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鼻子一酸,眸中盈满了液体,更显得黑眸亮盈盈的。
    但忍了忍,泪水到底是没落下来,她低声道:“我迷路了。”
    沈溪山半蹲下来,身子一矮,视线就与她持平,轻声说:“谁叫你那么笨,还自己闯进来。”
    宋小河撇着嘴,有些伤心委屈,又有些抱怨,“你不跟我一起。”
    沈溪山从她怀中拿起灯盏,说道:“那你就不会多喊我两遍?”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又说:“我带你过去。”
    原来宋小河方才提灯走后,沈溪山站在窗边久久未动,再没了回床上睡觉的心思。
    宋小河究竟为何没来看他的守擂,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不管她是跟别人出去玩,还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行动,沈溪山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
    如此想着,他便也出了门,跟在宋小河身后,然后看着她在迷阵中打转,最后垂头丧气地坐在树边,抱着灯笼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
    沈溪山藏不住了。
    宋小河被沈溪山拉起来之后,手腕处传来掌心的温暖就一直未曾消散,她像是终于在慌乱之中找到了慰藉,下意识用肩膀挨着沈溪山,又说:“方才苏暮临告诉我,他在钟家城察觉到了魔族的气息,我让他去告诉你了。”
    沈溪山道:“我已经知晓,传信给钟氏家主和寒天宗的宗主,他们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有所行动,不必忧虑此事。”
    他方才就听到了苏暮临的话,立即将消息传出去。
    钟氏若真有魔族,沈溪山第一个看顾的当然是在这迷阵中打转的宋小河,在确认她处于安全地带,或是跟在自己身边之前,沈溪山哪里都不会去,况且这地方还有那么多门派在,尚且轮不到他在前面出力。
    “太好了。”宋小河终于能暂松一口气。
    沈溪山瞥她一眼,“你着急去找你师娘做什么?”
    宋小河就说:“昨夜我睡到半夜,突然被师父叫醒,他说有要事寻我,于是就用传送符将我带到了长安城之外。”
    沈溪山眉头一皱,就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心头像是被拨云见日,照亮了所有晦暗的情绪,变得明朗。
    宋小河没来看他守擂,果然是有原因。
    接着又听她道:“我问他究竟做什么,他却没说,只道长安有大事要发生,为了让我避受其灾,便先喊着让我逃走,我本不愿,但师父突然给我甩了张瞬息千里符,不知将我送去了什么地方,我赶路一整日才跑回来的!”
    沈溪山皱着眉问,“你确定那是你师父?”
    “是他。”宋小河点头说:“那就是我师父,绝对不会错。”
    若要问证据,宋小河自然是没有的,但她与师父相处十多年,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是真是假她一眼就能分辨。
    沈溪山沉默不语,眉眼间看起来很是凝重。
    涉及师父,宋小河的心情就无比忐忑,她问道:“沈猎师,你说是不是师父察觉了魔族在此,所以才让我先逃走的?我方才回来之后发现师父也不在,他是不是也逃走了?”
    沈溪山没有回答,他心知肚明,事情绝不可能那么简单。
    若是梁檀察觉了魔族在此处,并且害怕长安有大祸,大可以先通知钟氏众人一声再跑,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当真如此自私无情,只顾自己和宋小河的安危,那么也该带着宋小河走才对。
    将宋小河一人扔在不知名的地方的行为,本身就充满蹊跷。
    沈溪山看见宋小河满脸担忧的神色,知她心里害怕慌张,便宽慰道:“不必担忧,长安究竟有没有魔族一事尚未有定论,你师父究竟为何事如此行径,应该很快就能揭晓。”
    梁檀行事突然,大半夜将宋小河匆匆忙忙送出长安城,行事如此慌张,显然是被什么事情所迫。
    是以,他究竟为何事,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宋小河低低地应了一声。
    现在师父找不到人影,也问不出答案,眼下也只得如此。
    “到了。”沈溪山道。
    宋小河抬眼望去,果然见那小院又出现在面前,她道了声多谢沈猎师,立即跑进了院中,使用灵力催动贴在门上的符箓。
    沈溪山跟在她身后。
    只见光影一闪,那日的情景再次出现。
    宋小河小跑上前,站在栅栏门旁,看着少年推门而入,行礼而后自报家门。
    “啊!”宋小河一声惊叫,指着那少年的眼角道:“他眼角有痣!他的眼角真的有颗痣!”
    沈溪山不明所以,问,“如何?”
    宋小河没回答问题,而是慌慌张张道:“沈猎师,我记得你会隔空取物,你能不能帮我取一样东西?”
    沈溪山见她这般惊慌失措,自然应允,“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模样?”
