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可能是晚上吃错了东西。”
    “严重吗?”都流汗了。
    “还行,我再撑会儿,刚找同学拿了两颗药吃了,说不定待会儿就不疼了。”
    这话听得骆书禾直皱眉,凑过来按了按她肚子。邬瑗嘶一声,脸又白一度,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下,没敢说话了。
    “走,现在去医院。”
    骆书禾把东西收拾好,拉着她的手就要去找组长请假,打车去附近医院。
    组长是个三十有五的中年男人,年纪说不上大,但秃顶啤酒肚一样不少,看着很油腻又显老。在她们说话时,人还在盯着工人把最顶上的展板拆下来,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
    “请什么假啊。”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娇气,芝麻大点事,肚子疼忍忍不行?”
    身后邬瑗脸快白成一张纸。
    骆书禾不肯退让,坚持:“可是她生病了。”
    组长语气不耐,把黑色鸭舌帽一摔:“我说什么来着。”
    “早说了要男生要男生,你们学校派几个小女孩来算怎么回事。要求又多又麻烦,这个要先走那个要请假的,你们走了活给谁干?有没有点责任心,请你们来是当公主一样供着的?学分想不想要了。你们不干,大把人抢着要干!”
    骆书禾忍着气,耐着最后一丝性子把工作牌摘下,搁到一旁桌子上。
    “谢谢提醒,那我不要了。”
    在组长气急败坏的骂声中,她搀着邬瑗走出了会场。
    会场地处郊区,电影节又才落幕不久,外围一圈还有恋恋不舍的小粉丝在游荡,并不好打车。最近一班公交车也在十分钟前走了,骆书禾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排到了76位的界面,和右上角百分之四电量,合上了手机。
    等车间隙,一辆黑色连号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迟迟未走。
    邬瑗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在冷风中拽着骆书禾衣袖:“要不你别管我了,回去吧,要是真重修多麻烦啊。”
    骆书禾当作没听见,拍了拍她肩膀。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走到车窗旁,骆书禾深呼吸一口气,敲了三下窗玻璃。
    车窗缓慢降下,里面的人果然是晏池。此时,他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里,一双眼睛倒是很亮,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两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风渐渐大了,把骆书禾散在额前的头发吹得上下纷飞。她抚平头发,一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道,斟酌了好久才说出口:“晏先生,请问能麻烦您帮个忙吗?”
    半晌没有人回她。
    骆书禾以为他是没听清,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回晏池有了回应,声音偏哑,语气有些古怪。
    “你叫我什么。”
    骆书禾愣了,不清楚他这什么态度。然而很快,就看见了他略微偏了偏头,露出耳廓一枚小巧的白色蓝牙耳机。
    她好像明白了。
    也果然,面对电话那头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我怎么听这声怎么像骆骆,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你这什么态度,这死驴脾气不能多让让人家”的质问,晏池余光瞟着她,喉结动了动,一秒找了个称呼补救:
    “这么巧啊,老婆。”
    第2章
    骆书禾:“……”
    她确实没想到他能在外头这么毫无负担又自然地叫出口,好像他们真是那种腻歪到不行的小夫妻。一时没缓过神来,她只是垂下眼帘,耐心等他把电话打完。
    一分钟后,晏池把电话挂了,看向她。
    “有事?”
    骆书禾俯下身,简单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下,除去和组长对话那部分。说话期间,骆书禾一直在观察晏池表情,揣摩她这个要求听着会不会觉得过分。
    只见晏池全程拧着眉头,骆书禾心下有了计较,以为这事算是没商量,正转了话头看看能不能去附近打车,晏池淡声问:“你很缺钱?”
