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兀自琢磨,出了门后她仰脸问沈溪山,“鸢姐说那话是何意?难不成她算出咱们这次行事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沈溪山笑道:“能有什么危险?”
    一个破落的门派而已,他一剑就能从当间把宅子劈成两半。
    只是步时鸢的前半句话,让他颇为感兴趣。
    他看着准备往右的宋小河,问道:“小河姑娘,你不好奇若是我们往左走会发生什么吗?”
    宋小河扭头看他,这么一说,她心里倒真有些好奇,但还是道:“还是算了吧,鸢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定然有其缘由,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绕个远路的好。”
    沈溪山双眸带笑,直勾勾地看着宋小河,温声说:“可是我想探一探究竟往左走会发生什么,小河姑娘愿和我一起吗?”
    宋小河立即高举双手,转头往左拐,“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
    于是两人没听步时鸢的劝告,出了门往左拐。
    街道上没有行人,即便是白天家家户户也紧闭着,显得道路格外萧索宽敞。
    两人并肩而行,宋小河没话找话,片刻不消停,“沈猎师,这次的百炼会你还会拔得头筹吗?”
    必然之事。
    沈溪山在心中答道。
    他缓声说:“今年我不一定会参加,总要给那些年轻的弟子一些机会。”
    宋小河面露遗憾,“哦……”
    沈溪山见状,问道:“你很希望我参加?”
    宋小河也坦诚,说:“上次百炼会我也想去的,但是因为我能力不够被拒,又逢月考核没合格,就没能去成,后来听说你夺下魁首,风光无量,这几年也因为没能目睹你当时的风采总是觉得遗憾,总想着下一次百炼会能亲眼看一看呢。”
    沈溪山默不作声。
    他想参加的话,也不过是说一声的事,只是结局注定,只要他上台,魁首必定是他的。
    沈溪山是嫌麻烦,所以才拒了今年的百炼会。
    日晷神仪丢失,仙盟大乱,高层皆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沈溪山此次的任务便是前往百炼会,寻找日晷神仪的踪迹。
    因为这大会乃是属于人界仙门的一场盛宴,有点名头的都会去参加,没有名头的也必然会去看个热闹。
    是寻找日晷神仪的最佳时机。
    沈溪山想来想去,觉得来都来了,顺便参加个百炼会,夺个魁首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他正想开口对宋小河说要参加也可以,就听得前面传来一声呼唤。
    “小河姑娘——”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沈溪山的脸色骤然一沉,眉眼间不见半点温眷,假面在一瞬间破裂。
    看着面前笑着小跑过来的钟浔元,沈溪山总算是知道步时鸢为何要特地叫住他,让他绕路而行了。
    就不该有这一根反骨。
    第63章 小苏藏心事魔族现人间(二)
    钟浔元也不知是多久之前就在这里等着了, 老远就看见宋小河和沈溪山,一边小跑过去一边喊道:“等你们许久呢,幸好没扑空。”
    宋小河疑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等着?”
    他跑到近处, 脚步缓下来, 笑说:“辰时关姑娘突然说要在镇上停留两日, 我寻思可能是镇上出了事端, 定然与镇上那门派有关, 是以才在此地等候, 搏一搏运气, 没想到还真让我等到了你们。”
    由于钟浔元压根就不是仙盟人,所以宋小河并没有要与这人一起行动的意识,奇怪道:“你等我们做什么?”
    钟浔元道:“毕竟你我同行, 镇上百姓出了事, 我岂能袖手旁观?索性与你们一起行动了。”
    说着,他看了沈溪山一眼, 又道:“昨日沈猎师安排我去寻的住处,我可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几位来住呢。”
    沈溪山唇线微抿, 眉间拢着疏冷, 并未应声。
    显然是对钟浔元的出现厌烦到了极点。
    宋小河说:“我们在那边随便找了户宅院休息了。”
    三人一同往前走, 钟浔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在了她与沈溪山的中间。
    “不知咱们这次要停留几日?”钟浔元转头问宋小河。
    “我如何得知?”宋小河耸肩, “这队伍里, 又不是我做主去留。”
    钟浔元笑呵呵道:“但敬良灵尊能做得了主呀, 小河姑娘不是他唯一的徒弟吗?”
    左右现在身边也没有梁檀,宋小河就直说了, “可是我师父已经老糊涂了呀,他哪里能够分得清楚什么决定是对的呢?他昨夜连门派内出了问题都没看出来, 还是今日我告诉他的呢。”
    这话听起来奇怪,钟浔元笑容一愣,摸不准宋小河的路数。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师父的?
