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哭笑不得:“……得扎对症的穴位,不是随便想扎就扎的。”
    陈金忍不住又问:“加钱也不行哇?”
    “不行。”白苏看了陈金的后颈,因为敷了膏药,皮肤有点泛红,“你对绷带皮肤过敏吗?”
    陈金点头,“有一点。”
    “等下贴膏药时让他们给你换纱布。”白苏给她扎好又给下一个人把脉,把脉看看情况再扎针。
    这样流水线作业,速度还挺快,扎完后白苏就开始看诊外面等着的病人。
    “终于开始了。”一个中年女人挎着包快步走进来坐下,坐下后先拿出水猛灌了一口,然后才同白苏说话:“白医生,我口渴得很。”
    “口渴?”白苏看着女人很烦躁的样子,“只有口渴心烦的症状吗?”
    “差不多吧,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夏天开始就每天特别渴,每天需要喝很多水,但喝了还是不顶用。”女人说着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
    旁边有个来治糖尿病的中年女人说道:“是不是糖尿病?”
    “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不是糖尿病。”女人连忙否认了这个说法:“我就是单纯的口渴,像个无底洞似的。”
    众人说道:“那真是奇怪了。”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得很。”女人杨荣和白苏说道:“白医生,我女儿是周婷婷的同学,周婷婷说她妈妈在你这儿拿了几幅药,她大热天穿棉衣的毛病就好了,我感觉你应该也能治我这个毛病。”
    白苏听着描述,心底其实已经有底了,再摸了摸女人的脉象,脉洪大,津液亏损,“想喝热水还是想喝冷水?”
    杨荣回答:“冷水。”
    白苏点点头,是热症啊,“有发烧、小便不利的情况吗?”
    “有些热爱出汗,但并没有发烧,反正老是心烦口渴,一直想喝冷水,有些便秘,其他到时候没有明显的症状。”杨荣说着又喝了一口水,“我从出门到现在,已经喝三瓶水了,又想去上厕所了。”
    杨荣尴尬地笑了笑:“白医生,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白苏指了指后院入口的位置,“门外面挨着的就是。”
    “谢谢啊。”杨荣连忙起身朝后院跑去。
    一直专注听着的程冬冬询问白苏:“师父,这胃里津液不足导致的阴虚热证吗?”
    何信则在旁边说道:“小师姐,我听着和真假寒热症有些相似。”
    白苏看脉象没那么复杂,“都挨着点,胃里实热,应该是阳明病证,阳热亢盛,胃肠燥热。”
    “阳明病啊。”程冬冬在学校考试时最头疼的就是太阳病、阳明病、少阳病、太阴病、少阴病、厥阴病这六种病症了,这药考虑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比直接的胃病、腰痛难辩证许多,“想想都脑壳痛。”
    “慢慢琢磨。”白苏告诉他,“把里面的都琢磨通了,你就能出师了。”
    程冬冬欢快的诶了一声:“我努力。”
    等杨荣重新回来,白苏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直接为她开了人参白虎汤,人参补胃,胃好了津液才足,再配上清热益气的白虎汤,才能将身体里的热中和泄出去,否则光喝冷水是没有办法根治的。
    何信看着小师姐的药方,想起伤寒论里有写: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1,不过小师姐直接越过了前一步,直接用了人参白虎汤。
    程冬冬挠了挠脑袋,“头疼。”
    白苏笑了笑,将药方递给杨荣,“以后少喝酒少辛辣,以清淡饮食为主。”
    杨荣点点头,“谢谢白医生。”
    后面有排队的人问白苏:“白医生,我们也老爱口渴,爱喝热水,是什么原因?”
