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足以完全颠覆参与者认知的线索。
    要知道玛丽姑姑可是引导者npc啊,参与者们默认她不能说谎,谁会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呢?
    陈云暂时把惊骇压入心底,面上丝毫不显,握笔开始画画,并提醒吕朔和萧斯宇:“不要写字,画画,画你昨晚看到的人就可以,但不要画与幻象有关的东西。”
    “我知道。”萧斯宇抬眼盯着还缩在墙边的胡利说,“那些字写出来好像有问题。”
    黑瞳歩医生反复让他们描述昨晚看到的幻象,《住院病患守则》也要他们听医生的话完成治疗,问题是看看胡利写的那些句子,他如果能控制自己,怎么可能写的那么恐怖恶心?
    吕朔面露苦恼,烦躁道:“可我画技很烂啊……”
    陈云坚声说:“先画了给医生看看,实在不行再写。”
    吕朔和萧斯宇依言照做,画了自己昨晚睡着前见到的护士,不过画完他们自己就看笑了,因为画的一点也不像,至多发型像一些,堪比灵魂画作,毕竟他们不是美术专业的人,要他们画出谢印雪和柳不花那样的作品简直太难了,所以陈云、吕朔和萧斯宇都觉得他们的画给黑瞳歩医生看过后肯定会被打回要求重做。
    谁知在黑瞳歩医生看他们的画之前,那个拥有苍色竖瞳的男人就说:“可以,抽象派画作,丑的很有艺术性,等会也裱起来。”
    萧斯宇:“?”
    吕朔纳闷不已:“这都行?”
    竖瞳男人睨着轮椅上的青年:“学着点。”
    玛丽姑姑都没脸,随便画画就行了,越丑越好。
    谢印雪垂睫温驯道:“好,下次就这样画你。”
    步九照:“……”
    另一边同样不会画画的苏寻兰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画被竖瞳男人说太丑,要求重画,她给黑眼睛的歩医生看过也是一样的结果,苏寻兰没办法,只能和胡利一样写下了类似日记的描述字句。
    当然,她写出来的东西也非常诡异阴森,停笔后没像胡利那般尖叫,脸色却苍白得过分。
    至于十三跟卞宇宸,他们俩的画技竟都很好,最终九个病患参与者中,七人都通过画画完成了今日的“治疗”,得到了可以取回自己行李的首肯。
    治疗结束后所有参与者都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不过今天护士们并不打算分散开来去寻今晚藏身的地方。病患们也不急着去护士长导诊台那找玛丽姑姑拿行李。他们都留了下来,想看看书架上以前的病患们留下的“作品”。
    萧斯宇就近随意抽出一本薄册子翻看几页后说:“以前也有人画画没写字,我手里这一本全是玛丽姑姑的画像。”
    “我这本全是字。”陈云也捧着一本册子说,“写的都是他们每晚看见的幻象,很像日记。”
    吕朔举着手里的册子晃晃:“这本也是。”
    无法分辨病患自己的宋清芸抓紧时间追问:“上面写了什么。”
    这也是郑书想问谢印雪的问题。
    “上面写……我们都会死。”陈云越看册子表情越凝重,“即便是找到了摆渡者npc。”
    通关全靠和摆渡者npc做交易的苏寻兰本能地反驳:“不可能。”
    陈云把册子递到她面前:“上面就是这样写的,你看。”
    【我会死的……我会死的……今晚我一定会死!这个副本根本没有人能够通关!哪怕找到摆渡者npc都没用……没有用……死!死!死!死!死!】
    陈云翻到的那一页,上面就写着这么一句话,后面的几个“死”字字体颇大,占据了大半页,字迹也非常凌乱扭曲,看得人心中莫名生寒。
    卞宇宸也在书架上不停的翻看:“这些册子里,还很多参与者都这么说。”
    再不就是类似苏寻兰呵胡利写的那种关于幻象的恐怖描述,除此以外没别的了。
    郑书闻言却不置可否道:“找到摆渡者npc没用,可能是找错了人,也可能是达不到摆渡者npc开出的条件,这些话或许会扰乱我们的神志,不要太在意,更何况……”
    他稍微顿了下声音,崔如洁就接住他的话继续说:“我们是护士,你们是病患,你们的通关条件目测是需要完成治疗,并拿到医生开出的病愈证明。”
    “你都这么说了。”胡利听出了崔如洁的弦外之音,盯着她道,“看来你们的通关条件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护士的《工作人员守则》里写了些什么。
