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想了想:

    “就穿那套湖蓝转色的衣裳吧,把那套昆仑岫玉的头面拿出来。”

    莲心点头,她这身装扮果然最是合适,乍眼一看并不显眼,可那一身富贵却是越品越厚。

    那身衣裳产自上京的周家铺子,衣裳倒罢,水蓝色不过上等料子,自腰下却是颜色渐渐深去,更是绣工夹着银丝线层层浮绣的水波纹,行走如凌波仙子。而那一套昆仑岫玉的头面却更难得,岫玉虽比不得独山青玉和羊脂玉,可这套头面却贵在通体无暇,无暇的岫玉可尊贵的紧,。

    她是安心要拨这个头筹,叫贤妃看上她这个财主。

    待□□装扮齐全,木容便携了莲心往褚靖贞的郡主府去,刚巧去到府外就遇上褚靖贞出府要去接她,便是刚合适的一同往宫中去了。

    褚靖贞实在宫外下车才瞧见了木容这一身装扮,只觉清爽可人也未瞧出什么,她显然不是在衣饰上用心思的人。

    却是入宫后时辰尚早,褚靖贞是径直领着木容往贵妃宫里去的,及至进了偏殿,就见主位上坐着位着了一身明黄服饰的女子,四十许岁的年纪,虽无倾城容貌却也能看出年轻时总有那么几分动人之处,如今年岁渐长更是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子威仪。

    褚靖贞领着木容行了礼,主位上贵妃只摆了手,自有掌事宫女叫了起。

    木容这才抬眼去看贵妃,虽含笑瞧着温和,眉眼却带利气。显见是个精明人,恐不好利用。

    贵妃叫了褚靖贞上前拉住上下打量着说了几句疼人的话,这才回头去看木容。

    “这就是你时常提起新认识,很合心意的丫头?”

    木容抿嘴略露了拘谨笑,却只垂头没接话也没再行礼。

    “可见是个老实的,你瞧人一向不错。”

    贵妃锐利眼神稍减,掌事宫女立时笑应:

    “可见着老实,都不懂得讨娘娘欢心。”

    贵妃斜睨宫女一眼,这才转过头去对褚靖贞道:

    “我这贺礼还没备好,你们往东偏殿去吧,你三表哥和表姐都在,没得和我在一处拘谨。”

    褚靖贞含笑退下,领着木容便往东偏殿去了。

    却是一入门,木容没想到,石隐竟也在。

    她只一眼看过便别过眼去,只觉着嘴唇发烫。

    石隐正是饮茶,听见脚步抬眼去看,见她一下避开了眼光,嘴角似笑非笑勾了勾,便又回头和三皇子一处说话。

    倒是慧敏长公主一见她二人前来极为高兴,褚靖贞扫过石隐和木容一眼后,暗自摇头叹息。

    原来褚靖贞一心想要她和石隐和解。

    木容却是忽然有了心事,接了宫女奉上的茶便一味拧眉沉思,心头突突的发慌。

    不多时,宫女报云大人到。

    云深入殿,神情略憔悴,三皇子却只扫过一眼也未曾理会。

    “也不是个省事的,云家风波不断,这云大人的表妹进了三弟府中也是不安分,几次三番做出勾缠之事,三弟妹又不是个心胸大的,现下这种时候还闹的不可开交,可见都不是识大体的。”

    慧敏长公主对云深颇不以为然,木容听着她的话也品出些味道,大约因着三皇子的不宠爱,江姑娘仗着云深的缘故不少闹腾。

    这事她却没有置喙余地,只略抿了嘴,却觉着忽然浑身不自在,回头去看,果然被冷落一旁的云深正直直看她,见她回头对她勾唇一笑,却显出些残忍味道来。

    木容眉头一蹙回过头去,随即就觉褚靖贞似无意挪了身子,恰将她遮住,朝她一笑。

    “这身衣裳和头面可见着难得,四姑娘是哪里得来的?”

