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璪看来,弟弟这就是一脸深陷恋爱的模样,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卫玠也确实没打算掩饰,他本来就是想趁着这个他哥最高兴的时候,把他迟迟没说的事情,对组织坦白从宽。

    卫璪先一步猜到了卫玠要说什么,赶忙抬手阻止了卫玠说下去。

    “为什么,哥?”弟弟有些受伤。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重要的事情吗?为了一个拓跋六修,如此郑重其事,瞻前顾后?不要啊,我不听,我不听,打死我,我也不要听!

    ——今天的哥哥,依旧不愿意面对在他的小天使弟弟心里,他已经不是最重要的现实呢。

    拓跋六修: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最重要的好吗?你把你爸妈还有你舅舅置于何地?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王.蛇精病.济的面说一遍,信不信他分分钟抽的你重新做人?!

    第182章 古代一百七十九点都不友好:

    “那人如今的情况一定不算很好,所以才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哪怕被发现也顾不上了,因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政变。”

    卫玠顺着逻辑一步步推理了下去。

    “政变”这种在别的王朝总会要处心积虑筹划个好些年,才能积攒着来一次的大招,在晋朝的时候,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历史上,晋惠帝就是如此,几经废立,当过太上皇,也当过阶下囚,在皇帝的位置上起起伏伏,就跟儿戏似的,但偏偏这就是历史。

    如今,虽然历史已经被该的面目全非,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好比王爷们依旧都有篡位的野心。

    卫玠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却已经把这二年京城波谲云诡的局势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王济点点头,把卫玠猜不到的给补全了:“你睡了过去,也算是因祸得福躲过一劫。京中的乱象无可避免,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故事的历史因素是王爷们处心积虑要造反,这就和秃子脑袋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导火索却是从文人圈烧开的。

    这很好理解,大部分起义啊改革呀什么的,都是先从喊口号开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看上去都和卫玠一样弱弱哒,但他们却因为手中那杆可杀人的笔,总会身先士卒,带头闹事。无论如何,都要先在道德制高点上取得优势,这就是中国的战争。

    在魏晋这个清谈之风盛行的年代,文人间的口诛笔伐尤甚。

    若卫玠醒着,作为清谈界的一个标杆,卫玠肯定是要被逼着站队的,在局势不甚明朗的时候轻易下场的结果,就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幸好,卫玠没醒。

    其实说这次是文人闹事,也不算太准确,应该是佛道相争,是宗教信仰问题。比文人闹事更可怕。

    在卫玠小的时候,他就介绍过的,在汉朝时期传入中原的佛教,在魏晋的时候远还没有后世那般世界三大宗教的强势地位,它和中原本土稀松平常的其他教派没什么区别,顶多是信它的人多了一些。佛教自己本身也在积极转型,适应着中国市场,依附道教,利用玄学,包装了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出来,顺利打入了魏晋世家扎堆的顶级社交圈。

    不得不说,佛教的这一步改革是十分成功的,也许有心,也许无意,但是确确实实是由卫玠这个救世主、卫熠等世家女的替身僧的几个事件,佛教把它牢牢的和晋朝的统治阶级绑定在了一起,甚至事关到了国运。

    风风雨雨这些年,晋朝虽然也有波折,但总体来说还是在曲折中进步的,坏事有,但好事更多。

    百姓安居乐业,感念朝廷仁政的恩德,顺便的也会说一句白马寺,提一下净检法师,无形中就一点点拔高了佛教本就已经很高的地位。

    佛教的一点点兴起,自然而然引起了本土道教的警惕与不满。

    这是很容易想象的到的,宗教和商人打开门做生意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百姓就那么多,市场就这么大,像王氏那样哪家神佛都不落下的壕,毕竟还在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捐了这家,就信不了那家。

    在卫玠所在的现代,哪怕是一个宗教一个派别之间不同的两个教堂,都会因为拉拢土豪信民而产生竞争与纠纷。更不用说如今是不同的两个宗教,出自两个不同的国家。

    道家看佛教有越来越受到上层接受的意思,怎么可能不着急?

    事实上,佛道的恩怨,最早在东汉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迦摄摩腾与诸道士论难。三国时期,七步成诗的曹植,写了一篇《辩道论》,来批判神仙学说的诈妄。

    对于现代人来说,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这些了。

    但在现代的网络上,但凡看过洪荒流小说的人,肯定不会不知道“老子化胡”这个东西。这其实不是小说里编纂出来的说法,而是实打实的历史上佛道之争的体现。

    有趣的是,“老子化胡”这个典故,就发生在晋惠帝时期。

    也就是卫玠此时此刻所正在面对的特殊阶段。

    当王济说出“老子化胡”四个字的时候,卫玠差点以为他舅舅被谁穿了,又或者他舅舅也得到了什么现代的金手指。

    幸好,卫玠没心直口快,他耐心的听王济说了下去,才发现这是又一个历史事件点的触发。

    晋惠帝时期,天师道(道教)祭酒王浮,经常会与与沙门(佛教术语)的名僧帛远,发生冲突,为争邪正,隔空嘴仗,结果输赢各半。王浮气不过,多年后的今天,终于憋了个大招——他写了《化胡经》一卷,讲述道教的老子变成佛陀,去教化胡人的故事。目的就是为了诽谤佛教,说你们来源于我们。