    “没有糖尿病的话,考虑是肠胃寒症。”白苏让问话的人进去,仔细把了把脉,肠胃阴寒内盛,津液不承,从而导致口干想喝热水,“今儿你们刚好碰一起了。”
    “是啊,我以为就我一个人会有这种毛病。”杨荣笑着和这个爱喝热水的女人加了个联系方式,“咱们病得这么相似,也算是有缘分,咱们回头交流一下病情。”
    对方笑着说好。
    “白医生,糖尿病的口渴和这个不一样,对吧?”排队的糖尿病患者大声问道:“白医生,我们也老口干舌燥的,尤其是晚上想喝水。”
    白苏点头:“确实是不一样的。”
    程冬冬在旁边解释,“糖尿病的情况分很多种,肾阴亏虚、肾阴虚以及胃阴虚等等,一般男性大多肾阴虚明显。”
    等着看病的一个老大爷说道:“那我们多半是了。”
    等白苏把脉过后,确定几人都是肾阴亏虚类的糖尿病,因此直接用知柏地黄汤来加减。
    她连续开出了七八张糖尿病的方子,又有新的病人走进来,是住在巷口的邻居小七,她进来后不停的拿纸擦鼻涕。
    白苏将桌上的纸巾递给进来的小七:“感冒了?”
    “不是,我鼻窦炎。”小七小七吸了吸鼻子,“这两天开始降温,我鼻窦炎就复发了,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像感冒又不是感冒,难受得很。”
    “这两天是有点降温了。”马上到十月了,白苏已经开始穿长袖衣衫,她摸了摸小七的手,有点凉。
    小七又揉了揉擦得红彤彤的鼻子,“我本来想买点药喷一喷的,但我妈让我找你看看,能不能根治。”
    “我看看。”白苏帮她把了把脉,脉象细滑,苔薄白,肺气虚寒,“有几年了?”
    “两年吧。”小七觉得难受得很,呼吸不畅就算了,还有点红鼻头了,“以前都好好的,前两年就这样了。”
    “是受过寒吧。”白苏收回手,“以前是不是特爱美,冬日里也喜欢穿的薄?”
    小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个年轻女孩子不爱美呢?
    “造成鼻窍不通的原因有很多,风热袭肺、脾经胆经湿热、肺气虚寒等原因,你是肺气虚寒导致的。”白苏告诉小七,“你鼻涕量多,但大多数以清鼻涕为主,而且鼻塞有时轻有时重,一遇到风就加重,还爱咳嗽,对吧?”
    小七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那就没错了。”白苏给小七开了个最好用的方子,用辛夷、苍术、菖蒲配伍,基本上所有鼻子问题都可以用,另外还加了干姜、炙甘草,主要是去她肺里的寒湿。
    在旁边的学习的程冬冬和何信看了看药方,“师父,流清水鼻涕就是肺里有寒对吧?”
    白苏颔首,“鼻涕是粘稠黄的就考虑肺热,可以加杏仁、麦冬,如果有咳痰就再加点半夏。”
    程冬冬默默记下,“师父,要不要给她扎针啊?”
    何信猛地抬起头,脸上也是跃跃欲试的表情:“小师姐,我看书上说通鼻可以扎合谷、迎香穴,我们可以试试吗?”
    小七看着两学徒就想朝自己下手,声音幽怨:“……你们俩要不要背着我讨论?要不要问问我愿不愿意?”
    “要吗?”程冬冬摩拳擦掌,“我帮你针灸,我技术很好的,只要五十块。”
    小七抗拒地摇头,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人还是学徒,万一扎坏了咋办,她起身拿起方子就要跑:“白苏姐姐,我不扎针,我从小到大最怕扎针了,我只拿药就够了。”
    白苏笑着说好,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也不能绑着方便两人去扎,“你们俩再练练。”
    “好吧。”程冬冬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再等等吧。
    “厚积薄发,有你发挥大作用的时候。”白苏刚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争执声,她疑惑的看向外面。
    “师父,是得了喉癌那个老人的儿子。”程冬冬走到门口,朝喉癌老人的儿子章超和拉扯着的一男一女喊了一声,“你们干嘛呢。 ”
    几人朝这边看过来,章超趁着其他俩人分神的时候快步走进医馆,双眼都是红彤彤的朝白苏打了一声招呼,“白医生。”
    白苏朝他点点头,“怎么过来了?”
    章超擦了把眼眶,“白医生,我爸确诊了,因为已经中期了,医生说需要喉部全切除,然后再进行术后放疗,运气好最多能延缓五六年生命。”
    白苏颔首,一般都是这样的治疗方式,“你们打算做手术吗?”
