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请八方诸神,佑此人平安无事。”祁晏手里捏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岑柏鹤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他望着飞舞的黄龙,咬了咬牙,把这张红纸扔了出去。

    红纸在空中不断的飘荡,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落不到实处。

    “敬求八方诸神,佑此人安平无事!”祁晏深深一揖,这张红纸在空中晃了晃,但是仍旧像是无头苍蝇般漂浮着。

    “天一门二十三代掌门人祁晏,以心头血与紫气为祭,敬求八方诸神,佑此人平安无事!”祁晏咬破食指,手指一弹,混合着功德与紫气的血珠,落到了漂浮的红纸上。

    忽然,虚无缥缈的吼叫声响起,似龙吟又似凤鸣,在空中盘旋着的黄龙俯首把红纸吞进嘴里,刹那间黄龙燃烧为火龙,燃烧后的灰烬被卷入高空,随后便消失不见。

    风骤停,屋顶的异像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祁晏捂着胸口,此时他的心脏一时如火烧,一时如入冰窟,这两种不断交替的痛苦,已经让他忘记食指被咬破的疼意。

    他犹记得,十二岁那年,在师父房里翻出一本破旧残缺的书,那里面讲述的就是各种向上苍祈福的方法。

    师父说:他们虽然是修行者,但他们终究是人。做人讲究事不过三,求神也一样。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师父还语气怅惋的说了这么一句:“到了现在,还能有谁能真正求到神呢?”

    “噗!”祁晏吐出几大口血出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脸上露出了笑意。

    老头子,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

    飞机上,所有人都还在紧张地翻找炸弹的踪迹,但是忙了半点却一无所获。被他们绑在座位上的机长眼看着他们神情从紧张到绝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就像是饥饿许久的人即将等到他期盼已久的大餐一样,兴奋得连脸都扭曲起来。

    “你们不要再垂死挣扎了,我们现在离天空这么近,死后一定能够上天堂,远离凡尘的喧嚣与罪恶,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他咧着嘴大笑道,“现在就算到最近的机场降落,至少也要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你们来不及啦。”

    他得意的看着这些满脸愤怒的人,“愤怒吧,哭泣吧,然后迎接你们的死亡。”

    “闭嘴!”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懒得再听废话,抬腿一脚踢在他小腹下方,机长哀嚎一声,用既痛苦又兴奋的表情看向这个踢他的女人,疯狂大笑起来。

    女人挑了挑眉:“你xing无能踢这里也能笑得出来。”

    飞机上的男人们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仍旧忍不住夹紧了腿。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个机长对女人的这句话反应非常大,他扭着脖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低贱肮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谈论我?”

    他眼中有浓浓的鄙视之情,就像是古代贵族看奴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看不起男人,鄙视着女人,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些人的主宰。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大家都急着找炸弹,这个男人恐怕已经被人揍成肉酱了。

    “傻逼。”女人觉得自己跟一个疯子争论这种问题,实在没有意义,她又赏了男人一脚后,转身就去找炸弹,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但是机长却受不了别人骂自己傻逼,他不断的在椅子上挣扎,甚至叫骂,但是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理他。这对他来说,比别人骂他揍他还要难以忍受。

    这些人应该气急败坏,痛哭流涕才对,为什么会不理他?!为什么?!

    “女人,真是不能得罪,”心理学家在岑柏鹤身边小声道,“我家老伴也是这种泼辣性格,这次如果我回不去,也不知道谁能忍受她那唠叨又泼辣的性格。”

    他话里满是抱怨,但是岑柏鹤听得出,他心中是放不下老伴的,不然语气里也不会满含担忧。

    “我们会安全到达地面的,”岑柏鹤语气坚定道,“就算是为了等着我们回去的那些人,我们也要回去。”他的目光在机舱中扫过,扫过某个座位时,他后背一凉,似乎听到了一声龙吟。