    慧敏长公主忽然问来,木容忙答道:

    “衣裳是自家铺子里裁缝制的,头面却是费了不少心思得来的,也是自家铺子进了来,表哥知晓我喜欢,也就留了下来。”

    慧敏长公主点点头,这身衣裳一瞧绣工就知出手不凡。这头面连慧敏长公主也眼热都很,整个上京大约几年都未曾有这样的岫玉头面了,现拿着几万银子都没处买,周家得了一套却连铺子都没上就直接送去了木容那里。

    这边说笑几句,三皇子便告诉了慧敏长公主一声,领着石隐云深先行往贤妃宫中去,只是到底在木容身上多留了几眼,他蹙着眉似有些不喜,木容也明白他的心意,还是为着那些她和石隐不和的传闻。

    未多时,慧敏长公主也领着她二人往贤妃宫中去。

    一路去到贤妃宫中就见她宫中已然不少命妇皇族,自有人引着木容等人进殿,及至进了殿内木容就觉眼皮子一跳。

    贤妃今日竟也着了一身明黄服饰,头上甚至戴了一支极为繁复的凤钗。

    贵妃着明黄只因执掌凤印位同副后,可贤妃穿这一身为争风头可见有些蠢了。虽已三十许岁,可保养得宜仍旧光艳逼人,她的得宠也是有些理由的。

    木容随着上前行礼,却是悄悄给了莲心一道眼色,莲心会意,寻着人不留神的功夫,去到一旁将贺礼送上受礼处。

    四皇子,赵出,甚至瑞王爷均在。

    今日这样齐全,似乎都为着石隐。

    木容愈发心慌,恐露了马脚,行礼毕便寻了个僻静角落过去,想看石隐也不敢。

    石隐却也是同三皇子避到一处角落,两人话也不多,三皇子偶尔说几句,大多时候却是蹙着眉,石隐只偶或回应他两句,余下便是静默陪着。

    贤妃自有一股风流之态,眼角眉梢显着妩媚,于各命妇贵女奉承中极为自得,慧敏长公主似瞧不上她作态,只同褚靖贞聚在另一处说话,身旁自是也围了不少同三皇子派系中的命妇贵女。

    “你顶想来的,来了又避在角落,一副不胜烦恼的模样。”

    简箬笙见她如此不禁上前打趣,今日里一身月白长袍,连冠也未戴,却偏偏形容气度又万般出挑。

    “只为着瞧瞧娘娘威仪。”

    木容心不净也懒怠说话,简箬笙见她这般也不再多话只陪她站着,倒是不多时,自有内侍通传贵妃贺礼到,贵妃却并没来,贤妃眼中一闪而过失望。可木容却忽然发觉这殿内不知何时竟已没了云深踪影。

    她一下子愈发慌张,正预备避开简箬笙到殿外去透气,却听钱太监来请众人往偏殿去饮宴。木容无处退避,只得随着众人往东偏殿去。

    贤妃位主,东面几位皇子一处,余者按着齿序品阶落座,木容等女眷便在另一面,她是随着褚靖贞来的,只是身份却尴尬了些,只在褚靖贞后同那些个官宦府第的贵女一处。

    钱太监自是唱喏,先行引着阖宫内侍宫婢向贤妃贺寿,随即歌舞上,随着歌舞各处摆上果品菜式与酒水。

    石隐一贯不饮酒,只是喝着茶,连果品菜式也未动一筷。

    趁着众人觥筹交错,木容才瞅了间隙去看石隐,他容色淡然,只垂着眼。忽然他闭眼一晃,木容也跟着心一揪,就听四皇子笑到:

    “襄国公醉了。”

    “我……”

    石隐似要解释他并未饮酒,桌上一壶陈酿一滴未动,却一张口又是一阵晕眩,不觉扶住额头。

    “还不扶襄国公到后头歇会去。”

    贤妃也看过去,只笑着指了钱太监,钱太监立时便领了两个小内侍扶住石隐往殿后去。石隐仿佛真就醉了,未曾挣一挣便被两个内侍半挟着一般扶走了。

    木容心如擂鼓坐不住,却忽然被一道眼光狠狠看住,叫她一瞬强压了不安坐了回去。赵出一眼后,这才拿了酒杯起来,如常饮酒,甚至转头和四皇子对视一笑。

    或许,他们的将计就计已然开始。

    木容连手都是颤的,拿起酒杯竟晃的将内中果酒也倾洒出来,就这样不知所谓半晌,就见,钱太监匆匆从后面回来,避在人后去到主位在贤妃耳旁低语几句,贤妃面色骤然一白,一瞬后又自得冷笑,瞟了一眼三皇子。

    正是此时,殿外忽然一声悠长报说圣上驾到,殿内众人慌忙起身依着品阶侍立相迎,只圣上尚未入殿,殿后且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将殿内众人惊住。

    木容慌张回头,就听殿后一阵糟乱声响后,一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衣襟不整露出半个胸膛,隐约可见的一块伤疤,木容登时心底狠狠一揪。

    是石隐!

