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表姐谢婉贞抬头, 红着眼, 嗓音嘶哑地道:“是你安排的吧?是你故意要带我来这聚星楼,就是想让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好让我死心……”
    “对不对?”
    谢婉贞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可是, 却听得苏妙卿心中一颤。
    苏妙卿苦笑了一下。
    还是被发现了呢……
    也是!
    表姐本就是个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她只是一时被情所困, 走不出情关, 可当她心死之后,她的聪慧就又回来了。
    “对不起!”
    苏妙卿低头头轻轻道。
    这个时候,苏妙卿什么也不敢说,因为表姐谢婉贞的脸色太苍白了, 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仿佛吹一口气人就会消散一般。
    “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我应该谢谢你。”
    “只是……”
    “这段时间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表姐谢婉贞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起身, 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苏妙卿看她走得不稳,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抚她, 可是,想到她说的话, 苏妙卿又只能尴尬的收回手。
    谢婉贞的大丫鬟绿芙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家小姐, 有些含怨带怒的瞪苏妙卿一眼。
    表小姐好狠的心!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家小姐亲眼看见自已所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这对她家小姐的伤害有多大?!
    “绿芙, 我不太舒服,想要回府了……”
    谢婉贞轻轻地靠在端月的肩膀上,声音细若游丝。
    绿芙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声音哽咽,“小姐,我带您回家……”
    两人再没看苏妙卿,自顾自的离开了。
    “表小姐,您还好吧?”
    “您别难过了……”
    “您这么做是对的……”
    “想必经过今天这一晚,小姐应该会同意退婚了……”
    青黛来到苏妙卿身后,看着苏妙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我没事儿。”,苏妙卿眨眨眼逼退眼中的潮意,有些落寞的说道,“表姐心里难受,我知道的……”
    “走吧……”
    “我们也回吧……”
    他们是乘坐着马车来的,等她们下了楼,安昌侯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两人沉默的向着安昌侯府的方向缓行。
    今天是上元节,聚星楼外就是鳌山,街道两边全是摆摊的,有卖字画儿的、有卖象牙与玳瑁的、有卖珍珠首饰的、有卖丝绵生帛的、但最多的是卖花灯的……什么鱼花灯、蟾蜍灯、螃蟹灯、兔子灯、走马灯、鹤型灯……声浪嘈杂,熙熙攘攘,极是热闹。
    只是,这些热闹都与苏妙卿没什么关系。
    表姐说不想看见她……
    苏妙卿想也是时候该往苏府送封信,让人来接她回去了。
    虽然,苏府于她不亚于龙潭虎穴,可是,她不想让姨母为难。
    表姐才是姨母的亲女儿,她住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已得了姨母那么多宠爱,已经足够了。
    而苏府的日子才是她本来该过的日子。
    她自小都已经过惯了。
    没什么可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阵冷风吹过,苏妙卿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鹤氅。
    “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温润且惊喜的声音让苏妙卿猛地回过了神,寻声望去,却见徐流臣正提着一盏螃蟹灯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还站着他书童正青,正青的手上乱七八糟的抱了一堆东西,有笔、墨、纸、砚、书签信笺……甚至还有各种绫罗绸缎的尺头……
    “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苏妙卿心情不好,可是,还是被这对主仆逗乐了,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都是我家公子猜灯谜赢来的……”,正青与有荣焉地抬起头,得意地说道。
    苏妙卿吃了一惊,惊讶地一指那些东西,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些都是你赢来的?”,这么多奖品,徐流臣这是猜对了多少灯谜啊。
    “侥幸……侥幸而已……”
    徐流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眉宇羞涩。
    白玉般的少年腼腆一笑,说不出的温柔俊美,直让路过的人们看直了眼。
    “哪有!”
    “我家公子在家乡时猜灯谜就最厉害,年年都是魁首!”
    “不过,家乡举办的猜灯谜活动,就是不如京里的阔气……我家公子这一晚上光银子就赚了几百两,照这个速度,等搬出侯府后,我们不只能买一个小房子,说不定能买一个三进带院子的大房子呢……”
    正青说得眉飞色舞,眼中全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徐流臣却是额头见汗,一脸赧然,“就……我买书太费钱了……所以……想办法……补贴点家用……”
    苏妙卿了然。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每年上元节这天,都是各大酒楼商铺争奇斗艳的时刻,就比谁家的花灯好看、谁家的灯谜难猜、谁家的奖品丰厚。
    那些商家为了争这个第一,那是相当舍得砸钱的,有的放出大家书法字画做奖品、有的就拿出镇店之宝的首饰做奖品、有的干脆就拿金银元宝做奖品……
    小商家小铺子那也有自己的玩法,比如精巧的花灯、做工精致的纸扇、文房四宝、也有拿小元宝的……主打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以前正青就说过,虽然他家公子读书虽然比较能花,但是,他家公子也能想办法挣钱。
    不过,徐流臣有些很清高的同窗对此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沾染上一身铜臭味,拉低自己高尚的品格,并多次劝说徐流臣要安于清贫,并以此为荣。
    说要做真名士自风流!
    徐流臣总是当面虚心听劝,背后屡教不改!
    这个性格,苏妙卿可是太喜欢了。
    “苏小姐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有辱斯文?”,徐流臣很紧张地看了一眼苏妙卿,心里像惴了个小兔子。
    苏妙卿哪里会笑话徐流臣,她根本是羡慕都来不及。
    居然还有这种赚钱的办法?!
    为什么她没有这个脑子呢?!
    果然,多读书是有用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装出一副高高在上,不把钱当一回事的人!视金钱如粪土的前提是你得有钱,你才能看轻它。否则,又哪里来的资格?!两手空空若是遇到自己的亲人有难了,你拿什么救人?!”
    “连文圣人也说过‘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可见靠自己的能力挣钱,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苏妙卿的话,说得十分真诚。
    “真的吗?!”
    徐流臣嘴角高高的翘起,目光灼灼,宛如天上灿烂的烟火。
    “当然是真的!”
    苏妙卿连连点头,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那边的正青已经从三进大院子的格局说到女主人的问题了,“等将房子都收拾利索了,过上个几年,公子再给家里添个主母……那就完美了……”
    主母?!
    这两个字就莫名有些尴尬了。
    就在这时,一朵名为“苏仙梅花”的烟花,忽然在空中绽放,白与紫两色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徐流臣深藏在眼底的倾慕。
    苏妙卿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装做没在意,目光轻轻扫了一下徐流臣,目光不经意间与撞进了徐流臣的眼底,那深藏在眼底的缱绻温柔,吓得她慌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
    徐流臣……好像喜欢她?!
    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妙卿心里又慌又乱。
    徐流臣……好像还不错。
    首先人长得好看,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其次无父无母,不需处理婆媳关心,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再有书得也不错,进可科举当官,退也能当个教书先生……而且,他好像还满能赚钱的……
    怎么看怎么都是上上选啊!
    若是她回了苏家,想必苏家就会拿她的亲事做文章了,那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若是,徐流臣二月春闱能够高中,她就可以请平恩夫人为他们赐婚,到时候,给苏家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她不嫁。
    更重要的是她只要嫁人了,就可以摆脱身上敬业系统的压榨了。
    好事啊!
    她怎么以前没想到呢?!
    嫁人的人选这不就有了吗?!
    苏妙卿眉眼弯弯,仰起纤白的小脸,对着徐流臣道,“这只螃蟹灯也是你赢来的吗?!这做工好精巧啊,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
    这苏妙卿可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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