    “我大哥大姐说不做了。”章超声音里透着怨气,“我爸年纪大了,手术、化疗都很痛苦,他们怕他遭不住。”
    跟着进来的章超大哥说道:“这是事实,爸年纪那么大了,做手术更是一道催命符,与其让他住在医院里等待死亡,还不如在家快快乐乐的钓钓鱼打打牌。”
    章超大姐附和着点头,“我们小区就有几人都是手术后没多久去世的,而且我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们也担心他受不住,而且做手术化疗要花那么多钱,有钱不如去吃一些好的。”
    章超大姐潜台词很明显,就是不愿意费钱费力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章超大姐又自顾自的给自己洗脑:“医生说其实到中后期治愈的几率不大,不如拿钱去好好吃喝玩乐,兴许还有奇迹。”
    其他人也附和:“已经确诊癌症也没必要挣扎了,反正都治不好的,还不如让他在最后时间里好好享受一下。”
    “我老公的爸爸也是得了癌症,检查出来后就活了一两个月,我们也没再浪费钱,丧事办得漂亮一点就好了。”癌症目前没法彻底治愈,因此除了有家底的人,大多数普通人都会选择放弃。
    “……”白苏看着语气轻松闲聊的几人,心情挺的复杂,大部分父母省吃俭用辛苦养大儿女,儿女最后直接拔气管,不带一丝犹豫的。
    章超大哥看白苏神色复杂没吭声,忙描补几句,“白医生,我们不是不想给我爸治病,只是这种癌症基本是治不好的,我们怕人财两空,如果能让我爸好好安享最后的日子也是尽孝了。”
    白苏轻轻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又没说一定要手术,也可以吃中药治疗啊。”章超将希望寄托在白苏身上,“白医生,你那天说可以试试治疗的,对吧?”
    “超儿,你别做梦了,人家大医院都治不好的绝症,白医生怎么可能治得好。”章超大哥有点生气,“但事已至此,你要接受现实,别搞一些有的没的,害得爸最后的日子都不舒坦。”
    “大哥,你一直住在市区不知道,白医生很厉害的。”章超一直在家创业搞养殖,所以对白苏的名头很了解,“既然你们不愿意出钱给爸做手术,那就试试别的办法,白医生这里离咱们家这么近,过来也方便的。”
    章超大哥说:“超儿,别浪费钱了。”
    章超大姐点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刚买了房子,每个月房贷车贷都是一大笔。”
    “你们不愿意出钱,我自己一个人出。”章超生气别开脸,对大哥大姐真的很失望。
    “那你自己出,别找我们就行。”章超大哥转身就走。
    等大哥大姐走出去后,章超吸了吸鼻子,将心底的愤怒、酸涩一并压下去,“抱歉白医生,让你见笑了。”
    章超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因为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缘故,和父母关系也更亲昵一些,因此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放父亲等死。
    “理解。”白苏觉得章超还挺孝顺,虽是偏爱的小儿子,但却没有养歪,孝顺得很。
    章超缓了缓情绪,“白医生,你能一下子把出我爸的问题,肯定也有法子治的,对吧?”
    白苏没办法保证,她以前没治过,只能用内力针灸和药材调理根本:“我只能说尽量一试,并不能保证结果。”
    “好,尽力吧。”章超这会儿有些庆幸自己回来搞养殖了,也能方便照顾家中,“白医生,我爸今天刚到家,有些疲惫已经睡了,我明天带他过来。”
    “我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骗他是严重一点的咽喉炎,让他吃你的药缓解一下症状,回头他过来拿药你别说漏了。”
    白苏点头说好,然后同章超聊了一下治疗方式,“针灸和吃药一起,先试一个月。”
    章超了解了下价格,一个月也就七八千,他还能给得起,“我爸节约惯了,回头我爸过来你别告诉他多少钱,就说很少就行了,我待会儿付一部分过来,你们到时候扣钱就行。”
    白苏颔首说好。
    章超想了想,又提前打了个预防针:“我爸有点嘴碎,估计还会叭叭叭,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隔天,白苏就见识到章大爷的嘴碎了。
    从一进医馆就开始叭叭叭的不停说太贵了,“小白医生,你比你爷爷收费贵,你爷爷以前开药一副就几十,你怎么还收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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