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琼枝心下着急,便朝着前面喊了一声:“你走得那么快干什么?”
    只见裴衍舟听见她的说话声后背一僵,那边几个侍卫已经朝卫琼枝看来,卫琼枝这才几步走上前去,委屈道:“只顾着自己走路,完全忘了我们,也不管孩子……”
    说着便把虎儿硬塞到裴衍舟手上,裴衍舟只好抱住,眼下要再和卫琼枝分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还有可能会被周围这些让人看出端倪,卫琼枝的用意他也明白,只是实在太冒险,若是将他认出来了,那么他们就全都完了。
    侍卫见是一家子出门,便稍稍放松了警惕,而卫琼枝已经在另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埋怨起裴衍舟,大有在城门口就吵起来的架势,也不怕被人看见。
    裴衍舟见状便扯过卫琼枝的胳膊,向着侍卫们连连告罪:“几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她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世面,我这就让她闭嘴。”
    侍卫们不耐烦看他们扯皮,便只例行问了一句:“你们上哪儿去?”
    裴衍舟随口诌了一个沿路会经过的地名,侍卫们不疑有他,又见三人应该真的是一家三口,而让他们抓的人只有孤身一个,根本不符合条件,于是懒怠再细查,便也将他们放走了。
    走出老远,卫琼枝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她很少有这般聒噪的时候,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过,此番也是没办法才硬撑着,远远出去之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卫琼枝又对此次过关有些得意,忍不住对裴衍舟道:“你看,这不就过去了吗?”
    如果刚才不是她追上来,裴衍舟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抓住了。
    卫琼枝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很聪明的。
    裴衍舟先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蒙混过去,稳妥起见才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冒险,但他自然不会去和卫琼枝争这份功劳,总算逃了过去,那就是好的。
    这般想着,他便点了点头:“是,你很聪明。”
    不说还好,结果一说卫琼枝脸上的笑意便有些淡下去了,她可以觉得自己聪明,但是别人特别是裴衍舟这伙人,说她聪明她总有一种是在嘲讽她的感觉。
    她又想起了从前被他们看不起的日子。
    卫琼枝默默把虎儿从裴衍舟手上抱过来,然后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裴衍舟也觉出她忽然就不高兴了,与方才在城门那里判若两人,但他又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不开心的,问又不好问,问了她大概也不会说,倒是反而更不高兴,便也只能一言不发跟在她后面。
    他们在这里也不敢久留,便先暂时找了间酒楼用饭歇脚,等天黑之前便立刻出城,过夜还是在城外更安全,否则今日是进来了,明日若是再有变化,能不能出去就不一定了。
    一路上难得有热汤热饭的时候,卫琼枝很是享用了一顿,又喂了虎儿一些粥水,虎儿这些日子也跟着他们受苦了,好吃的东西都吃不到,仅仅只有能够果腹的食物,喝粥便喝得很是开心。
    裴衍舟便趁机问酒楼里的小二打探消息,只问为何城门口的守卫那么严苛。
    小二便道:“别提了,听说是京城那边出了事,有几家官宦人家都被抄了,或许是有逃出来的,便紧着搜查抓人呢!咱们这儿本来人就不多,这下子更少了!”
    他说得模棱两可,毕竟道听途说来得不甚清晰明了,这时旁边有个客人便插了一嘴,道:“谁说不是呢,我就是刚从京城来的,京城可比这里严得多了。听说是庆王谋逆,我有个亲戚的邻居在宫里当差,有点人脉,前段时间宣国使臣好像是中毒了,那个做饭的宫女不肯招死了,后来好一番查探,竟在那宫女贴身的用品中发现了一把刻有庆王府符号的短剑,这不前几日庆王府被抄,庆王也下了狱,从他家中搜出了几十箱兵器,你们说他这是要干嘛呢?”
