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悄悄拭泪,替姑娘挽起袖子,“四姑娘看,我家姑娘被大妇虐待,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魏楚看魏瑾的手臂有几块淤青未消。
    “这是那个婆娘掐的,老东西每次到我屋里,她就打我掐我。”
    魏瑾抹着眼泪,“我这身子已经不干净了,我同母亲说出家为尼,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
    “二姐,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大伯母怎么舍得你出家,二姐要振作起来,别让大伯父大伯母伤心了。”
    “我这样不能为父母争脸,害他们难过,实是不孝,如果不是为了父母,怕他们难过,而苟活于世。不然我早就一死了之了。”
    对魏瑾这样的人,死容易,活下去更难。
    一场暴雪,折了花枝。
    魏楚道:“有何没脸见人,家族变故,非你我之错,能够侥幸活下来,已属幸运。”
    “我自小被教导忠义节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国之大义,忠义节烈,轻贱生命,为了脸面,魏楚不敢苟同,魏瑾的思想根深蒂固。
    既然当初没死,现在魏瑾更加不会死了,跨越自己心里那道坎需要点时间。
    从半吞半吐的话,母女俩遮遮掩掩,过激的反应,魏楚直觉大伯母徐氏和魏瑾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其中定有隐情。
    魏楚说;“我去给三伯父和三伯母请安,看看三姐和五妹妹。”
    魏瑾的神色又暗了暗,难以启齿,“四妹,三妹她…..”
    “三姐怎么了?”
    魏楚和三房魏绮年龄相仿,魏绮骄纵任性,平常总要压魏楚一头。
    “她不太好。”
    第41章
    ◎李掌柜问,李娘子可曾忘了故地,可还记得旧人◎
    魏瑾三缄其口, 沉默了。
    魏楚没追问,告辞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置身熟悉的环境, 魏楚眼睛潮润。
    屋里的东西都是新添置的, 原来的全没了, 新家具,没来得及置办,简单几样摆设。
    拾掇得洁净。
    住了十几年的屋子, 魏楚倍感亲切。
    两个新分来的丫鬟局促地看着主子, 进府后教了简单的规矩, “奴婢添香”“奴婢景秋”“见过四姑娘。”
    添香个头略矮, 圆脸, 景秋身材高挑, 白净的面,鼻端两侧有几颗雀斑, 有几分姿色。
    魏楚问;“你们是第一次侍候人?”
    “是” 两人神情紧张。
    两个都是没什么经验的丫鬟,难为大伯母, 伯府现在一团乱, 大伯母没精神头,没了从前的干练。
    “不用紧张,做事用心就行, 背主的丫鬟我是容不下的。”
    魏楚坐在榻上, “给我倒一杯茶水。”
    景秋反应快,提着茶壶, 倒了一盅茶水, 摸着茶盅不烫手, 端给魏楚, “姑娘请用茶。”
    魏楚看在眼里,心想,这个丫鬟景秋心细。
    七八个小厮抬着几口箱子送到明间,其中一个小厮说;“姑娘的东西都拿进来了,姑娘看缺不缺。”
    “放这里,你们下去吧”
    怕路上遗失,魏楚的衣物随身用品放在两个包袱里,其它的东西放入箱子里锁上。
    带着添香和景秋归置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魏楚带回的三口箱子装的衣物物品,还有一口箱子里装的从北地带回的特产,准备送人。
    有些不穿的衣裳就赏给了添香和景秋。
    “主仆三人倒腾什么呢?”
    黄长裙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魏楚正整理衣裳,抬头说;“我这屋里乱,姨娘自己找地方坐。”
    “你忙你的,我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黄长裙边说,眼睛瞥见地上几口箱子敞开,桌上放着几个首饰匣,一个首饰匣打开,扫了一眼,视线一下定住。
    赫然看见里面钗环珠宝,甚是惊讶,黄长裙是有些见识的,如果这些首饰不是仿造,价值连城,好像宫中之物。
    忠勤伯府被抄家,没收所有财物,有很多私人物品没有退还,当时乱,没有账目,不少值钱的东西被搜府的兵将私藏。
    仅仅退还一小部分,大部分贵重之物,不知落入何人之手。
    魏楚这些珠宝首饰,便是先前伯府都不是轻易能得到的,四姑娘的家当她也是清楚的,二夫人留给她的嫁妆,抄家时被洗劫一空。
    稀罕之物从何而来,黄长裙看桌上摆着的几匹衣料,摸了摸,是江南织造丝绸,供宫里后妃们用的衣料。
    魏楚注意到黄长裙盯着这些东西,自己大意了。
    盖上首饰匣,若无其事地说;“这些料子是辽阳太守夫人送的,我穿不完,姨娘若有喜欢的料子,拿去裁衣裳。”
    四姑娘聪明,看透她的心思,黄长裙直觉自己有些失态,说;“我这年纪,又不出门,穿不了几件衣裳,你年轻还是自己留着做吧。”
    魏楚让景秋把几匹料子放入箱子里。
    黄长裙笑着说:“听说姑娘这几年经营不少买卖?”