    猛地回过头去,他只看到其他人强忍恐惧的脸庞,没人玩电子产品,也没有奇怪的声音传过来。

    他大踏步走到这个座位边,这个座位上还带着血迹,是刚才机场用枪打伤的那个人坐的位置。他在这个座位四周查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打开上面的行礼架,里面只有一个笔记本便携包,是受伤男人带上飞机的东西。

    “五少,”黄河挤到岑柏鹤身边,见他在看一个笔记本便携包,“我去拿下来。”

    “轻一点,我怀疑炸弹就在这里面。”

    岑柏鹤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此刻飞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然后望向了行李架上。他们把所有角角落落都查过了,甚至连救生衣吸氧器都没有放过,唯一没有怀疑的就是大家各自带上来的东西。

    一时间,大家都紧张起来。

    “让我来,”一个身穿军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对岑柏鹤跟黄河道,“我以前做过拆弹的工作,你们两个站远一点。”

    黄河去看岑柏鹤,岑柏鹤略一思索,便点下了头。专业的问题让专业的人来处理,才不会给大家拖后腿。他与黄河往后退了几步,黄河与另外一个保镖拦在了他身前。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拿下了便携包,打开便携包一看,他们遍寻不着的炸弹,竟然真的在里面。

    这枚炸弹很小,看起来不过成人拳头大小,但是威力却不小。只要爆炸,机壁就会裂开,就算他们能避开炸弹,也不能阻止飞机在航行中损毁。

    “这是定时炸弹,”中年男人满脸是汗,“而是还是比较的老式的那种,我无法靠技术拆开。”

    “那怎么办?”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口。

    “安全逃生门能打开吗?”中年男人问。

    空乘摇了摇头,“不行,飞机在飞行途中,无法打开逃生门。”

    这个回答并不让人感到太意外,但是他们仍旧感到有些失望。

    既不能打开逃生门,又不能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让飞机安全降落并且完成人员紧急撤离,所以他们唯一能够选择的的就是拆掉这枚炸弹。

    中年男人缓缓摇头:“现在离炸弹爆炸还有不到五分钟,飞机所在的位置是我国领海上空。”说到这,他苦笑道,“如果发生了不幸,至少飞机爆炸的时候,残骸不会砸到陆地上无辜的老百姓,我们死也能死在自己国家的地界上。”

    机舱内顿时一片死寂。

    中年男人指了指四根相同颜色的引线,“四选一,我们有百分之二十五活下来的机会,谁来做决定?”

    第99章 龙吟

    四分之一的机会,说小不算小,可是这个决定涉及到百条性命,谁也不敢下这个豪赌。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分钟过去了,心理学家开口了:“我从小运气就不好,逢赌必输,所以这个决定我下不了。”

    他这话一开口,所有人都在想自己往日的运气。实际上能登上这架飞机的人,都是各界的精英,运气自然不会太差,不过可能是他们运气都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才登上了这趟死亡航班。

    能够好好活着,谁也不想死。

    如今他们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飞机里有炸弹,逃生门又不能打开,他们其中某些人还有可能是机长的同党,这简直就是一个地狱逃生模式。

    一大半的人都打了退堂鼓,剩下几个没有开口说话的,面上也满是犹豫之色。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眼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岑柏鹤身上:“岑家世代为善,向来受尽上天庇佑,就连这炸弹也是岑先生发现的。这个决定,就让你来下吧。”

    岑柏鹤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又看向其他人:“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这种时候,不是看谁更有财势,谁的背景更大,而是看谁运气更好,谁积的德更多。岑家这些年做的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加上岑柏鹤的运气向来格外地好,做哪行赚哪行,就连那病歪歪的身体,今年也好了很多,据说是受了某位大师的帮助,病气就全消了。

    在极大的困难面前,很多人会下意识避开选择与责任,所以中年男人这个决定,竟然没有任何人反对。

    “岑先生,”中年男人把剪刀递给岑柏鹤,岑柏鹤看了眼手里的工具,这是缝衣服用的剪刀?

