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子提过,吴琢不敢信,太夸张。赶上风调雨顺好年景,土地肥沃,乡间小麦亩产六石顶天了。太子殿下在木箱里种着玩的亩产十石,怎么可能呢。
    吴琢:“陛下一看便知。”
    刘彻拧眉,想说什么,感觉有人扯他。低头一看,儿子扯着他的衣襟指向外头。
    “你也想去看看?”刘彻没等儿子回答就抱着他下台阶。
    小孩从住所走到宣室,累得吭哧吭哧。换成腿长的刘彻,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饶是刘彻有心理准备,看到麦穗压得麦秆颤颤悠悠也难以置信。
    刘彻放下儿子,拽一个麦穗在手里揉搓片刻,轻轻吹口气,手中只剩麦粒。
    刘据惊得微微张口,老父亲搓麦粒的动作好像前世见过的老农啊。
    “春望,速派人到城外弄几头麦穗。”
    春望:“城外的小麦不是比殿下种的晚吗?”
    张顺子:“也泛黄了。殿下的小麦弄下来晒两日就可以磨面粉。城外的小麦麦粒还嫩着,可以生食。”
    春望闻言令小黄门骑马出城。
    出了未央宫往南两三里就能看到庄稼。
    小黄门骑马快,从去马厩到回来总得才用半个时辰。
    哪怕小黄门挑看起来很大的麦穗摘,那些麦穗搓出的麦粒依然比刘据种的少十几粒。如果只是少,亩产差距不会近一倍。城外老农种的麦粒比刘据种的小。
    无需仔细对比,打眼一看就很明显。
    刘彻把揉下来的小麦扔到鸡碗里,抱起儿子:“有你是父皇的福气啊。”
    小孩眨了眨眼睛,父皇说什么呢。
    刘彻亲亲儿子的小脸,想说什么,到嘴边话锋一转:“据儿想知道父皇此话何意吗?”
    小孩一脸好奇的点头。
    “据儿跟太傅识几天字就知道了。”刘彻不放心地补一句,“无需任何人解释。”
    小孩歪着脑袋看着老父亲,你觉着我会信吗。
    “太傅不是父皇啊。”
    为了儿子开蒙,刘彻睁眼胡扯:“太傅比父皇懂得多啊。”
    “太傅比父皇厉害?”
    刘彻点头:“父皇懂得都是太傅教的。”
    第35章 张骞归来
    前世他天赋过人, 两周岁的时候师尊也没叫他修炼。老父亲不怕揠苗助长吗。亦或者因为仅有一子,很怕儿子不成器。
    无论哪种情况,刘据都不想顺着老父亲。
    今日能叫他学文识字, 明日就敢叫他骑马射箭。
    刘据决定给老父亲灵魂一击。
    “可,可是父皇最大啊!韩韩说,都听父皇的话。”小孩伸出两节小胳膊比划, “太傅可以不听,不听父皇的话吗?”小孩脸上布满了好奇。
    不甚空旷的殿外顿时只剩风声。
    韩子仁回过神慌忙上前请罪:“陛下, 奴婢——”
    刘彻打断他:“你有何罪?”看着儿子, 长叹口气, “有罪的是朕。”
    韩子仁很是惶恐, 脸色煞白煞白。小孩很是好奇, 父皇为何这样说啊。
    “谁叫朕生了个机灵鬼。”刘彻气得朝儿子脸上使劲捏一下。
    小孩气得朝手上给他一巴掌。
    刘彻松手:“你是一点亏也不吃。”
    “干吗吃亏啊?”小孩疑惑不解, “好吃吗?”
    刘彻噎得说不出话,绕回之前的事:“真不想跟太傅学文识字?”
    “太傅可以不听话吗?”小孩一脸明晃晃, 太傅比父皇大,我就跟太傅学, 学成后我也比父皇大。
    刘彻张了张口, 有心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儿子出生两年多,小崽子天资过人, 恐怕也听不懂他的这些道理。
    倘若他虚七岁, 一些事不必讲儿子也懂。
    说来说去, 还是年幼无知。
    “跟太傅学几年, 你能看懂父皇案上的竹简。”
    小孩奇怪:“父皇不可以告诉我吗?”
    刘彻想给自己一巴掌, 教儿子什么不好, 教他认字。
    自诩除了上天无所不能的皇帝没招了。
    “韩子仁,你了解他。”
    先前皇帝陛下不介意认错, 此时韩子仁也不怕忠言逆耳:“先不说太子殿下愿不愿意,只说太傅教殿下的时候,最少也得一炷香?殿下这么小坐得住吗?”
