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猎户家的道:“你别操那么多心。人家被薛兄弟救下山的,来看望他也跟正常。”

    白寡妇犹疑地道:“可是外头都说他俩……”

    “你别听外人瞎嚼舌根。你哥说了,薛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真要是那样,那就成全人家罢了,咱们还在里头掺和什么。”

    白猎户家的叹了口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不过是觉得人家薛猎户中了蛇毒,前路堪忧,不想同他一起了。”

    白寡妇的声音里也透出一股无奈,“嫂子,你也知道我是死过一回丈夫的人了,那种日子我过怕了。”

    “可你是哥……”白猎户家的又叹气,“你哥念着人家的救命之恩,一心想撮合你和薛兄弟。你这话要是被你哥知道了……”

    白寡妇很不情愿地道:“出嫁从父母,再嫁自由身。哥哥还能逼着我上花轿不成?”

    原来是白猎户有心要撮合自家妹子和薛直,没成想现在的白寡妇听说薛直中了蛇毒,已经不愿意了。

    不过郑绣觉得也可以理解白寡妇。白猎户一心报恩,但没必要搭上她的后半生。白寡妇也是个可怜的苦命人,不过是不想为了兄长的恩情,而再次担上再次丧夫的风险。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平白无故累的薛直中了蛇毒,连姻缘都耽误了。

    郑绣听了一耳朵,便轻咳了一声。

    里头的说话声立刻没了。

    郑绣一瘸一拐地走进去,若无其事地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白猎户家的笑了笑,说:“灶上本就没什么活儿,我们两个就够了。”

    郑绣也不想妨碍她们说体己话,便又回了堂屋。

    两个孩子也擦洗过了,又凑到她身边去。

    薛直有心想跟郑绣多待一会儿,又怕她不自在,便去了前头和白猎户一起劈柴。

    郑绣看着薛劭清俊的小脸蛋儿,忍不住叹息。从前她还觉得薛劭没能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长大,颇为可怜。没想到,眼下却是她妨碍了人家重新组建家庭。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车夫一个时辰后到了薛家。

    这是白猎户家的白寡妇已经做出了一桌夕食。

    郑绣没有留下一起用饭,便带着郑誉坐上了回程的牛车。

    天色已然暗了,薛直不放心,坚持要送送他们。

    不过也不方便和郑绣坐在一辆车上,于是就在牛车后头跟着。

    还好牛车走得慢,他步子也大,倒也跟得上。

    薛直这一送就一直送到了郑家门口,还抢着付了车钱,看着郑绣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姐姐,薛叔回去了。”郑誉在门口目送薛直走远了才进了家门。

    郑绣点点头,看到郑老太迎上来扶她,“回来了啊,肚子饿了吧。灶上饭还热着,我马上就端给你们。”

    钱婶子已经回家去了,郑老头和郑老太还没用饭,就是在等他们回来。

    饭菜摆上桌,一家子落了座。

    郑绣不免劝说两句:“爷爷奶奶早就该用饭了,不必等我们回来。”

    郑老头笑呵呵地道:“也不差这会儿功夫,我跟你奶奶平时也就在家里活动活动,又不用干活,也不是很饿。”他自从搬到镇上,腿脚爽利了,脸上的笑也多了。

    郑老太也道:“就是,等你们这会儿不算什么。一家人嘛,还是热热闹闹吃饭吃得香。”

    用过夕食,郑绣想帮着收拾碗筷,被郑老太给按住了,“你歇着歇着,脚伤本就没好,又在外头走了一遭,别累着了。”然后就利落地把碗筷收了去灶上洗了。洗过碗筷,她又端了压惊茶给郑绣喝。郑绣之前喝了两天退烧清热的药,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郑老太却怕她在山上受了惊,亲自去医官买了压惊茶回来煮给她喝。

    郑绣觉得自己压根没有什么受惊的地方,不过不好拂逆奶奶的好意,每天睡前都按时喝一碗。别说,这草药煮过的茶安神助眠,到让她的睡眠丝毫没有受到脚伤影响。

    郑老太也烧好了热水让她洗了个热水澡。

    洗过澡,换上家常衣裳,郑绣回了屋就有些昏昏欲睡,歪在炕上没多会儿就迷迷糊糊的了。

    快要睡着前,她隐约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就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奶奶,姐姐睡着了。”郑誉小声道。

    郑老太就轻手轻脚地帮郑绣盖上被子,然后拿了药酒,给她揉搓脚踝。

    性暖的药酒在郑老太粗糙却温暖的手下揉搓开来,郑绣只觉得脚踝的酸疼舒缓不少。

    郑誉就在炕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郑老太给郑绣揉过药酒,郑老太转身去放药酒的时候,他还帮着把他姐姐的脚塞回了被子里,给她掖了掖背角。然后祖孙俩相视一笑,又轻轻地带了门出去。

    这一觉,郑绣睡得格外香甜。

    *

    没过几天,郑仁就从州府里过来了。

    不过他带回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他带去了薛直的脉案,又把之前郑绣形容的那黑蛇样子同州府里的名医说了,那几人都一致说那黑蛇乃是剧毒,薛直此时还没毒发已是奇迹。但这种毒潜伏期亦很长,眼下无事,就不代表以后没事了。

    郑仁有心请他们出诊,那几位名医却以各种理由推辞了。想来也是为了不想砸掉自己的金字招牌。

    “州府里的名医都没办法?”听了她爹的话,郑绣坐不住了,‘噌’得就从炕上站了起来。

    郑仁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又在州府里奔走几天,却又无计可施,此时也是心情沉重,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州府的不行,那咱们再去别处。爹不是也待过京城么?咱们能不能往那里想想办法?”

