传来萧爱云的尖叫声、剧烈的拍门声:“陶南风,你怎么了?”
    房门竟然被反锁了!
    夹杂着纷乱的脚步,有人死命撞击,办公室大门的活页被撞飞,整张门轰然倒地,一群人踩着门板涌进来。
    因为愤怒,陶南风胸脯剧烈起伏,脸颊绯红,一条辫子甩到了脑后。她双手握拳,眼眸闪着锐利的光芒,嘴唇有些哆嗦,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
    萧爱云一把抱住陶南风,用自己瘦小的胳膊紧紧环住她肩头,悄悄在她耳边说:“没事吧?你没事吧?”
    陶南风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热,泪水开始在眼睛里打转转。明明焦亮没有碰到她,明明自己动手将对方的爪子折断,但就是觉得胸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眼睛火辣辣地痛。
    因为愤怒,因为屈辱。
    自小受父母娇宠,尊重他人,珍惜名声,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不与人高声争论,不与异性亲昵嬉戏。虽说人缘不太好,但从老师到同学再到父辈邻居,没有人当面骂过她一句重话。
    更不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哪怕是继母冯春娥、继姐陶悠,也只是阴不阴阳不阳地说几句刻薄话,递的是软刀子。
    竟然……这个四十几岁的老男人敢试图触摸自己的脸,敢用一张推荐表格索取自己的清白!
    无耻至极!
    陶南风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萧爱云抱着陶南风,恶狠狠地盯着还在地上挣扎的焦亮:“焦场长,你派刘斌来叫陶南风谈话,谈的是什么话?干什么欺负人!”
    刘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陶南风,见她衣裳整齐,头发一丝不乱,除了生气再没有一点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到底是他先看上的姑娘,刘斌当然不愿意被他人染指。他不敢当面骂焦亮,只得往上啐了一口:“锁什么门!搞什么啊。”
    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挤过来,看焦亮躺在地上嗷嗷叫,陶南风气得眼中泪花闪动,想到焦亮向来好色,估计看人家知青漂亮动手动脚被打了,真是活该!
    “焦场长,你这谈话是怎么谈的?怎么谈到地上去了?”
    “场长您到底说了什么?把人家小知青气成那样?”
    “看领导您这模样,怕不是被陶知青打了吧?”
    “陶知青一巴掌能捶烂一张桦木桌子,您敢惹她?真是不要命了。”
    焦亮又羞又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左手自胳膊肘到手腕都是软绵绵的,稍微一动牵动着折断的关节,整个骨头缝里都在痛。
    面对众人的指责,他还一肚子的委屈呢。心想着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摸到,她就开始动粗,哪里像是个女人?
    爱欺负的、被打的明明是自己,现在怎么大家都来指责他?
    有人发现桌上的大学推荐表格,顿时发现了新大陆:“唉哟,场长这回舍得,竟然肯把推荐读大学的东西拿出来。”
    焦亮痛得大口喘着粗气,嘶哑着嗓子叫:“我骨头断了!快点叫找医生、叫医生——”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门外扑了进来,带着浓浓的医院消毒水气味,却是穿一身白大褂的刘丽丽护士。
    刘丽丽眼中怒火四射,咬牙切齿抬手就是两巴掌。
    “啪!”
    “啪!”
    紧接着便是一阵女人的哭喊:“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农场是没有女人了吗?什么人你都想沾!我求你把我调到山下你推三阻四,求你送我弟读书你不肯,现在想讨好别人就舍得下本钱了?送她上大学?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砍脑壳的死东西,来个天雷把你劈死……”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刘护士这么激动做什么?”
    “早就说这两人关系不正常,你看她这一副老婆捉奸的模样,真是搞笑。”
    “呸!破鞋!还好意思闹,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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