    “画,一幅画。”宋小河说:“就在沧海峰,我师父书房的书架上,碧玉的卷柄,于最后一层放着。”
    仙盟长安隔千里,沈溪山倒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隔着千里取物。
    他沉下心绪,集中注意力,闭上眼睛让灵力汇聚,只见他右手染上眩目的金光,越来越亮。
    宋小河盯着,双眼都要被金光涂满了颜色,将她脸上紧张的情绪照得一览无余。
    片刻后,沈溪山一出手,往前一抓,一幅画就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他道:“看看是不是这个。”
    宋小河紧忙接过来,手指都在颤抖,绳子解了好几次才解开。
    她将画往下一展,画中那丰神俊朗的男子便缓缓展现在视线之中。
    男子剑眉星目,长发冠玉,着雪白衣袍,神色平淡,又好似藏了一丝悲悯在其中。
    宋小河之前见过这幅画,在她偷吃灵果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掉了画,看见了这画上的人。
    她一直以为,这画上是她师父。
    但是到了此刻,她才猛然窥知真相。
    “这不是我师父!”宋小河一脸惊恐,像是窥见了什么大秘密,身子隐隐发抖。
    她紧紧攥着沈溪山的衣袖,指尖用力到发白,声音惶急而沉重道:“师父是骗我的!他昨日说是他篡改了符箓将此人的脸换成了他的,所以这人才是他的模样。”
    “但是这人的眼角有颗痣,师父没有!所以这个误入师娘小院的梁颂微,他原本就长这个模样!”
    “这画上的人也是他。”宋小河的手指点在画上那人的眼角,正有一颗小痣在上头。
    “梁颂微与我师父……”宋小河脊背发凉,颤着声说:“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连串刺耳的长钟声刺破夜空,从远处急急传来,彻底搅乱了夜色。
    宋小河吓得身子一抖。
    沈溪山转头朝声源处看去,拧着眉沉声道:“不好,这是钟氏报急的钟声,只有在十分紧迫的重大事件时,才会敲响。”
    第76章 殿堂大审点香引旧魂(三)
    钟声将整座钟家城笼罩, 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的弟子,皆在钟声敲响的瞬间往玲珑塔前汇聚。
    这是钟家的祖训,警钟一响, 全族集合。
    这钟从不轻易敲响, 十年八年敲响了这么一回, 自然无人敢怠慢, 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内城。
    其他门派的弟子见状, 也知道事情不妙, 纷纷跟过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玲珑塔边上的空旷之处就围满了人。
    宋小河将画收回玉镯之中,跟沈溪山一起出了樱花林。
    就见周围的人都着急忙慌赶往钟声敲响的地方, 宋小河心里慌慌的, 与沈溪山对视一眼,也跟顺入人群中。
    处处挂起高灯, 钟氏内城灯火通明,人群越来越庞大, 宋小河两人赶到时, 玲珑塔周边的空地几乎被站满。
    警钟仍在响, 钟氏守卫严阵以待,排列在最前方, 神色肃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会半夜敲响警钟?”
    “是不是有妖入侵长安……”
    杂乱的议论声融合在一起, 显得无比吵闹, 宋小河置身其中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前头人头攒动,宋小河身量不高, 难以看见最前方的情形,见这场面, 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烈。
    正当她打算往前挤挤时,苏暮临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从飞符上跳下来,一下就落在她的面前。
    只是还没等宋小河开口询问,苏暮临就满面急色,大步上前来,“小河大人,你快跑!”
    “什么?”宋小河面露疑惑?
    苏暮临却急得不行,神色中又满是恐惧,他努力压低声音,飞速拽着她往后走:“来不及解释,大人快跑就是了!”
    他力气用得极大,一下就将宋小河拽出几步远,踉跄地跟上苏暮临的脚步。
    沈溪山拧着眉,转头跟上他着急的步伐,倒没有出手阻止,只是问苏暮临,“究竟是什么事?”
    “钟家人要抓小河大人!”苏暮临道:“我方才在前头打听到的消息,本想赶过去告诉小河大人别过来,没想到她已经在此了,内城布下了结界,只得先将小河大人带去藏起来。”
    沈溪山仰头,果然就看见夜空之下有一层不大明显的光罩,光芒微弱恍若一层细纱,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这便是钟氏的结界,虽看上去不堪一击,但绝对是牢固的。
    宋小河满头雾水,本就不安紧张,再被苏暮临的情绪一带,也吓得不行,害怕道:“为什么抓我?我是犯什么错了吗?还是说,因为师父?”
    苏暮临抿唇不语,并不作答,只一个劲儿地拉着宋小河往外走。
    忽而一阵疾风自身后袭来,宋小河三人立即感受到凌厉的气息,于是所有对话停止,疑问暂停,三人同时撤身闪躲。
    宋小河往前翻了两下,落地时扭了个身,只听一声轰响,就见方才他们三人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周围的弟子有人躲闪不及受了伤,惨叫起来。
    人群瞬间散开,将中间的地方空出来,宋小河三人呈三角站位,在其中成为相当明显的存在。
    她眉眼一压,右手下意识覆上木剑。
    只听风声呼啸,几道散着光的符箓又猛地甩来,直奔宋小河而去。
    她刚将手中的木剑抽出,就见沈溪山双指凝光,金光在面前乍闪,那一串符箓便化作轻烟在空中消散。
    风声又止,所有人围观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喧哗声不绝于耳。
    下一刻,一声怒喝辟开人群传来。
    “宋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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