    郑仁叹了口气,“京城确实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可州府里的那几位名医,有两位就曾经是享誉京城的。连他们都……”

    郑绣又跌坐回炕上,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郑仁忙道:“阿绣,你别着急,爹再想想办法。”

    其实郑绣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在这个一场伤风感冒都可能夺走人命的时代,蛇毒无异于就意味着死亡。只是之前仍不肯死心,一起期盼着奇迹发生。

    “那我呢?我可以做什么?”郑绣喃喃地道。谁都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愧疚。

    郑仁也回答不了她,只能无奈地连连叹息。

    *

    郑绣连着几夜睡不安稳。

    这几天将养下来,她的脚上也好了□□成。

    能自由行走后,郑绣抽空就去了薛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去的,就是想去看看薛直,看看他好不好。

    学堂里薛劭还没有下学,薛直也不在家,家门又是大敞着。

    郑绣进了屋,屋子还是那么几间屋子,家徒四壁的,一眼就能看光。

    堂屋里的桌子上对着一堆皮毛,想来是薛直最近的收获,收拾到一起准备去镇上售卖的。

    郑绣坐着发了会儿呆,见还是没人回来,就拿了桌上两块皮毛,装备帮着晾一晾。

    到了院子里,她才对着那比之前那家里的架得还高的竹竿犯了难。最后只好折回堂屋,搬了板凳到竹竿下,踩着板凳,来来回回地把皮毛都晾了上去。

    找了点事做,郑绣心里总算不那么空落落得难受。

    “有人在家吗?”忽然一道婉转的女声从外头传来。

    郑绣听着有些耳熟,转头一看,就看到白寡妇俏生生地站在薛家门口。

    她从板凳上下来,道:“薛猎户不在家,阿誉去学堂了。”

    白寡妇笑了笑,“无事,那我等上一等便是。”

    两人虽然已经见过两面,但也没怎么说过话,一时也有些冷场。

    不过郑绣也察觉到了,这时白寡妇再看自己,可就没有那种探究打量和带着敌意的眼神了。

    ……怕是她真的不想同薛直一起了吧。所以也无所谓什么情敌不情敌了。

    “大姑娘脚伤可好了?”两人静坐片刻,白寡妇率先找了话题,打破了沉默。

    郑绣点点头,“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不太能使劲儿。”

    白寡妇道:“大姑娘也是幸运的,在山上又是扭了脚,又是差点被蛇咬了,竟都能安然无恙。”

    郑绣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只是到:“恩,说来也多些薛猎户,要不是他护着,或许我今日也不能坐在这里了。”

    ☆、第38章 038

    第三十八章

    白寡妇顿了顿,又继续道:“最近外头那传闻,大姑娘也该小心些。毕竟那是您家二婶亲口到处说的……”

    郑绣知道朱氏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长辈的脸面都不要了,竟四处造谣,使外头的风言风语传的更加如火如荼。也难怪临村的白寡妇他们都听说了。

    不过她真的不明白朱氏怎么想的?难道她名声臭了,四里八乡没人敢要了,就一定给嫁给冯家那个肥头大耳的冯公子了?这想的未免也太好了了!

    “我同薛猎户清清白白的,天地可鉴,外头那无事生非的传言,便由他去吧。清者自清。”

    白寡妇亦点头道:“大姑娘和薛大哥都不是那等人,我知道的。”

    她这就是给郑绣提醒,让她多注意朱氏,毕竟有些话从朱氏嘴里说了出去,假的也真了七八分。

    郑绣感受到她的善意,跟她聊了起来,“不知道白姐姐今天来是……”

    白寡妇抿嘴一笑,娇艳的脸上带出几分羞涩,“我准备成亲了,来给薛大哥说一声的。”

    “成亲?”郑绣十分惊讶,她明明记得几天前,白猎户还想着把自家妹子许配给薛直,而且听那日她和白猎户家的在灶房里说话,那时候白猎户还没改意思呢。怎么这才几天,白寡妇的亲事都谈好了?!未免也太快了吧。

    白寡妇低垂着头,道:“同村的大牛,同我从小便是青梅竹马的。从前,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嫌弃他家穷,便一直没有同意我俩的事,把我嫁到了外头。难得大牛这么多年还一直未娶,也不嫌我再嫁之身……”

    这些事,白寡妇本是没必要同郑绣说的。眼下说的那么详细,不过是为了告诉郑绣,她已经找到如意郎君,跟薛直一丝关系也没有了。

    她们说着话,薛直从山上回来了。他背着一只刚从山上猎回来的野鹿,扔在了井边,打了水洗掉双手和脸上的血迹,才进了屋。

    白寡妇和郑绣都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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