    此书一出,立时卷起了洪水滔天。

    把本就莫测不断的佛教和道教,对立在了镜子的两边。为了信仰而战,总是激烈又血腥。

    由于这次的佛道之争是从一本书开始的,在最初期大家都没预料到结果会如此血腥的时候,一些不明所以的风流名士,稀里糊涂的也就下了场,单从文学和玄学的角度就事论事。结果,彻底捅了马蜂窝。矛盾升级,冲突不断。名士学子纷纷站队。

    王济想想京中那摊子破事就头疼,他本人其实是没有什么信仰的,如果一定要说信,他大概是信自己,所以他不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可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争执的面红耳赤,他不是说着两个宗教有什么问题,而是觉得那些狂信徒,不论是道教信徒,还是佛教信徒,都傻透了。

    “宗教信仰,约束的是自己,不是别人。”卫玠想起了他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强塞安利,逼着别人相信自己相信的,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对!”王济一激动,忘记了自己的伤,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就是嗷的一声惨叫,太特么疼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家小娘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当浮一大白,“信什么不是信呢?只要不是害人害己,那就随百姓们自己高兴嘛。大家有信的自由,也有不信的自由。不是说不信你了这个,那别的教派就都是歪理邪说。”

    但偏偏京中的那些人就是不明白,被有心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反而不管他们顶头上司(佛祖和老子)乐意不乐意,顶着他们的头衔就打了个不亦乐乎。

    信佛教的自然支持佛教,推崇老子道教的自然支持道教,这其实本无可厚非。但要命的是有,还有一种论点也应运而生——在国家面前,没有教派之争,只有国家之别,无论如何本土的就是比国外的强!

    魏晋时期和总觉得国外的月亮圆的现代大环境是截然不同的,魏晋人打从骨子里就有一种哪怕被挫骨扬灰也不会低头的民族骄傲,他们发自真心的觉得自己国家的东西就是好,胡人就是糟。

    说实话,卫玠没觉得这么想有什么错的。

    但……凡是都不能太极端。本来只是一腔爱国之情,却被一起子小人断章取义,念歪了好经,蛊惑着头脑发热的年轻学子越走越极端。他们表示,你信佛教,就是不爱国。

    这就很要命了,对吧?

    因为大多数僧人,都是本国人啊,怎么可能有本国人不爱自己的国家呢?

    僧人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于是,真正的大人物纷纷下场了,争论的点还是佛道,却没有人能够看到这背后真正被有心人利用了的隐患。

    事情就这样越吵越不对劲儿,如今已经演变成了,皇帝偏向佛教,就是卖国。

    “卖你麻痹啊,就二郎(晋惠帝)那脑子,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宗教信仰都不一定呢。”王济越说越激动,他本来没打算现在就和卫玠说这些的。来之前卫老爷子还特意交待他,若卫玠醒了,要一点点告诉他京城的局势,不要急,让卫玠慢慢接受。

    结果……没刹住闸,说的有点多。

    佛道之后,就是文人吵架,再之后就是各路人马煽风点火,浑水摸鱼。过去是因为饥荒闹事,是因为民不聊生闹事,如今有钱有粮了,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就改成为了精神信仰闹事了。反正是一天不搞事情就不痛快。

    “你先别着急,那人到底是谁,我和你祖父事先早已经有了猜测。”王济赶忙给自己的话来了个虎头蛇尾的收尾,不想卫玠为此费神。

    卫玠其实……不费神,因为他刚好知道一个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历史告诉他的。

    “只是之前一直苦于没有证据。这回好了,敌人主动送上了把柄。”王济继续,不给卫玠然和插话的余地,“只要拿到他勾结胡人的证据,就足够整死他了,没了他派人在背后撺掇,佛道之争总能想办法压下去。”

    参与者不外乎是司马家那些始终不肯消停王爷们,但也正是因为对方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不可能凭着王济或者是卫老爷子的一句话,就轻易拿下。哪怕他们已经在尽力用各种政策来限制和阻碍这些藩王的发展,但他们已经形成了气候,只能至死方休。

    楚王世子对他被画个圈圈囚起来有些年头的父王感慨:“您能在这场暴风雨里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

    楚王性格暴戾没脑子,又是“业内”人人都知道的作死小能手,怎么看都是一脸的炮灰相,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他,活了下来。每天有酒有肉,吃穿不愁,负责看管他的还是他的儿子,除了活动范围小了点,其实没遭什么罪,相反还挺惬意,从他为司马家急剧扩张的人口上做出的长足贡献就能看出来,他比他那些提心吊胆想造反的兄弟叔伯们可舒坦多了。

    楚王一开始被关的时候,血性未灭,也闹了一段时间。但关人就像是熬鹰,时间一长,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歇菜。更不用说楚王还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

    只是偶尔楚王也会有点小别扭,对儿子发脾气道:“宁做刀下魂,不做门前犬!”

    同样都是晋武帝的儿子,凭什么却让一个傻子笑到最后,就因为他投胎技术好吗?

