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湛磨了磨牙,还没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惊呼。

    “你在干嘛?你想打我哥?!”

    两人抬头看去,陈芸正蹬着高跟鞋挥着小拎包朝他们冲过来。

    陈湛连忙起身抬手去拦。

    “他帮我挠痒呢,陈芸你别乱来!林州怎么会打我!”

    陈芸举着拎包瞪他:“他帮你挠痒?你自己没手啊还用他挠?!”

    至于林州会不会打他……他以前那样对林州,林州会想打他好像是天经地义?

    林州拎着痒痒挠望天。虽然陈妹妹对他满怀恶意,但是他觉得陈妹妹说得挺对。

    陈湛不耐烦地躺回去,斜眼看着自己妹子。

    “少啰嗦!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都进医院了,我能不来看看吗?”陈芸没好气地道,又看了林州一眼。

    陈湛知道自己妹子对林州没什么善意,抢先道:“州啊,你帮我去买个午餐吧,还是老样子,你知道我的口味。”

    林州也不想跟这两兄妹同处一室,乖乖地应了,拿起钱包朝外走去。

    陈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一拎包甩在陈湛身上,不管陈湛被砸得直叫,柳眉一竖瞪着他。

    “我都听说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了我?!”陈湛没好气地把她的包扔下去。

    “你还说!这两天你没上网啊?你包养的那些大明星小妹妹什么的来看你全被你赶回去,就拴着那个林州在身边。现在圈里都快传遍了,说陈大少换口味了,收心了,正儿八经跟男人谈起真爱来了。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你这个傻样我还不得不信了。”

    陈湛很是郁闷。

    “怎么什么破事儿都弄上网?!”

    “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儿,前两天的事故还占着热门呢。”陈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好没有照片,都是捕风捉影的八卦。你跟那个林州到底怎么回事儿?”

    “哪有什么事儿。”陈湛漫不经心地躺回床上,“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陈芸声音高了起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尿性?!没事儿你留着他不让他走?没事儿你让人家给你挠什么痒?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说他的了?你脑子进水了啊?!”

    “你别老提以前行不。”陈湛不耐烦地道,“你一岁还尿床呢,难不成你现在还尿床?”

    “陈湛,你这张狗嘴里能不能说人话!”陈芸气得上前捶他。

    陈湛抬起两只手挡住她:“住手,你谋杀亲哥啊!我说真的好吗,以前我们对他有误会,其实人家人挺不错的,你别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这次要不是他奋不顾身救人,这个事故不会这么虚惊一场。”

    陈芸瞪着他:“他他他,叫得这么亲热。救了你一回你就看上他了?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说燕臻的了?!”

    陈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以前有多抵毁林州,现在就有多心虚。

    “以前是我看错了还不成吗?再说他也挺可怜的,被燕臻迷得五迷三道,可是燕臻心里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说真的,以前那位虽然出身穷,但是早早地就出来了,一路名校毕业见识眼界都有,现在发展得也不错。可是他吧,山村里长大,辍学几年,重读又太晚了,拼死拼活也不过考了个三流的t大,前途一眼就能望到头。资质没得比,长相也只是清秀。虽说谈恋爱不是找工作不用比个高低,但是连先来后到他也比不过那一位。燕臻为了那一位连飞机失事都搞出来了,这要死要活的劲儿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么,他怎么跟人家比啊。偏偏他一门心思地要跟燕臻在一起,结果在燕臻家里也只能睡客房。我真觉得他挺可怜的。”

    陈芸挑了挑眉毛:“哥,你对人家的事怎么那么清楚?!你调查他啊?你这个变态。”

    陈湛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就当你可怜他,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吧?!你也说他喜欢燕臻了,你这不是挖臻哥哥的墙角么?朋友妻不可欺你不知道啊。”

    陈湛撇了陈芸一眼。

    “我对男人没性趣。再说燕臻不是没接受他吗?算哪门子朋友妻。”见陈芸还要说话,陈湛不耐烦地赶人,“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烦我。我这腿伤着呢,你这是看望伤员的态度么?!”