    “飞机上没合适的工具,这把剪刀挺锋利的,凑合凑合吧,”中年男人抹了一下脑门的汗,咧开嘴笑了。在这种关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心理素质那也是好得上天了。

    岑柏鹤捏住剪刀,看着定时炸弹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看着这几根线有些下不了手。

    电视剧里经常演这种情节,几根线里选一根之类,但是那些线颜色都不一样,好歹还能凭借着喜好来选,这里的几条线,全都是屎黄色,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深吸一口气,剪刀伸向了其中的一条线。

    “岑先生!等一下,”一个微胖的男人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惶不安,“现在还剩下一点时间,不如你再考虑一下,慢慢想不要急。来,深吸一口气。”

    岑柏鹤低头看着面前的东西,想起了钱钱曾经说过的话。

    钱钱说他生来便是贵极之人,身上的紫气不仅能够庇佑自己,甚至还能庇佑他人。他握紧手里的剪刀,即将下定决心之际,忽然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龙吟声。

    两声,他又听到了两声龙吟。

    岑柏鹤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按下了剪刀。

    咔嚓。

    在短短的不到一秒时间内,飞机上的众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一秒过去,两秒过去,甚至五秒钟过去,爆炸声都没有响起来。

    “这……这是成功了?”有人问出了声。

    “成功了?”

    “成功了!”

    这群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着风度的大人物,此时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有人大笑,有人喜极而泣,还有人冲上去抱住了岑柏鹤。已经没有人在意岑柏鹤这人是不是性格冷淡,是不是不好相处,在他们眼里,岑柏鹤就是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救世主!

    岑柏鹤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的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整个机舱内哭声笑声鼓掌声汇成一片,这些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唯有被捆在椅子上的机长大叫着不可能,他这个炸弹其实还设有陷阱,那就是剪一根线根本就无法阻止炸弹爆炸,只会加速定时炸弹时间的流逝,到时候这些天之骄子们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死亡,光是想一想这个场面就能让他心情愉悦。

    可是为什么会阻止爆炸成功?

    这不可能!

    “岑先生,你剪断的是两根?!”中年男人本来是想把炸弹小心收起来,等飞机落地以后,就交给等在机场的警察,他没有想到的是,岑柏鹤剪的不是一根线,而是两根。

    “哎呀,管它一根还是两根,炸弹不炸就是好事!”一位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话说完,她就蹭到岑柏鹤身边,犹如疯狂的迷妹般,拉着他的手摇了几下。

    “蹭好运,蹭好运,我今天回家不洗手了!”

    “对对对,我们都来蹭一把!”处于狂喜中的众人,其实是没有多少理智可言的,此刻岑柏鹤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岑家五爷,而是一个移动的好运加持器,摸一摸就能长命百岁,百邪不侵的那种。

    岑柏鹤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若是以往他被人这么围着,早就沉下脸转身离开了,可是在此时此刻,看着这些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孔,他竟然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在脸上露出了一抹笑。

    要摸就摸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飞机安全的消息很快传到总部,总部严肃的气氛随即一松,有几个比较年轻的工作人员,甚至高兴得鼓起掌来。

    “谢天谢地!”

    “与飞机上的人时刻保持联系,不可中断。”

    “安排机场的警察、拆弹专家原地待命,在乘客们安全离开飞机以前,都不能有半分懈怠。”

    岑家接到的消息很早,在飞机刚出事的时候,他们就听说了消息,所以全家人全都坐在家里等着后续消息。

    “爸,小晏那里要不要告诉他一声?”岑三哥心里又闷又堵,可是想到五弟对祁晏的那份心思,他就觉得这件事应该让祁晏知道,至少能多一个人祈祷五弟能平安归来。

    “不用了,”岑秋生摇了摇头,“若是这两个孩子有缘无分,又何必再让人难过。”

    岑二姐嘴唇抖了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在弟弟平安归来前,说其他的都没什么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岑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的视线全都落在茶几上的电话上。现在他们既害怕电话铃声响起,又期待着它的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岑秋生捏着拐杖的手在发抖,他看着不断作响的电话,声音沙哑道:“老大,你来接。”

    岑大哥颤抖着手拿起电话听筒:“你好,这里是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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