    “别人都忘记了他司马衷(晋惠帝)的底细,我却不会,你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他就是个傻子,傻子,傻子!”

    楚王世子沉默的陪坐在一边,他无法感同身受父亲的憋屈,但他能够理解。真正的嫉妒,从来都不存在于地位差距很大的两个人之间,唯有两人都看见了希望,没得到的那个才会去嫉妒得到的那个,总觉得如果没有对方,就会轮到自己。这是毫无道理又荒谬的,但却是很多人都逃不开的魔障。

    陪着老爹发完疯,楚王世子这才无奈的离开了。

    贾谧跟在楚王世子身后,眼睛里有着楚王世子看不到的如古井一般的死寂,该来的始终会来,他握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将那张纸条递进了软禁楚王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局势先提这冰山一嘴,打完魏兴郡的仗,其实不是终结,回了京城事更多。

    ps:《老子化胡经》其实一直存在很大争议,不仅是内容,还包括作者到底是不是魏晋的王浮都不一定。所以,蠢作者就是这么姑且一写,亲们姑且一看,当个娱乐就好,请勿当真,爱你萌,么么哒。

    第183章 古代一百八十点都不友好:

    与此同时,魏兴郡城下的胡人,也终于要开始实施他们的离间计了。

    和拓跋六修所希望他们离间的内容十分相似。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卫玠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人心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最难把握的吗?连卫玠和卫老爷子学的布置计划里,想让别人跟着自己的步调走,也不过是设置一个让人别无他选的可能性。可拓跋六修的计划看上去是那么的漫无边际,又毫无束缚,他是怎么做到让敌人跟着他划下的道道走?“你和他们提前商量好了吗?”

    “不是。”拓跋六修笑了,他总觉得卫玠吐槽起来的小模样很可爱,因为卫玠一般只对他吐槽,也就是说这样的卫玠只有他能看到,“我就姑且把这当做赞美收下了。”

    卫玠一本正经:“这就是赞美,你可厉害了。”

    拓跋六修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回答,分分钟红了脸,自从感情有了突破之后,卫玠的态度就主动的可怕,好像根本不知道羞涩为何物。拓跋六修当然是很喜欢这样的亲近的,只是偶尔也会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真没用卫玠说的那么好。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你就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卫玠一眼就看懂了拓跋六修的内心,他们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

    拓跋六修的头低的更深了,像个小媳妇,但他还是用坚定的声音说:“在我眼中,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还用你说?”卫玠给了拓跋六修一个白眼,特意凑前,让拓跋六修最近距离的看到了自己的一张脸,哪怕是那么近的距离也是毫无瑕疵,肤如凝脂,白玉如雪。他又扯了扯自己宽松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和精致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粉红茱萸,“我当然是最好的,就这壳子,连我都想上了我自己。”

    拓跋六修的脸可以cos血玉了:“……”下面某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起了小帐篷,鼓鼓囊囊的很有料,过了仿佛又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小帐篷才终于重新平息。

    “啧,你可这能忍,不怕憋坏了吗?”卫玠这回也终于有点害羞了,但嘴上还偏偏要逞强不饶人。

    拓跋六修忍无可忍,一把抱起卫玠,将这句软香暖玉压倒了榻上。单腿卡在卫玠的两腿之间,让卫玠充分明白了某些“凶器”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肯图穷匕见,拓跋六修近乎咬牙对卫玠说:“你要是想再做轮椅做个十天半个月,你就说下去。”

    卫玠怂了。他就是个理论家,实战什么的,咳,他还是想回了洛阳再徐徐渐进,总感觉把第一次(不管是他的,还是拓跋六修的)交待在这么一个地方,有点亏。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卫玠从拓跋六修身上充分明白了这句话。

    所以,等拓跋六修第二次平静下来之后,卫玠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哪怕拓跋六修去抱他,也被他躲开了。

    拓跋六修没辙:“你要如何,卫宝宝?”

    “我不是宝宝!”卫玠最烦别人跟他说什么他还个宝宝,因为……“我是你的小祖宗!”

    “……好吧,小祖宗,咱们这回可以起来了吗?”拓跋六修对卫玠总是迁就到了毫无底线的地步,卫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玠伸手,大大方方:“要六修亲亲才肯起来。”

    “fuck!”拓跋六修再也忍耐不住,低吼了一声,然后就扑到卫玠身上做了一些没有做到最后,但也已经算是不可描述范围的事情。他的大兄弟不需要卫玠亲亲,也能“起来”。

    做完之后,真的是面色红润有光泽,反正卫玠是爽到了,他还不忘继续口头花花,用手戳了戳趟在一边享受余韵的拓跋六修:“诶,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浪呢?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媳妇儿的自觉了?脸红呢?害羞呢?雅蠛蝶呢?你不能剥夺我身为丈夫的情趣,这是不人道的!”

    拓跋六修侧目卫玠,就差把“咱俩到底谁是媳妇儿”这话写在脸上,他说卫玠怎么这么、这么豪放呢,这货根本就没转变过角色来!

    卫玠正对拓跋六修的唇瓣给了一个滋滋带响的吻:“乖,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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