    陈芸瞪了他一眼,抓起包起身走了。

    林州正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餐馆里排队等着点餐,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从那天开始就没再联系过的燕臻。

    林州犹豫了一瞬,还是不忍挂断,迟疑地接通了。

    “喂?臻哥?”

    “恩。”燕臻一手支着蓝牙耳机,一手滚着鼠标,看着屏幕上他从来不关注的娱乐版面。花花绿绿的版面里,突出显示的头条新闻赫然写着陈湛的大名。

    “千帆过尽皆不是,弱水三千终取一瓢?霸道总裁陈湛真爱疑现身?!”

    都是诸如此类耸人听闻的标题党,点进去看,讲的不过是摄影棚倒塌的事故和陈湛意外受伤的事情,最后再捕风捉影地八卦几句陈湛的感情生活,连个定论也没有。

    像这样言之无物的无聊八卦,燕臻以前从来不会关注。

    新闻里配着一张坍塌事故的图片,图片的焦点在受伤倒地的陈湛身上。陈湛身前是一片废墟,后面是被疏散的人群,在这样拥挤的构图当中,他的视线一眼就定在了蹲在陈湛身边,整个身体语言都诉说着关怀和担忧的那道人影身上。

    好事者把那个模糊的身影圈了起来,猜测这就是独占陈大少雨露的新宠。

    握着鼠标的修长手指紧了紧,燕臻低声道:“林州……你现在在哪儿?”

    “啊,我在外面旅游呢!”林州在嘈杂的餐馆里大声回道,此时点餐的队伍正好排到他,他对着手机道:“臻哥你等我会儿!”这才抬头看着菜单,麻利地报着菜色。

    “要一个回锅肉,可乐鸡翅,小炒西蓝花,香锅土豆片,鱼头汤,两碗米饭。都打包,辣椒少放,是给伤员吃的!对了,多放香菜!”

    陈湛那家伙居然特别喜欢吃香菜,这口味也算少见。

    林州点完餐付了钱,拿着外卖号单走到一旁等,这才又对着手机道:“臻哥,我好了,你找我有事吗?”

    手机那头久久没有回音,林州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又捧到耳边:“喂?臻哥,听得到吗?”

    燕臻的声音这才又响起,听着怎么都有一丝阴沉的味道。

    “你的地址。”

    “什么?”

    “你在哪里?地址告诉我。”

    林州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凉嗖嗖的,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臂,然后麻利地把医院的地址报给了燕臻。

    “对了,陈湛受伤了,你还不知道吧?他一直瞒得死紧,不让我跟你说,也不愿意对他别的朋友说。人家好心来看他,他还赶人家走,真是不可理喻。”

    摄影棚事故的新闻都满网飞了,他还能瞒得住谁?但是对于向来不关注娱乐圈的燕臻来说,他的信息的确是落后了两天。

    燕臻听着林州喋喋不休着陈湛的过错和不可理喻,握着鼠标的手一紧,后壳就这样被他捏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林州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十一假期,就陪着陈湛在医院里耗了一大半。

    陈湛的腿伤得并不很重,没有动到骨头,只是扭伤了肌肉,休养几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州本以为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结果每次他说要走陈湛都有一百个借口等着他,自己也拖拖拉拉地不肯出院,林州没有办法,只能呆在医院里陪护。”我觉得你还是得练练身体。“林州坐在床边一边削水果一边对着抱着ipad玩连连看的陈湛说道。

    陈湛头也不抬:“我练的啊,我身材挺好的。”说完抬头看向林州,一脸坏笑:“怎么,想要观赏一下?”

    林州摇头,很是认真:“中看不中用也没有用啊。”

    陈湛脸一下子黑了:“你说谁不中用了?!”