    以往天冷,刘据穿得厚,乍一看像一坨。如今天热身着薄薄的短衣,孩子愈发显小。刘彻一只手轻轻松松提起他。这么小的孩子坐一炷香一动不动jsg,刘彻怎么想都觉着不可能。
    不是孩子贪玩,而是他弱小的身体易犯困,也容易累趴下。
    “是朕着急了。”
    刘据心说,您可算承认了。
    “不过也不可以日日想着玩儿。”刘彻捏住儿子的脸,“父皇母后不得闲,阿姊得认字,去病得习武,你就去找仲卿。看把你能耐的。”
    小孩权当夸他,点点头:“我最能耐!”
    刘彻噎一下:“少说两句吧。别逼父皇打你。”看向韩子仁,“多找些种子,叫他在此煮药。”
    小孩指着药柜,大声宣布:“煮药好玩!”
    刘彻呼吸停顿一下,朕不是叫你换个玩法。
    韩子仁真怕小太子挨揍:“陛下累不累?请把殿下给奴婢吧。”
    刘据看起来胖乎乎的,其实不重,只是小孩肉软,显得他像个小胖墩。刘彻身体好力气大,又抱习惯了,不觉着累。但他也不想抱儿子,太会气他。
    偏偏他气得不行,儿子还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放地上。多大了,整天叫人抱。”刘彻嫌弃地放下儿子。
    小孩瞥他一眼,抓一把即将成熟的小麦。
    刘彻慌忙抓住儿子的手臂:“干什么?”
    “喂鸡鸡呀。”小孩反倒是不明白父皇紧张什么。
    刘彻差点被口水呛着。
    虽然刘彻知道儿子不懂为父分忧——育种。但他也没有想过儿子种小麦是为了喂鸡。刘彻深吸气,再吸气,蹲下拽过儿子,“这些小麦上头有麦芒,小鸡吃起来扎嘴。”
    小孩看一下鸡,老父亲要不要看看鸡嘴多硬。
    “不可以吃吗?”小孩一脸困惑。
    春望机灵地上前:“殿下要想喂鸡,奴婢这就叫人给您送两袋麦粒。小鸡吃得高兴,鸭鸭和鹅也可以吃。”
    小孩看父皇。
    刘彻点头:“三袋。你的鸡鸭鹅各一袋。”
    小孩很高兴,露出一排小米牙。
    春望立即吩咐下去。
    刘彻指着十几框小麦:“这些不许碰了。扎着手父皇会很心疼的。”
    小孩乖乖点头。刘彻给张顺子等人使个眼色,务必给朕看好。
    刘据身边人慌忙应一声“诺”。
    刘彻:“朕再令人送两袋黄豆,小麦收上来种黄豆。”对韩子仁道,“据儿泡种子的方子给春望。以后缺什么药材找春望。”
    韩子仁应一声诺。
    刘彻看着儿子:“天越发热了,据儿不想熬药你们熬。”
    韩子仁:“不敢劳烦殿下。以前很多时候就是奴婢等人替殿下看火。”
    刘彻微微颔首,给春望使个眼色。
    片刻,小黄门捧着一个小木盒过来,里头全是金黄金黄的金币。
    刘彻深知小麦长得好儿子身边人都有功,包括粗使婆子。可以说除了儿子,粗使老妪首功,是她们打水拎上来,确保小麦得到及时浇水。
    这并非她们分内之事。
    所以这次刘彻一视同仁,偏殿一众个个都得一块八两重金币。
    看似很多,跟十二框良种比起来还是刘彻赚了。
    众人对刘据以及他的猫狗鸡鸭鹅和庄稼蔬果尽心,除了因为赵、李二人在前,哄骗刘据可能没命,其次便是他身边的活好做——小孩懂事,他看中的韩子仁等人也不敢恃强凌弱。
    众人做梦也不敢想尽忠职守有赏赐。以至于所有人呆愣片刻,然后才想到谢恩。
    刘彻抬抬手想说免礼,眼前多出两只小手。刘彻愣了愣:“……据儿怎么了?”
    春望这次不需要韩子仁解释,他自己就看懂了:“殿下的呢?”
    刘彻哑然失笑:“你也想要?”自问自答,“朕不是给你三袋小麦了吗?”指着药柜旁三小布袋麦粒,闹饥荒时也无需八两黄金。
    小孩看看小麦又看看父皇,再看看粗使婆子不知道把金币藏在哪儿好,老父亲当他傻呢。
    小孩二话不说,朝木框走去。刘彻慌忙拉住:“又想拽麦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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