    “我流落到镇上,也是机缘巧合,为了糊口,勉强生存。”
    魏楚轻描淡写地说。
    四姑娘说话滴水不漏,黄长裙没问出什么,看见炕上随意放着几件貂皮,水貂光滑柔软润亮,紫貂皮光泽油亮,一看便知都是上等好皮子。
    便是伯府富贵之时,年节宫里赏赐,得了好东西,落不到二房手里,二房历来减薄,连件像样的皮子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貂皮也是次等的。
    似无心地问;“姑娘嫁的那个商人,怎么认识的?”
    “媒婆镇日往家里跑,说亲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人生地不熟,没个依靠,商人富有,就答应了。”
    “你嫁的那个夫婿做的是什么生意?”
    “珠宝生意。”
    这就解释了魏楚这些价值连城珠宝的出处,便是有人去榆关镇打听,街坊邻居都知道李掌柜是个商人,其它无从知晓。
    魏楚提防这个黄姨娘。
    黄长裙贤惠明理,做事谨小慎微,有眼色,知分寸,性情温柔和顺。几房主子对她不讨厌。
    即便做个正室也不差什么,人一旦没有任何缺点,处处挑不出毛病,除非刻意为之,人无完人。
    生母死后,父亲不续娶,二房主母位置空着,黄长裙代管二房庶务,名份上是妾,实则代行主母之职。
    二房除了她,没其她妾通房,少了勾心斗角,比大房和三房安宁。
    魏楚从箱子里取出成套的天青色茶具摆上,这是甘凤清送的,汝窑青瓷,青瓷之首,汝窑为魁,雨过天晴,色淡青高雅,正如甘凤清其人的品格。
    黄长裙看魏楚带回的都是好东西,暗自惊诧。
    “姨娘不必在我这里照应,琐碎之物,慢慢清理。”
    “姑娘有事叫丫鬟知会我一声。”
    黄长裙带着丫鬟出来,慢悠悠地往回走,扶着她的贴身丫鬟慧雯,当年被卖到京城一户人家做婢女,黄长裙打听到,将她赎了回来。
    慧雯说;“姨娘对二老爷不离不弃,二夫人死了多年,姨娘和二老爷提一提。”
    “他若有心,还用我开口,我千辛万苦寻了回来,他也只念着他女儿。”
    “姨娘若生子,母凭子贵,老爷把姨娘扶正,姨娘也了却多年夙愿。”
    丫鬟无心之言,黄长裙一阵恍惚。
    堂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妇,黄长裙跪在她面前,少妇轻言漫语,“你喜欢我夫君,我夫君也喜欢你,求我答应你们,可以,可是我有个条件,你答应,我便同意你进门。”
    阳光晃眼,黄长裙闭了下眼,美妇微笑着说出,“你一生无子无女。”
    当年年轻,痴迷魏经贤,没怎么考虑就痛快地答应了。
    一碗汤药,断送了她一生做母亲的权利。
    后来,她死了,黄长裙以为熬到了头,可是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了的人,魏经贤突然发现,自己深爱着发妻,她和魏经贤再也回不到当初。
    黄长裙经常想,要是自己死了,魏经贤也能这般吗,后来伯府出事了,两人天各一方,四年过去,魏经贤回京后,派人四处找寻女儿,也曾打听她的下落,后来不了了之,直到她自己寻回来。
    收拾了两日,魏楚把屋里规整好。
    院子里有两个粗使婆子,一个扫院子,一个提水烧水,四姑娘沐浴。
    京城比北地热,魏楚身上出点汗便觉不舒服,每日沐浴。
    这两个粗使婆子是黄长裙分到姑娘房中,活计轻省。
    伯府各房有定例,现在各房侍候的人减了一半,一下难以恢复抄家前的繁荣。
    景秋去黄长裙屋里取月例回来,交给魏楚,魏楚二两银子,两个丫鬟一吊钱,两个婆子又降了一等500钱。
    几两银子,魏楚没看在眼里,她在榆关镇、故城、辽阳的酒楼都很赚钱。
    让景秋收着。
    过了二日,大夫人房中的大丫鬟过来,说;“户部侍郎府的周夫人来了,说要见见姑娘们,请姑娘过去。”
    户部侍郎梅家与伯府相交甚厚,三老爷魏经志又在梅大人手下,两家常来常往。
    大夫人房中,五姑娘魏玉先到了,规规矩矩地行礼,仪态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周夫人心道,伯府的姑娘都如花似玉,独这庶出的五姑娘容貌中人之姿。
    同大夫人徐氏说话,没怎么理会五姑娘魏玉。
    “四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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