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被抚摸得正舒服时,却会突然发疯,对着人连蹬带踹,又咬又啃。
    有一种说法是,这是猫在提醒自己,保持警惕,不许沉迷。
    嫩软的肉垫,尖利的爪子,还有白白的、小小的牙齿……
    出点血有什么关系。
    再来一次。
    “——咬我吧,求求你……”
    如果他可以动,他会主动把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送过去。
    哪里都可以。每个部位都是小猫的玩具。
    但是猫锤了他一拳,扬长而去。
    韦叶把他关在这一间病房里。
    日光逐渐黯淡,屋子里爬上阴影,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照进屋子的霞光呈现出暧昧的淡紫。
    蒙着头的怪人在黑暗中翘起嘴角,无人可知。
    韦叶,“烧死”了江湄的韦叶,回到家的韦叶,没有家的韦叶。
    她一直很平静。
    经过好像有一年那么长的寒假,她捡起陌生的高中课本,艰难辨认着上面的知识和题。
    上学,读书,吃饭,睡觉,等待着考试。
    最令人厌烦的是,接受蜃海之后,律师总是隔三差五告诉她:客人来了。
    韦叶的心里将其自动翻译为:客人来送死了。
    但生存在法治社会,她把他们送进监狱里,或是精神病院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鬼压床和诡异的猫叫幻听伴随着她,她不告诉任何人,也决不允许这件事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她不害怕,因为……表现得很正常的自己,也很可能早已经精神崩溃,变成了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的精神病。
    只剩一个正常的躯壳。
    没关系。
    高考结束,电脑屏幕幽幽闪光,显示着她高中努力的成果。
    她一个人住在用江湄遗留的钱租下的房子里,背后空空荡荡,屋里没有声音。
    窗户大开着,闷热的气流顶着天花板钻进来,空调嗡嗡吹着冷气。
    她呆坐了很久,回到卧室里。
    床底下的骨灰盒露出一角,她低头看了几秒,抬起脚,砰一声把那个盒子踢出来。
    她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像从床底抱起一只沉重的猫,把盒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气温够高,所以沉重的盒子也变得温热。
    指腹沿着花纹摩挲抓挠,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接下来,去哪里?
    自由属于她,无处不可去。
    ……很困。
    窗外空调的冷凝管在滴水,滴答滴答,浸湿了窗台,又被暑热蒸干。
    她靠在床边,双膝曲起,抱着骨灰盒。
    空调风不自然地吹动她的短发,短而浓密的睫毛覆盖着她紧闭的眼睛。
    渐渐在睡眠中垂下头。她的额头搭在骨灰盒上,将它当成枕头,呼吸柔软而均匀。
    空调工作的杂音掩盖了细微诡异的响动。
    一道影子投射进屋,在地板上拉出扭曲、漆黑的痕迹,渐渐靠近床边蜷缩的人。
    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弯腰跪地,匍匐着贴近地板,缓缓靠近,仰头看她露出小半的脸。
    她的头发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有几根从头顶翘起来,凝着淡淡的光晕,像是……
    不听话的小猫眉毛。
    他屏住呼吸,把脸颊凑近。
    细软的几根头发擦过,他痒得眯起眼睛,在她的头顶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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