    护士参与者和病患参与者的矛盾再次出现,娱乐休闲室内的气氛一时冷滞。
    胡利沉默半晌,突然转身面向湘妃,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湘妃,我再一次郑重和你道歉。昨晚是我鬼迷心窍、找不到其他护士也找不到怒恼羞成怒拿你撒了气。”
    湘妃感觉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不能再内斗下去了,我想活命,你们都听医生说了,我再不睡觉会越发重,我今晚必须吃药睡觉。”胡利把苏寻兰拉出来当垫背的,“昨天苏寻兰不就说了吗?大家可以合作起来,晚上我们找你们拿了药老实睡觉,你们回宿舍休息,这样大家都好。”
    这一回护士参与者不似昨日有人反对了,今时不同往日,昨天他们还有得选择,但今天,胡利的话既是提议,也是威胁——他的病情是所有病患参与者中发展最快的,若无意外他也是第一个死的,他昨晚就干出了迁怒湘妃的事,难保他被逼急了不会拉人玉石俱焚。
    喻凤竹询证其他病患参与者:“你们也全都要吃药?”
    苏寻兰说:“我吃。”
    十三说了进娱乐休闲室后的唯一一句话:“我也。”
    卞宇宸徐声耐心道:“之前不吃是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现在都知道了,我们不会不吃的。”
    喻凤竹道:“好吧。”
    胡利看双方至此都再没人吭声反驳了,便说:“行,看来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分一下今晚谁找谁药拿药吧。”
    最终大家共同约定:今夜所有病患参与者都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护士参与者们会去对应的病患床前,亲自盯着其吃药入睡。
    说实话做完这一切之后,大家都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轻松了不少。
    郑书边做着舒展运动活动关节边和穆玉姬聊:“今晚有时间好好捋捋我们为什么睡不着了。”
    也唯有今晚有时间。
    因为病患今晚就算再吃一回药,副作用也仅仅是白天会被医院里游荡的病人们触碰,大家都只知道“幻象”的第二阶段是什么,而继“被触碰”后的第三阶段是什么……得再等等才能知晓。
    众人陆续朝休闲室外走去,到护士长导诊台那找玛丽姑姑。
    病患参与者们主要是来拿自己的行李,护士参与者则是想弄明白他们的行李什么时候可以拿。
    “你们今晚又不会遇到危险,拿什么行李呢?”玛丽姑姑说着,还爱怜地摸了摸提问人林月的脸蛋,“工作很辛苦都没睡好吧?看你脸色差的,食堂六点开饭,待会去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拿到行李的病患参与者们自己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口粮,觉着食堂的饭有没有他们的份无所谓,何况食堂就算管饭他们未必敢吃,万一仍旧是“药膳”呢?故他们都吃自带的食物。
    不过当吕朔拿着自己事先备好的压缩饼干在啃时,一抬头却看到柳不花从行李箱内掏出个蓝色喷瓶,滋啦滋啦往头上一顿喷,喷完后又摸出个小罐子,用食指挖了点里面的白色膏状物,把它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每一片“花瓣”背面上。
    柳不花正对面的谢印雪没吃东西,在喝珍珠奶茶的同时还不忘指挥:“你别光涂脸,脖颈后面也涂点,那比脸还黑。”
    “哦,好的。”
    柳不花很听话,老老实实涂了两遍脖颈。
    其他人:“?”
    第158章
    人在处于危险境地时,外在的体面和整洁往往是最不重要的,都快死了,还在意外表做什么呢?
    所以众人根本无法理解,柳不花的行李箱里为什么会装着这种东西。
    哪怕是早在饕餮宴副本中就瞧过谢印雪日日换新衣,时时品香茶与“锁长生”格格不入的矜贵模样,自以为经多见广,再无旁事能领他诧异震撼的吕朔,面对这一幕都不禁问:“柳先生……你在干什么?”