    卫琼枝脸色一变,好在周围的人都聊得兴致勃勃的,也没人注意到她,只有裴衍舟立刻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豆糕,道:“吃东西。”
    那人还在继续讲着:“那个什么荣襄侯府也被抄了,这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乱,阖府只靠一个老太太撑着——那老太太是郡主,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就是他家那个孙子坏了事,早先是他一直在外领兵打仗,才打得宣国对大永俯首称臣,据说也因此一直与宣国有私怨,所以他不愿朝廷和宣国和谈,这回庆王谋逆啊,他也参与其中,只是他大概提早听到了什么风声,已经逃出京城了,在抓的就是他。”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纷纷把自己听说的事情都贡献了出来,说什么的都有,裴衍舟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竖耳听着,倒没听见其他更多的事,便稍稍放下了心。
    看来卫琼枝所说江恪未曾把她逃出去的事情散播出去是真的,否则凭着蒋端玉的多疑奸诈,或许马上就会联想到他会去找卫琼枝,他们就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不仅是方才在城门口,在这里路人口中也只说的是搜捕他一人。
    裴衍舟瞥了卫琼枝一眼,她虽然脸色还有些白,但已经慢慢恢复过来,正垂眸掰着一块馒头给虎儿吃,裴衍舟轻声道:“一会儿我去采买些东西,东西备足了便走。”
    卫琼枝点了点头,她也让酒楼去做了一些方便携带,小孩又能吃的东西带着,便在这里等着裴衍舟回来。
    裴衍舟很快便买好了东西回来,他又多备了三个水囊,一个装水,两个装了酒,还有一些药品,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他和卫琼枝身上都未曾待过这些,若有个头疼脑热不备些却是麻烦,更何况还带着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更不能疏忽。
    除去这些,便是一些吃食,衣物倒是没有再买,因此时已经入夏,他们带的衣物已经足够了,好就好在不用冬衣御寒,否则又要多出许多累赘,冰天雪地赶路才是真正艰难。
    他与卫琼枝两个人清点了一回,等确认没什么漏下的之后,便一刻都不耽误,立刻便出城了。
    还没到日暮时分,出城的人不少,是以他们三个人也并不是很显眼。
    出城没什么困难,照例只是问了一些话,看他们是一家子出来,很快便放他们走了,被留下反复盘查的都是那些单身一个人的男子。
    等出了城行了一段路,裴衍舟便对卫琼枝道:“接下来的路我会尽量避开城镇,风声只会越来越紧。”
    卫琼枝隔了片刻之后才道:“我爹娘他们会有事吗?”
    裴衍舟没有回答她。
    庆王已经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眼下境况如何不言而喻,卫琼枝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裴衍舟本就不大会骗人,与其骗她换得这片刻的心安,还不如让她慢慢接受现实。
    天不久后便逐渐暗了下来,裴衍舟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安顿下来,又捡了一些树枝生起火,虽然已经是夏季,但山里的夜还是有些寒凉的,生了火才能睡得舒服,也能驱赶野兽。
    裴衍舟借着火把水热了热,卫琼枝给虎儿喝了一点热水,又自己喝了一点,方才已经吃过东西,也不觉得很饿,那边虎儿已经开始捂着小脸打哈欠,卫琼枝抱着他晃了几下,他便很快睡了过去。
    卫琼枝自己赶路也累,于是便用手臂托住虎儿的脑袋,再把他放到自己的腿上,靠着一棵树的树干也睡了过去。
    睡着了梦里也是黑糊糊的一片,忽然树梢有一滴露水掉下来,砸到卫琼枝身上,顺着脖颈一直往下去,冷得卫琼枝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
    一睁眼天还是黑的,火也燃得正旺,和她睡去时没有多大区别,还是夜里。
    还没等她掸一掸身上的露水,便发现腿上放着的虎儿已经不见了,她这才下意识朝裴衍舟看去,只见他还没睡,一手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捅着火堆,一手拿着一袋水喝着。