    林州没搭理他的不悦,只把苦瓜脸一皱,揉着苹果皮道:“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吧,那件事我其实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是为了救人对不对,虽然最后你的腿伤到了,但是好像不是我的错吧?你要是身体敏捷一点,也不会伤到要住院。”

    林州心底的那点愧疚早被陈湛磨光了,但是从小到大的道德准则又告诉他这不对,他不应该因为这个家伙太讨厌就逃避对他的责任,可是他现在已经忍不住为自己那时不时冒头的道德谴责找借口了。

    他的十一长假啊!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啊!他就净在医院里陪这个嘴坏的陈大少了,迟俊都已经把古镇周围玩遍了,还老给他发微信,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呢?林州觉得自己心里在默默流泪。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湛:“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下午,最晚明天,我一定要走了。我十一都还没玩过呢。”

    陈湛咬了一口脆甜的大苹果,他的腿已经好得能下地了,走路也稳稳当当的,他也知道没法再用林州那颗超级严肃的责任心来绑着他了。

    其实老老实实宅这么久也不是他的风格。最开始为什么要把林州留在身边,他也说不清楚了。但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但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还乐此不疲。

    以前玩得太疯了,偶尔静下来居然觉得挺舒适。

    没有酒精的麻痹,没有日夜颠倒的作息,没有捧高踩低的殷勤巴结,没有喧嚣的吵闹,没有空虚颓靡的性。每天只是跟林州斗斗嘴,看看书玩玩游戏,看着林州在他身旁忙来忙去。小土包嘴上说想走了想走了,实际上只要他不点头,他的责任心让他根本迈不出脚。结果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嘴巴噘得老高,做起事来却比谁都勤快用心。

    陈湛觉得他可以理解了燕臻失忆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家伙。

    有的人天生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放松,很亲切,也很放心。林州似乎就有这样的特质。

    他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小心思的那是圣人。陈湛厌恶耍心机的人,但是他看着林州在那里暗戳戳地盘算着什么,却兴不起一丝厌恶的情绪,只觉得很可爱。

    陈湛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土包无论干什么都很可爱,他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惟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吃错药了。

    无论如何,他很享受这种心情。

    陈湛在床上挪了挪,倾身凑到林州跟前,一面啃苹果一面笑着说:“怪我怪我,让你十一都没玩成。不是还剩两天吗?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啊,让你一次玩个痛快。”

    林州摇头:“不用了陈总,我同学还在古镇等着我,我跟他一起玩一玩就可以了。”

    陈湛拉下脸来:“怎么还叫陈总呢?”这些天林州基本没有主动叫过他,乍一听到陈总的称呼,陈湛好一阵不适应。

    “那叫什么?”

    “你不是都叫燕臻哥的吗,我跟燕臻一样大,你也叫声哥吧。来州儿,叫声哥来听听。”

    林州一脸为难:“不太好吧……”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哪里不好了?州儿还跟我见外?”陈湛伸手把他手里一直捏着的苹果皮拿下来,塞了两张纸巾给他,让他擦擦手上的汁水,又去抽他手里的水果刀。

    林州因为他的靠近却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一躲,锋利的刀刃划过手指,顿时一线血红透了出来。

    陈湛捏着他的手,眉头紧皱,拉起他往洗手间走:“快去冲一下,这里有创可贴。”

    林州一把抽回手:“我自己去。”

    陈湛没有为难他,丢开手跟在后头,靠着洗手间的门框看着林州。

    哗哗的水声响在室内,陈湛向来吊儿郎当的神情显出一丝沉静,沉默地看着林州的背影。

    林州对他的靠近非常敏感,显然在他的认知里男男也是授受不亲的。

    他来自闭塞的山林村寨,对这个现代都市懵懵懂懂,心性淳朴得像一张白纸。他也不像天生如此,如果没有人教他,他怎么会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来燕臻即便失忆的那一年,也没少干好事。

    陈湛唇角抿起一条冷硬的线条,在林州转过身来的时候又倏然不见,眯起双眼笑迎上前。

    “来来,都是哥哥的错,害州儿受伤,哥给你疗伤。”陈湛拿出一条创可贴撕开。

    林州避着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贴吧。”

    陈湛挥了挥创可贴:“都撕开了,你想浪费一条创可贴吗?”

    浪费两个字牢牢地抓住了林州的软肋,林州纠结了一小会儿,陈湛再来抓他的手他就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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