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大红色繁复艳丽的宫装,返身望向秩序井然的诸大臣们从殿中?离开,殷红的唇微微上扬。
    她轻轻撩起袖子,露出细腻白皙的手,手指尖上一抹嫣红,是她趁着混乱离开前从宫女尸体?上抹去?的那滴血。
    “真是小看?了你们这些臭和尚,大好的局面,也能给搅黄了,还得本宫亲自出手。”
    甜腻的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渐渐消隐。
    宿月在明苍的尸身散去?后,便离开了宫中?。
    她独自走在嘈杂的街市上,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是了,她已经从俗世?之人,变成了冷眼?旁观这世?道兴衰的仙人。
    俗世?的一切,就该变成过眼?云烟。
    说的简单,她又做不到。
    玄苍找来的时候,宿月在酒楼中?喝酒,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空酒坛,然而她神?色依旧清明,只是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
    玄苍随着小二走上楼梯,一身白袍,长发散落肩头,俊美的容颜与熟悉的眉眼?,恍惚间宿月误以为见到了明苍。
    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帝尊。
    小二把人带来之后便匆匆离开,不敢久留。
    “帝尊?”宿月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朝他?举杯,“您也是来喝酒的?”
    玄苍扫了眼?只动了两三口的已经冷了的几盘菜,还有满桌子的酒坛,神?色自若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在宿月好奇的目光下,取出了几坛酒。
    碧绿的翠玉坛子,似乎是极上等的仙玉,开坛后,酒香霸道的瞬间弥散出去?,酒楼中?的闲客只是闻到一缕酒香,便轰然倒在一旁,醉了。
    玄苍及时布下结界,才未让整座酒楼的人跟着醉死?过去?。
    宿月闻到酒香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味道,可比青衍之前从龙君那里拿回来的佳酿更香。
    玄苍将酒坛推到她面前:“不是喜欢喝酒么?,我亲手酿的,喝吧。”
    宿月稍微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帝尊的话,有那么?点危险在里面。
    玄苍也不催她,宿月便试探地倒了一盅。
    一盅酒下喉,浓郁又特殊的酒香似乎要?将她浑身侵染,一股热意顺着喉咙滑下,直抵丹田。随后,热浪从丹田处爆发,直冲天灵盖。
    宿月感觉眼?前的人出现了重影,她晃了晃头,影子更多了。
    “帝尊……”只来得及说出两字,便软趴趴倒在桌上,开始哼哼唧唧。
    没有醉死?,只是醉傻了。
    玄苍将自己杯中?酒饮尽,捏着白玉酒盅看?向对面,轻笑一声:“高估你了。”
    这酒才酿了不到三万年,后面那几坛年头更长,可惜她是没机会享用了。
    凡人追求一醉解千愁的痛快,仙人也喜欢。玄苍倒是没有这么?多烦恼需要?喝酒来排解,酿酒纯粹是打?发时间。若是哪一年发生了些值得记住的事,便酿上一坛子放起来。
    酒里放了不知多少?珍贵的仙果,宿月没彻底失去?意识,已经算是表现不错。
    她体?内混沌原力飞速运转,将酒气散出体?外,让原本只能贴在桌上的宿月勉强抬了个头,能够看?到坐在对面的人。
    “你不要?晃!”她含糊地命令道。
    玄苍好笑地看?着她,将酒盅放下,十分?正经地回答她:“我没有晃。”
    宿月皱眉,努力用胳膊撑着桌子,使了几次劲,才终于把自己撑了起来。
    她双手扶着桌子,往前挪了几步,晃晃悠悠,随时要?倒的模样看?得人惊心动魄。
    “你要?去?哪儿?”玄苍问她。
    宿月转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大脑,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要?去?给我相公上坟。”
    她又向前踉跄了一步,已经带着满身酒气来到玄苍面前,凑近他?小声说:“你知道吗,他?死?的可惨了。”
    “嗯,知道。”
    宿月又往前凑了凑,气息几乎扑到玄苍的脸上,她迷蒙的眼?中?带着疑惑:“为什么?你长得有点像我相公?”
    说话的时候,她脚下一软,扑了下来。
    玄苍神?色自若地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腰。有了支撑,宿月干脆一点力气都不用了,将所有重量都压在那双手上。
    她的身体?不停往地上滑,玄苍轻叹一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安置在自己腿上,并随口回她:“大概我们都长了一张普通的脸。”
    “你骗我。”宿月稳稳地被固定在他?腿上,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鼻尖,“你一定是我相公。”
    “你不是说他?死?了么??”
    宿月嘿嘿笑着枕在他?肩膀上,“我才不告诉你,他?是被我杀掉的呢。”说完,她猛地又直起身子,问他?,“你说,我是不是坏人?”