    虎儿明显也不在他那里。
    卫琼枝瞪大眼睛正要问,裴衍舟便拿着树枝指了指她旁边。
    卫琼枝转头看去,才看见虎儿就睡在她身边,只是她刚刚没有发现。
    包袱被打开来,里面都是他们穿的衣裳,堆得厚厚软软的,虎儿便是躺在包袱里面,一堆衣服当中。
    卫琼枝轻轻舒出一口气,俯身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也没什么好再去给他整理的,连身上的小包被都盖得好好的,便又坐了回去。
    火堆里燃烧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几声响,裴衍舟才道:“抱着累,就把他抱开了。”
    卫琼枝往火边挪一点过来烘手,闻言也没说什么,至少对裴衍舟私自移走虎儿没什么看法。
    但片刻后裴衍舟又道:“我不抱他,是因为我身上硬,他不舒服。”
    卫琼枝搓了搓手,然后点点头。
    她又没怪他。
    裴衍舟这会儿倒是发现她冷,便把手上的水囊递给她:“喝一口。”
    卫琼枝以为是热水,夜半三更倒也不是说冷,而是身上有点寒浸浸的不舒服,于是拿过来便往嘴里猛灌一口。
    还没咽下去,灼烧的火热感便一下子席卷了卫琼枝整张嘴巴,然后一路烧到喉咙口。
    她呛了一下,接着便尽数喷了出来,全喷在了火堆里,有一瞬都使得火焰猛地跳跃了起来。
    “咳咳……”卫琼枝捂住还是辣辣的嘴巴咳了起来,脸都咳红了,又找了凉水喝下去,才好受一些,“你怎么不说这是酒?”
    方才那袋酒已经被卫琼枝扔回去,裴衍舟接住没洒出来,然后自己又喝了两口,等她平复下来,又重新拿到她面前:“喝一口就不冷了。”
    卫琼枝犹豫了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这次不敢当成水一样喝,只是抿了一小口,让酒液慢慢顺着喉咙滑下去。
    她没喝惯酒,觉得酒还是很呛人,但是喝下去之后果然如裴衍舟所说的那样,身上暖和了一些,像是又源源不断的热量滋生出来。
    于是卫琼枝在裴衍舟的示意下又喝了一小口,才把水囊还给他。
    裴衍舟拧上盖子,也不再继续喝了:“留着路上喝。”
    他手上还是拿着方才那根树枝,捅了捅火堆,又往地上划着。
    卫琼枝这才发现,裴衍舟是在画地图。
    见她看过来,裴衍舟便解释道:“我记得路,画出来更清楚些。”
    卫琼枝有些好奇:“你去过利县吗?”
    “未曾。”裴衍舟马上否认。
    “那你怎么会记得?”
    裴衍舟想了想之后道:“大永的地形我都烂熟于心。”
    他说着便向卫琼枝指了指他圈出来的一个点:“我们接下来去这里,避开城镇,但附近或许会有村庄,可以暂时歇脚补给,从这里到利县也不用绕远路,先前我们走得不快,但目前看来还是早日抵达利县为妙。”
    对于裴衍舟的安排,卫琼枝没有别的意见,反正她跟着走就行了。
    她串了一个馒头去火上烤,裴衍舟继续在地上写写画画,忽然卫琼枝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裴衍舟的手一顿。
    作者有话说:
    带带自己的预收,古言《四时欢》
    陆渊离家多年,回去的第一晚,嫡母就往他房里塞了一个娇娇柔柔的婢女。
    婢女夜深方至,一把杨柳细腰,纤手轻衣,
    昏黄烛光下映出小半张侧脸,如明珠皎皎,芙蓉含露,
    天未明即走,春风一般无边无痕。
    如此半月之后,陆渊终于在离开前一晚对她道:“等我回去之后便派人把你接来。”
    婢女在他怀里小声应下,声如蚊讷。
    结果等陆渊回去,欲寻来婢女先将她安定下来,却被告知她已经一场急病死了,空留无限遗憾。
    不久病弱多年的兄长突然亡故,陆渊回去奔丧,嫡母早就哭晕过去,
    只剩嫂子元月仪一身素衣跪在灵前,
    她已经身怀六甲,一手掩面哭得梨花带雨,一手抚着隆起的腹部,
    羞怯得不敢抬头看他。
    陆渊无意间瞥到她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只觉似曾相识,
    仿佛昔日在何处,也是这样湿漉漉地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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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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