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这么半分钟里?
    颜北栀若有所思, 干脆利落地举起手电, 借着微光, 弯腰, 对着锁舌和门缝开始研究。
    半晌, 她了然,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金属锁舌没有坏, 也没有上锁, 是有人从门外把外面的防盗扣扣上了。
    白天,学生和体育老师偶尔会来器材室借东西。为了避免波折麻烦, 这里一般不锁门,直到晚上放学,保安才会过来锁。
    防止门被风吹得开开合合, 便在门外加装了防盗扣。
    有人进出, 只要离开时随手扣上就行。
    现在, 在颜北栀进去捡手机的这短暂时间里, 有人跟在她后面, 悄无声息地扣上了防盗扣,然后走掉。
    大概是想要把她关在这里?
    这招数,虽说老掉牙,但确实也好用。
    器材室本就阴冷潮湿,加上晚上这栋楼会断电,里面黑黝黝的,光线稀薄,寂静无声,很容易叫人觉得不舒服,直至心理防线崩塌,开始瑟瑟发抖、痛哭流涕。
    更别说,现在这个季节,还没回温。要是在里面呆上一夜,体质差点,得个重感冒总是跑不了。
    颜北栀攥着拳,冷嗤一声。
    那些无聊的人,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阴魂不散,似乎誓要对她赶尽杀绝。
    或许,是看作弊陷害没能让她退学,一计不成又出一计。
    刚刚,他们躲在哪里?
    是体育楼背后、还是不远处的花园长廊里?
    总之,都是好地方。
    乌漆嘛黑一片不说,监控也早关了,没人会发现。
    颜北栀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开始拍门。
    “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频率越来越快,动静也越拍越响。
    “有人吗?”
    “外面有没有人能听到?”
    “有人在吗?——”
    “……”
    颜北栀的声音有冷玉一般的清冷质感,仿佛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显得太慌张。但喊了几句,愈往后,语速明显增快,还是泄露了几分无措。
    这个点,晚自习早已结束,校园里只剩下住宿生。
    体育馆所处位置,和平时常用道隔着一整个大操场。
    她没有喇叭,声音很难传到那么远。
    只要没人突发奇想大晚上靠过来,就听不见她的求救声。
    所以,无论拍门还是呼救,外头都始终安静无声,毫无反应。
    “……”
    颜北栀想要尖叫,但知道无济于事,只是白费力气,便作了罢。
    顿了顿,她转过身,用手电照了一圈,找到体操垫的位置,拿了一个,放在地上,自己坐上去。
    器材室铺的复合地板,回南天容易返潮,地上冰冰凉凉,像是有水蒸气凝结,湿漉漉的。哪怕隔着体操垫坐,心理上都觉得森冷。
    颜北栀思索片刻,又站起身,把手电筒放到器材架上,向着唯一那扇扁窗照出去。
    这样,如果恰好有人路过附近,就会发现这里面有束光源。
    说不定,会前来查看。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垂下眼帘,拢了拢外套,抱紧膝盖,将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试图保存身体热量。
    接下来就是等待。
    再不济,更晚些,保安室发现她没有归还钥匙,应该会过来找人。
    ……
    夜越来越深。
    气温也逐渐降低。
    狭小的器材室里,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速度。
    实在太过阴冷,颜北栀手脚冰凉,运动鞋和袜子皆难以抵抗潮湿低温,脚趾不由得蜷缩成一团。
    对于现状的坦然和笃定,在失温中,逐渐开始破碎消散。
    几点了?为什么保安还没有来找人?
    难道要在这里被关一晚上吗?
    会不会冻死?
    颜北栀咬紧牙关,努力试图驱逐这些糟糕念头,未果。
    她自认自己一心一意向着目标前进,在这所学校里,被人明里暗里排挤,被无视,被嘲弄,都能挨过去,能不以为意、无所畏惧,只做好自己的事,走出这溃烂且支离破碎的人生。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催生出的愤怒,直到此刻,终于悉数爆发。
    绝望感在心头弥漫,挥之不去。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盛厌么。
    是因为盛厌的闯入么。
    他要第二次摧毁她的生活吗?
    顷刻间,颜北栀恍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洒脱淡然,那么有勇气。她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会被伤害,也会不甘。
    ……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北栀浑身上下已经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哪怕衣服压得再紧,身体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终于,穷途末路之际——
    “咚!”
    “乒!”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摇摇欲坠。
    溶溶月光驱散几寸阴影。
    朦胧感氤氲而开。
    颜北栀在冰冷黑暗中太久,动作已然僵硬,只能哆哆嗦嗦地勉力仰起头。
    此刻,盛厌正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少年眉眼如画,表情倨傲,矜贵无双。
    光线自他身后逆光穿来,将他衬得宛如神祇。
    “颜北栀?”
    他声音清冽好听,但呼吸比平时重很多,便依稀能听出一丝焦急,不够从容。
    颜北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垂下眸,悄然感受灵魂的抗议和震颤。
    为什么是盛厌呢?
    她心想。
    盛厌没等到答案,也不再多问,两步跨到她身边,屈身看她。
    借着室外路灯光,他看清了颜北栀的脸,也看到了她眼眶噙着泪珠。
    盛厌蹙了蹙眉。
    声音明显生硬几分。
    “……哭了?”
    颜北栀还是没有作声,只是抬起手,用手背重重蹭了两下眼角。
    她这副默不作声又避如蛇蝎的模样,叫盛厌看了,表情愈发不高兴,冷嗤一声,眼神也跟着蓦地沉下来,有些晦暗不明,压迫感徒生。
    但此时颜北栀看起来实在太过可怜。
    整个人伶仃消瘦,缩在角落里,睫毛微微颤抖,脸颊和嘴唇都是惨白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好似风雨中破碎掉的纯白花瓣,漂亮又孱弱,惹人怜惜。
    甚至,令人升起一种破坏欲,想去将她采撷,将她占有。
    盛厌舌尖顶了下上颚,抑制住浑身细胞的蠢蠢欲动。停顿数秒后,才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颜北栀肩上,抓住前襟,牢牢拢住她单薄身躯。
    清新温暖气息将颜北栀整个人包围。
    她终于从失温状态回过神来。
    “……你怎么找来的?”
    颜北栀哑着嗓子,低声问。
    盛厌直起身,垂眸看她,哼笑,“不想看到我?”
    “……”
    “让你来找我,就不来,是么?有骨气。就有那么讨厌我?”
    寥寥几句话,盛厌眉头又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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