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珩一躺进沙发里,岑眠盘坐在毯子上,后背抵着沙发,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的耳旁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沉缓而疲惫。
    岑眠转过头,伸手在他额前摸了摸,还是滚烫。
    “你要不先睡一觉吧?”
    沙发里的空间,对于程珩一来说,还是显得局促,睡得并不舒服。
    岑眠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人从沙发上拖起来,“上我房间去睡。”
    程珩一刚刚喝了药,容易困,借着她小小的力,站了起来,然后又像没骨头似的,胳膊搭着岑眠的肩膀,赖在她身上。
    岑眠扶他去了卧室。
    程珩一出了许多虚汗,刚才岑眠扶他的时候,摸到他衬衫后面湿透了。
    岑眠犹豫了两秒,开口道:“衬衫要不脱了吧,都汗湿了,回头被子一捂,感冒要更严重了。”
    程珩一坐在床边,低着头,大脑好像没有在转,听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紧致的肌肉,线条流畅完美。
    岑眠悄悄屏息,别过了眼。
    程珩一把衬衫脱下,抬头看她,“好了。”
    岑眠摊开手,还是不敢看他,说了一句:“那你睡吧。”
    程珩一:“哦。”
    语气里乖得好像是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掀开被子,要躺进去。
    趁他上床的时候,岑眠的视线终于移回来。
    程珩一背对她。
    岑眠目光落在他的背上,突然愣住了,发现在他左边肩胛骨的位置,纹了一枚黑色纹身,纹身的图案她看得并不真切。
    岑眠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凑近想要再仔细看时,程珩一已经躺进床里,压住了后背。
    印象里,程珩一是那种很斯文儒雅的人,岑眠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去纹身。
    她半趴在床边,歪着脑袋,凑到他耳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程珩一,你什么时候纹的纹身?”
    程珩一的眉心微微皱着,从仰躺换成侧躺,面对着她。
    两个人的脸一下离得很近,鼻尖几乎碰着鼻尖,岑眠的呼吸一停。
    程珩一吃了感冒药,精神涣散,闭着眼睛,没听清她的话,轻轻“嗯”了一下,“你说什么。”
    随着他翻身的动作,薄薄的夏被滑落,露出他半边肩膀。
    “……”岑眠顿了顿,“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闻言,程珩一把侧脸在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入眠。
    岑眠轻手轻脚绕到床的另一边,爬上床,终于看清了他肩胛骨上的纹身。
    纹身是一只微微曲折的翅膀,翅膀的构图简单明了,特别的地方是,翅膀的中间拢着一颗橙色的小太阳。
    太阳的颜色晕染开,仿佛耀眼的光芒。
    岑眠盯着那抹纹身,越凑越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
    她的指尖刚刚触到程珩一的背,他忽然转了个身,把她的手压住。
    岑眠一阵吃痛,顺着他的力道,只能半躺下来,头枕在另一边枕头上。
    程珩一压着她就算了,他在睡梦里,好像把她当成抱枕,两条沉沉的胳膊搭上来,将她搂住。
    岑眠的脸埋进男人的胸膛,差点没被憋过气去。
    因为发烧的关系,程珩一整个人烫得像是火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激得她浑身发麻。
    岑眠挣扎了一下。
    程很一却抱她更紧。
    “眠眠。”
    “我好难受啊。”
    他的声音嘶哑,难得一见的示弱。
    “……”岑眠的眼睫颤了颤,最终放弃了挣扎,由他抱着自己。
    第51章 白夜
    程珩一睡了大概两个小时, 睡到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
    怀里的枕头柔软温暖,散发出暖阳的味道,令他舍不得醒来。
    岑眠百无聊赖, 又睡不着, 转着眼珠子发呆了两个小时。
    她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咕叫。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珩一皱皱眉,缓缓醒来, 闷哼出声。
    岑眠感受到锢着她的两条手臂有些松了, 她动了动,小声问他:“你醒了?”
    听见她的声音,程珩一微愣, 薄薄的眼皮掀起来, 才发现怀里抱着的不是枕头。
    岑眠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干净。
    程珩一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蹭了一下。
    “嗯。”
    男人的碎发扫过, 蹭得她痒痒麻麻, 岑眠觉得浑身发烫, 像是也发烧了。
    肚子不识时务地又叫一声。
    “饿了?”程珩一起身,“我去做饭。”
    他的动作迟缓,手拢起, 靠近唇边,发出压抑的咳嗽。
    岑眠拉住他, “你休息吧,我去做。”
    程珩一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不信任。
    岑眠被他的眼神冒犯到, 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会?”
    毕竟她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 自理能力还没有到那么废的程度,不是不会, 只是平时懒得做而已。
    程珩轻笑,赶紧哄她,“那我今天要饱口福了。”
    他们从卧房出去,程珩一为了表示信任,甚至没往厨房走,坐在沙发里。
    岑眠双手抱臂,站在厨房里,思索片刻,打算先给程珩一做个甜牛奶鸡蛋小汤圆,省得叫他小看。
    她刚把装了牛奶的小锅放到灶台上,打起火,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一边踮脚,在橱柜上找汤匙,一边接起电话。
    “喂。”
    “你现在在哪?”沈镌白直接问。
    “家里呢。”
    “回来一趟吧。”他说。
    岑眠找到汤匙,从橱柜里拿出来,问:“怎么了?”突然要她回去。
    沈镌白沉默半晌,道:“刻刻快不行了。”
    “……”岑眠愣了愣,一个失神,手里的汤匙松了,落了下来,打在了奶锅上。
    奶锅倾倒,牛奶浇熄了灶火,发出一声悠长的扑哧声。
    “回来了我叫司机去接你,先挂了。”沈镌白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因为岑虞在另一边叫他,嗓音里含了湿气。
    岑眠张了张口,忽然发不出声,半晌,应了一句:“好。”
    厨房里发出的碰撞声传到客厅,已经很微弱。
    程珩一听见,目光移动,望向厨房微阖得门,提高声音问她:“需要帮忙吗?”
    厨房里许久没有回应,也再没有其他动静。
    程珩一皱眉,从沙发上起身,踱步到厨房。
    他推开厨房的门,看见岑眠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灶台上是打翻的锅,牛奶沿着灶台流了下来,一片狼藉。
    程珩一的眸色倏紧,忙走过去:“烫着了?”
    岑眠把脸埋在双臂里,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稍稍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侧过脸,在胳膊上蹭了蹭,就着衣服,蹭掉了眼眶里的眼泪,缓缓站起来。
    程珩一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确认没有沾到牛奶的痕迹和烫伤,才放心下来。
    他抬起眸子,在岑眠的脸上停留,注意到她微微湿润的眼睫,泛红的鼻尖。
    刚才在客厅里,他隐约听见岑眠在和谁讲电话。
    “出什么事了?”
    岑眠吸了吸鼻子,她望着程珩一,难过的情绪重新被勾起来,低低地说:“刻刻要走了。”
    刻刻是在岑眠小时候来的他们家。
    后来等刻刻再大一点,沈镌白把他送去了德国的导盲犬学校。
    岑虞失明以后,刻刻作为一只非常忠诚的导盲犬,成了家里很重要的帮手。
    刻刻到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对于狗的生命周期来说,已经很老很老,最近一年更是三天两头要去宠物医院接受治疗。
    因为是自然的老去,岑眠也早有心理准备,没有那种很悲恸的情感。
    但是一想到曾经陪了他们一家人十几年的家庭成员要离开,还是难免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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