    他眼神摇晃显见中了药神志不清,手中一把长剑染血,从殿后冲进后只扫过一眼便定在木容身上,他冷冷一笑:

    “是你!”

    未待众人醒神,石隐忽然带着杀意仗剑而来,惊的一众女子惊叫退避,木容却是僵在那里满心惊慌苦涩,他几步上到近前举剑便刺仿佛滔天恨意,谁知木容身后却忽然寒光一闪,木容便见一道利刃顷刻穿透石隐胸膛。

    ☆、第一一九章

    木容脑中一瞬空白,不过顷刻长剑便已一进一出,带出鲜血甩在她面颊,那一滴血滚烫的烧着她的心。石隐颓然倒下却挣扎扑在她身上,她就听见一片静寂里他微不可闻的声音。

    “救我……”

    木容惊惶低头,就见他隐在她发间的面容里,却分明在笑。

    他的手攀上她颈间忽然用力的攥住,她还没来得及窒息,身后便有人一脚踢在他身上,他重重摔在地上,深思不清的蜷缩起来。

    木容怔怔只觉着胸中闷着一口气怎样也吞吐不出,哽的她心口生生的疼。

    “四姑娘?”

    木容忽然被人一把攥住回头,入目便是简箬笙万般关切,她下意识低头,就见他手中也提着一把长剑,剑尖滴血。

    她目眦欲裂,四下里的声音终于传进了耳中,整个殿内乱作一团,一队卫兵跑进隔开众人,刀剑指向已昏聩在地的石隐。木容颤抖着回眼去望,隔着缝隙只见他没有血色的面容双目紧闭,胸前一片泛滥开来的红。

    她拧眉捂住胸口,眼前一黑。

    不过一个片刻,她和石隐之间已然隔了生和死。

    四下里一片黑暗,简箬笙的那一剑,好似穿透的是她的心。

    她如同坠入天地之初的洪荒之地,似乎世间只剩了她一个,孤苦而悲绝。

    “看样子,那逆贼是想杀了这丫头泄愤,可见着真是她和静安侯背叛了,不然都到那份上了何必还费那些力气。倒是三皇子,同他亲近了这许多日子,听说云大人几次同三皇子谏言觉着那人身份有异,却都叫三皇子给斥了回去……”

    有声音迷迷蒙蒙传入木容耳中,她周身渐渐复苏起来,却是一醒来便想起石隐中剑倒在她肩头时那呓语一般都一句“救我……”,如今她的肩头可是担着石隐的性命。她强忍悲痛,佯做未醒,细听那声音忽然顿住,又带了几分委屈讨好:

    “臣妾也是猜测,毕竟襄国公如今已坐实就是二殿下余孽,可三皇子也实实在在同他亲近了这许多日子。”

    听着声音像是贤妃,只是她话毕却直过了半晌才有声音:

    “你去看看那丫头醒了没。”

    语调威严大约是圣上,不多时木容便觉着眼皮子外亮堂起来,这才万般艰难睁开了眼。

    钱太监呦了一声便阴阳怪气笑了笑,举着烛台又去了外间:

    “禀圣上,木四姑娘醒啦!”

    木容惶惶坐起只觉头重脚轻颈间火辣生疼,随即听珠帘响动,抬眼就见钱太监打着珠帘,进来了两人,她眯眼细看,女子为贤妃,男子年约五十,一身儒袍剑眉星目眼神锐利。

    木容是怔了一怔方才滚落榻下磕头请安,却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响来,喉咙火烫生疼一圈红肿,石隐攥那一下可见真用了力。

    “喂一盏蜜羹给她!”

    贤妃一瞧圣上不耐,赶忙交代钱太监,不过片刻一盏蜜水便灌进木容嘴里呛的她不住发咳。

    “既已享得富贵,怎么就轻易舍下?他待你,可并不薄。”

    不待木容平复圣上便沉声发问,这间小屋里也只有圣上贤妃带她和钱太监四人,可见着石隐即便做到了这一步,圣上仍旧存着疑心。

    “民女,民女发现了他的秘密,自知他必不能成事,唯恐牵连,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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