    柳不花是背对着吕朔的,听到青年讲话他也没有回头,只把两颗被血管连接在脑花中央的眼珠子扭了个方向,望着吕朔答道:“涂美白香香啊。”
    吕朔:“……”
    他真的觉得,柳不花是迄今为止他在青山精神病院中见过最诡异恐怖的存在。
    萧斯宇同样不由地问:“你进‘锁长生’就带这个?”
    “还有补水喷雾。”柳不花这回转身了,他把刚刚用过的蓝色喷瓶递出,诚邀萧斯宇和自己一块美容护肤,“你要喷吗?”
    萧斯宇:“……不用了。”
    但萧斯宇惦念着柳不花和谢印雪帮自己的姐姐解决过一点“麻烦”,因此两分钟后,他又忍不住道:“吃的呢?你们没带吗?”
    柳不花说:“只有我干爹带了他的续命……不是,带了珍珠奶茶。”
    “我们带了很多压缩饼干,我买的,味道很不错。”萧斯宇家里有钱,他买的压缩饼干几乎完美的兼顾了口感味道和营业能量,说完,他从行李箱内大方拿了四包出来,“分你们一些吧。”
    “没事,你们自己留着吃,我干爹不喜欢吃这种饼干。”柳不花摆手婉拒,并语带怀念道,“我一会去吃食堂就行,多谢你的好意。”
    “可是食堂……”
    萧斯宇刚要提醒他食堂或许会给他们准备昨天的药膳,不过话才说了一半,他就忽然想起,那些药膳对其他人来讲可能是避之不及的粗糠烂菜,但对柳不花而言,那简直是美味佳肴啊。
    谢印雪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副本对参与者们的饮食没有限制,他们吃或不吃东西都不影响通关,自己在副本中七天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他没什么胃口也没打算吃,可柳不花还是要吃的。
    再听听柳不花说起食堂时那期待雀跃的语气,恐怕他巴之不得食堂给病患参与者提供的餐食依然是药膳吧?
    谢印雪绝不纵容柳不花病情加重,便当即接过萧斯宇递来的压缩饼干,道了声谢后对柳不花不容置喙道:“不花,你吃饼干。”
    “唉……好吧。”
    柳不花幽幽叹气,即使他没脸,吕朔萧斯宇他们仍能看出他很失落。
    谢印雪却心冷如石,对此视而不见,继续狂饮奶茶。
    待到天色将暗,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病房那。
    其中患者参与者们躺在床上,护士参与者们则按照白天分配好组合站在对应的病患床前,守着他们吃药。
    谢印雪还是和郑书搭档,但他拿到药后却迟迟不吃。
    郑书眼看其他病患接二连三地闭眼睡去,最后就只剩个谢印雪还坐着,就催促他:“你快吃啊,我要回宿舍睡觉了。”
    青年倚靠着床头而坐,长长的青丝没有束好,乌压压地垂落在肩头颈侧,眼睫也低垂着,在灯辉下竟有种柔弱可欺的温驯之感,连捏着药片的白皙双指都纤细似花枝,不堪摧折。
    这样一个美人,说出唇口的话却叫郑书差点吐血:“我还不想吃。”
    还没走的几个护士参与者听了谢印雪的话,都纷纷朝郑书投去同情的目光。
    “谢爷爷,你别搞我。”郑书欣赏谢印雪的外表,却更惜命,闻言只得求他,“我求求您把药吃了行吗?”
    谢印雪挑眉张唇道:“我也还没老到这种地步吧,怎么最近总是有人想给我当孙子?”
    郑书双手合十,已经开始能够共情现实生活中医护人员碰上难缠的病人时的感受了:“只要你把药吃了,你想让我当你的什么都成。”
    “我会吃的。”谢印雪道,“我要出去转一下,回来就吃,你先去睡觉吧。”
    郑书瞪着他:“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又不会和你说我的幻觉。”谢印雪扯唇,好笑道,“何况我即便吃了,你也睡不着。”
    青年说的没错。
    郑书早有这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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