    骆书禾扒拉着车窗,解释:“和钱没关系,是学校安排的实践课。”
    还找补:“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这。”
    晏池果真不太感兴趣地偏过了脑袋,手指搭在车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边沿。
    她换个思路:“实在不行,就当打车行吗,我可以转车钱给你。”
    这下,连前排司机赵叔都听不下去,开口了。
    “少夫人您别误会,少爷他今天是特地……”
    然后,一声很轻的咳嗽响起,赵叔瞬间嘘声。
    “上车。”
    “谢谢。”
    骆书禾得了允许,火速折返回去,把蹲在地上按着肚子疼得闭眼的邬瑗扶上了车。到了附近的医院,多亏赵叔搭了把手,骆书禾才把人送进急诊室。再出来时,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臂。
    之后,骆书禾一直在医院收费处和急诊室来回转悠,负责接诊的大夫是个女的,看着年轻又干练,及腰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盯着手上病历单交代她,声音轻柔:“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也别老让她吃生冷的食物,本来身体这样那样的毛病就多,年轻不是这么造的。”
    骆书禾连连点头,再看向邬瑗时,她开始躺在床上紧闭眼睛装死。
    中途赵叔进来一回,是来替她,说是老夫人见他们这么晚了没到家,闹脾气不肯睡,怎么哄都没办法。让她不用操心这儿的事,另外安排了人看护,赶紧回去哄人要紧。
    骆书禾确实熬到现在也困得不行:“好。”
    走之前,她把用来给邬瑗擦汗的印花手帕叠了两叠,在枕头旁搁下。
    下楼时,骆书禾以为赵叔会跟着一块乘电梯下来,可他并没有。但那辆玛莎拉蒂就这么好端端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在她面前。
    骆书禾立在那,还在猜会是谁来开车。
    车灯忽而闪了两下,照亮了车里的人。
    风里传来一句:“看什么,逛动物园呢。”
    她以为他早走了。
    又一句:“在那杵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要我请你上车?”
    一刻也不敢耽搁,骆书禾走过去拉开了后座车门,坐进去。一路无话,加上车里打了暖气,骆书禾拢紧身上针织衫,竟靠着椅背睡着了。随着车缓慢驶入一座立着四层小洋楼和白色欧式喷泉池的院子,骆书禾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车熄火的声音。
    一个激灵,她醒了。
    接着是车门被打开,有冷风灌进来。骆书禾看着被伸到面前的一只大手,有些懵。
    “没睡醒?”
    骆书禾出走的神经转了回来,抬手攥紧了他的手。
    才走下车,果然看见老太太正裹着一条民族风披肩站在门口等,看见他们并肩牵着手走过来的恩爱样,眼里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骆骆回来了?饿不饿?什么活动啊开到这么晚。知道你们要回来,锅里现在还热着银耳炖花胶,要不要吃一点再睡。”
    骆书禾确实饿了,会场的盒饭难吃到她就匆匆扒了两口,一句“好啊”差点脱口而出。
    但手猝不及防被人掐了下,她只好说:“不饿,吃过了。”
    “这么晚了,您先去休息好不好。”
    “说好的,明天我陪您去逛花鸟市场,别到时候没精神。”
    老太太应了声,心满意足上楼了。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裹紧身上披肩和在厨房倒水喝的晏池嘀嘀咕咕一阵。骆书禾能感觉到他们在谈论自己,脱外套的动静都轻了几分。她听见了最后一句:
    “知道了。”
    老太太走了,老宅安静下来,这儿平时就老太太一个人住,加一个每天负责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事的保姆张妈。最近貌似是保姆老家出了点事请了假,老太太彻底没人陪,成天闲着没事干,难怪变着法地催他们回家。
    见这没她什么事了,骆书禾和他打了个招呼,也想上楼。
    就是脚才迈上第一级台阶,就被随手把玻璃杯倒扣在托盘里的晏池叫住。
    “你跟我来。”
    骆书禾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来到了三楼。
    以前两人都是分房睡,反正三楼空房间多,布局类似,老太太并不清楚他们到底睡的哪。骆书禾自己也清楚来这就是落个脚,向来不带太多东西过来,怎么来就怎么走。
    面前是三楼尽头那间房间,她一般不会过来这边。
    骆书禾扭头看着晏池。
    他已经把房门拧开,推开了,里头装饰一览无余。
    “你今晚和我睡这。”
    *
    骆书禾第一反应是向后退了步,脸上为难神色明显:“……别了吧。”
    “我随便找个房间睡就好,不打扰你。”
    晏池本来就因为老太太的死命令窝着一团火,瞧见她嫌弃的样子,火气更大,直截了当进了门,砰一声响。
    “随你便,你当我在求你,你爱睡不睡。”
    骆书禾没当一回事,转身去开她休息的房间房门,却发现拧不开,貌似上了锁。骆书禾难以置信,又换了间,门锁依然毫无动静。她这才明白过来,分明都是老太太故意安排的。
    思来想去,只能回去尽头那间。
    挺意外的是,晏池关门时动静虽大,再去看时,并没有上锁,虚虚合着一条缝。
    骆书禾知道这算是给她铺好的台阶,在心里纠结了会儿,就推门进去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进晏池的房间。
    这位二世祖少爷对自己的东西有谜一样的占有欲。房间除了清洁阿姨不会让别人进,一道菜只要别人动过一口就再也不会下筷子。长这么大,骆书禾是真头一回见有吃饭这么麻烦的人。而且为了迁就他习惯,晏家至今仍是分餐制,吃饭时,每人面前几碟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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