    “嗯……”玄苍不怎么?走心地应了声。
    说完就发现宿月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哭得特别真情实意,还试图把眼?泪往他?袖子上擦,一边拽着他?衣袖一边抽噎:“你竟然说我是坏人,我要?休了你!”
    玄苍开始后悔拿出酒给她喝了,醉酒的宿月,不但?说话毫无逻辑,情绪还反复无常。
    在他?腿上扑腾了几下,宿月又不哭了,贴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相公,你死?了之后变好看?了。”
    也算是另类的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玄苍竟然意外的被取悦到了。
    “是吗?多亏你杀了我?”
    宿月立即不满:“你是不是在嘲讽我?你都已经死?了,还敢嘲讽我!”
    “不错,还能听出我在嘲讽你。”玄苍敷衍着,粗略估算一下她大概要?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算完之后,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以她的修为,至少?要?维持这种状态五六个时辰才能转醒。
    低头看?了一眼?,她双颊泛红,眼?睛因为刚才哭过,水汪汪的,鼻尖也是红的。双手还不老实的试图往他?身上攀,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
    她不高兴地说:“我生气了,不给你烧纸钱,童女也没了。”
    “那我谢谢你?”他?已经对童女产生了心理?阴影,并不十分?期待在自己的坟头上看?到它们。
    这一次好像真的成功气到她,宿月不说话了,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一会儿,闷闷地说:“相公,我有一点点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
    “你要?说有。”
    “这么?霸道,你都把我杀了,还要?我想你。”玄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一手轻轻拍她的背。
    “你死?了那么?久,我要?是把你忘了怎么?办?”
    “那就忘了。”玄苍的手指在她垂落的发丝中?穿过,语气淡淡,“他?已经成为你的过去?,就永远留在过去?吧。”
    在他?低沉的声音以及轻轻的拍哄下,她最?后一点意识也被黑暗吞没,终于陷入了沉眠之中?。
    离开前,玄苍在她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然后带着她一同消失了。
    小二上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只看?见了远超酒钱的银子,到处都没能找到刚才喝酒的女客。
    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怎么?都回忆不起这里的客人什么?时候下去?的?
    玄苍还是带她回到了国师府,墟空去?追墟净,至今仍然没有消息。宫中?发生了变故,但?国师府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将宿月放到床榻上,她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玄苍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刚才哭得大概太认真,眼?睛看?起来有些肿。
    他?突然伸手捏住她泛着红的脸颊,手指与脸蛋接触后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手上的力道收了再收。
    再然后,他?的手抚上了她的眼?,拇指轻轻拂过。
    “被你杀了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宿月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甜,从飞升仙界后,她再也没这么?放松过。
    醒来的时候,浑身酥软,依稀能听到窗外悦耳的鸟啼声,阳光也透过窗棂钻入屋内,打?在素雅的梅瓶上
    鼻息间,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酒香,让她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就这样,躺了半刻中?,享受着赖床的乐趣,突然满脸惊恐,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昨天,喝了帝尊的一盅酒后,她将帝尊错认成了明苍,不但?坐在他?腿上哭,还和他?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更让她崩溃的是,帝尊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她所有的话。
    她双手捂着脸,恨不能立即消失在原地。
    算了,这太难为自己了,让帝尊消失在她面前,也是很好的。
    宿月侧身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然而她的梦想并没能实现,在屋子里藏到日上中?天,终于有人来敲门。
    宿月屏住呼吸,并不想理?会敲门之人。然而外面的人耐性极好,每隔一会儿敲三下,她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下了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帝尊终于换回了贯穿的玄袍,背着光面向她,神?情高深莫测。宿月默默收回了开门的手,往后缩了两步。
    “墟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我又不是很想见他?。
    宿月在心里小声叨叨,没敢说什么?,只默默地跟在玄苍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花园的时候,玄苍脚步一停,宿月几乎要?立即从原地跳开。
    玄苍转过身,就见她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怕什么??”玄苍挑眉,言语之中?,藏着别人无法察觉的恶趣味。
    “小仙是怕冲撞了帝尊。”宿月维持着僵硬的微笑,解释道。
    玄苍盯着她看?了一阵,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宿月心尖直颤:“放心,既然让你活到了今日,昨日之事就不会计较。”
    宿月深深吸了口气,很想大声问一句:是真的吗?
    心理?路程从:帝尊竟然这么?好说话?有点想给他?立长生牌,早晚三炷香。我觉得他?可能有阴谋。层层递进。
    最?后,她按住乱跳的小心脏,很真诚地说:“帝尊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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