    “或许敬良灵尊是看出来了,但没挑明而已。”钟浔元道。
    “他就是没看出来。”宋小河道:“我师父已经老眼昏花了,且相当顽固,有些事情便是劝他也没用,他不听。”
    钟浔元顿了顿,思虑过后才道:“敬良灵尊那是三思而后行,行事谨慎罢了。”
    宋小河奇怪地看他一眼,“究竟是你师父还是我师父,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他?为何总反驳我?”
    钟浔元忙道:“不不不,我想着小河姑娘如此优秀,师父必定也是相当厉害的。”
    宋小河对此却并不受用,只笑着道:“你真会拍马屁。”
    钟浔元狠狠一噎,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溪山在一旁听着,勾起嘴角轻轻嗤笑一声。
    光听这几句话,他就知道此人完全不了解宋小河。
    寻常师徒之间的尊卑在宋小河与梁檀之间并不存在,他们二人就宛若父女,虽说梁檀平日里经常打骂宋小河,但从不舍得下狠手,疼爱得很。
    这般宠溺也造就了宋小河很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师父老糊涂之类的话便是张口就来,并非贬义,只是陈述她认为的事实。
    钟浔元拿捏不准,还以为她自谦,就没能与宋小河聊到一处去。
    沈溪山心里嘲笑了他一番,随后温声开口,“小河姑娘。”
    宋小河听到他的声音,立即从后面绕去了沈溪山的另一侧,问道:“何事呀?”
    沈溪山拿出一张符箓递给她,说:“这是隐蔽生息符,待进了那门派内,你将它贴在身上,如此便能在那门派中自由行动。”
    宋小河接下来,往上一看,就见符咒画得龙飞凤舞,颇为大气,于是仰脸问道:“沈猎师是不是会画很多符箓?”
    沈溪山语气平淡,说:“闲来无事偶尔钻研符箓,会画一些基础咒法。”
    钟浔元忙插话,“小河姑娘想学符法吗?”
    她捏着符咒,说:“不啊,我对符法没兴趣。”
    一句话让钟浔元的热情无处安放。
    钟氏是符箓世家,若是宋小河说想学符箓,他自然就能自告奋勇教宋小河,搏得更多相处的机会。
    沈溪山在心里已经将此人心思猜得透透的,暗道一声蠢货。
    宋小河喜欢的是剑。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算长,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门派前。
    白日里看得更清楚,牌匾早就被摘下来砸个稀巴烂,是以并不知这门派叫什么名号。
    大门也满是划痕,门前扔了许多秽物,有些都要腐烂了,显然镇上百姓在门口叫骂的这种行为已经持续一段时间。
    即便是这会儿,也有人站在门口往门上扔东西,嘴里不停地骂着什么。
    宋小河站在旁边,侧着耳朵认真去听,企图从中分辨一二,寻思着学两句,下次骂人的时候就有得发挥。
    却被沈溪山双指一抬,以金光堵了耳朵。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溪山,惊奇问:“我怎么听不见了?”
    沈溪山笑得双眸全是温色,说:“都是些污言秽语,小河姑娘别听,也别好奇。”
    若是真学了两句回去让梁檀给听见,还不得把她的脑壳给敲裂开?
    宋小河一见沈溪山这样,哪里还有半分要听的心思。
    于是立马朝他凑过去,笑嘻嘻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们快些进去吧。”
    钟浔元看着两人紧密地凑在一起的背影,又看了看门前叫骂的百姓,赶忙追上去道:“小河姑娘,等等我!”
    门派所用来防护的结界几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拦得住凡人百姓,拦不住宋小河他们。
    于是三人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隐蔽的符箓贴在身上,翻墙而入。
    落地的瞬间,宋小河一抬头,就将墙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这门派看起来并不大,落地位置应当是前院,院中落满了枯叶,几乎无下脚的地方。
    显然这里废弃许久,无人打扫,也无人在此走动。
    防护结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院子内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
    三人穿过洞门往里走,再往后就是长长的游廊,连上三层高的阁楼,上头有座很大的亭子。
    地上到处都是落叶,呈现出一副荒败之景。
    “这门派已经没人了?”宋小河左右张望,连一人都没瞧见,她道:“这地上的落叶堆积了那么多,就说明从深秋开始,门派就出了事。”
    钟浔元马上接话:“或许是镇上的妖邪他们对付不了,早早地收拾东西逃走了?”
    “若是如此,门上的结界还有何必要维持?人都走了,还护着这一座空宅做什么?”沈溪山淡声道:“况且,这种镇上的门派,与镇子是共生关系,若是逃去了别地,更无门派会收留,不过是流落街头,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离开。”
    钟浔元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沈猎师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两人之间隐隐有一股不相和的气场。
    宋小河却毫无知觉,她在面前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道:“我去里面看看。”
    说着就提着裙摆往里跑,头上的发带飘扬起来,留下一抹鲜亮的颜色,像只蝴蝶一样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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