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仁递给他:“卖饼的人说他管此物叫胡麻。这么一点全种下能种八亩地。”
    小太子吃惊:“这么多啊?可惜我只能腾出一亩地。”沉吟片刻,“给我留两斤。剩下的单放着孤下午去宣室。”
    午睡醒来,小太子坐在榻上支着脑袋思考许久决定先不带胡麻。
    先前偷偷跑出去赛马是他不对,可父皇母后加一起七十岁了竟然跟他一个八岁小儿斤斤计较,太小肚鸡肠了。
    宣室两侧宦官神色轻松,小太子由此断定老父亲心情不错,他不等通禀直接进去。宦官也习惯了他懒得等待,象征性拦一下没拦住就不再阻止。
    小太子能根据宦官的神色猜出老父亲心情如何,宦官也能根据小太子的举动猜出他有没有闯祸。比如上次小太子跑去赛马,他们也是象征性拦一下还就拦住了。
    话说回来,刘彻因为心虚,先发制人大声问:“屁股不疼了?”
    “一个屁股疼,一个不疼。”小太子气哼哼道,“母后太坏了。孩儿是她亲生的吗?”
    刘彻:“不会打盆水照照你长得像谁?”
    “像父皇。孩儿早就知道。”
    小太子的五官不如刘彻硬朗,温润偏向卫子夫。但他跟刘彻以前曾幻想过的儿子几乎一样。小太子还在他母后腹中的时候刘彻就希望儿子像卫子夫。
    太后也不希望孙子像儿子,盖因刘彻二十岁以前太糟心,太后想起来就来气。
    刘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朕已经认清你的真面目,说这些无用。”
    “父皇,孩儿上午去东市了。”
    刘彻挑眉:“给朕买的礼物呢?”
    “没买。我还很生气。”
    “那你过来做什么?找气受吗?”
    小太子趴在御案上:“父皇近日又干什么了?孩儿看到一个排队卖小吃的想到前面去,那些人说,你就是天子也得后面排队。”
    “所以你就没买?”
    小太子摇头:“你忘了孩儿姓‘卫’?”
    “你说你是卫青的儿子,他们就叫你到前面去了?”
    小太子连连点头:“二舅的名字竟然比你的好使。”
    春望心说,不如陛下好使才奇怪吧。
    “还不是因为你。”刘彻瞪他,“你不给朕出馊主意登记奴隶身份,他们会这么不待见朕?”
    小太子好奇地问:“父皇以前为了掩盖身份自称姓田是不是跟孩儿姓卫一样好使?”
    春望缩缩脖子当自己不存在。
    刘彻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咬牙怒骂:“小混蛋!”
    “所以父皇只能自称平阳侯?”小混蛋继续问。
    刘彻扬起巴掌:“是不是又想挨打?”
    小太子从他身侧移到他对面,摇头晃脑:“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春望,去把朕的马鞭找来!”刘彻扔下奏章瞪儿子。
    小太子啧一声:“逗您玩呢。怎么就生气了?果然外甥像舅!”
    刘彻扬起巴掌真想打他。
    小太子后退两步:“我去椒房殿探望母后。”
    刘彻叫住他:“见着你母后怎么说?”
    “伉弟乖巧,敬声表兄也懂事,大表兄乃冠军侯,母后啊,为何只有你儿子喜欢偷偷跑马?母后啊,定然是您不会养孩子。”小太子歪着头问,“父皇,可以吗?”
    第131章 6w9营养液加更
    太可了!
    小太子不挨到身上他从今往后鄙视卫子夫。
    刘彻佯装烦的摆手:“快去吧。”
    “不去。”小太子摇头, “父皇这么急着叫孩儿过去,孩儿又得挨打。孩儿改日再去。父皇,孩儿先行告退。”说得有礼, 转身就走,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还在生气不想行礼。
    刘彻指着小孩的背影:“春望,他来做什么?”
    春望:“故意气陛下。”
    “人小心眼小!”刘彻看看手边的奏章, 全是些小事,“朕出去走走。”
    春望跟上。刘彻抬抬手:“朕不走远。”
    此时青天白日, 宫里又有巡逻侍卫, 各宫殿外也有侍卫, 春望倒也不担心他遇到不测。何况刘彻不止一次一个人静静地思考问题, 宣室诸人也习惯了。
    刘彻确实没走远, 他去了离宣室最近的椒房殿找卫子夫抱怨儿子故意气他。
    卫长公主和赵破奴快成亲了, 卫子夫忙着查女儿的陪嫁单,哪有心思当解语花。
    以前刘彻不清楚卫子夫的真面目, 天家夫妻相敬如宾。现今卫子夫无法再装也懒得装:“陛下不忙不妨帮妾身看看还缺什么。”
    “还看呢。不是朕拦着据儿敢气得你又想打他。”
    卫子夫淡淡地扫他一眼:“据儿为何要故意气妾身?还不是因为妾身打他三鞋底。”
    闻言,刘彻心虚, 反问:“想不想知道据儿打算同你说什么?”不待卫子夫问, 他就把刘据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
    卫子夫果真气得拿不住陪嫁单。
    刘彻气顺了,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卫子夫怀疑他故意的。思及此, 卫子夫确定儿子故意的:“陛下不妨猜猜据儿为何不说, 就不告诉你。他不怕妾身过早知道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彻愣住, 紧接着不可思议。
    卫子夫气顺了。
    刘彻起身踱步:“竟敢算计朕!”
    “您儿子啊。”卫子夫悠悠道, “我们卫家人没有这么多心眼。”
    刘彻:“怎知他不是像你早逝的兄长?”
    “这样说能叫陛下心情舒畅, 那就是吧。”
    刘彻总算知道儿子那么会气人像谁——皇后卫子夫。
    “朕不该来。”母子二人一个塞一个会气他。
    卫子夫:“妾身恭送陛下?”
    刘彻到她身侧坐下——不走了。
    卫子夫也不敢一直无视他, 令宫女准备茶水,她亲自煮茶。
    刘彻拿起女儿的嫁妆单, 想起二女儿只比长女小两岁,今年也有十六。刘彻至今只有三女一子,即便他最看重儿子,也不希望娇养长大的女儿过早去婆家伺候夫君公婆小姑。虽说他会为女儿挑选许多奴仆,无需女儿亲自照顾,可她身为儿媳免不了操心。
    而刘彻除了父亲还是皇帝,皇家乃天下表率,民间女子及笄不议亲得交税,他的女儿哪能拖太久。刘彻提醒卫子夫忙完长女的婚事就多多留意适婚男子,尽早把二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哪有那么多列侯。”卫子夫也愁,“随去病出征封侯的将士中有没有合适的?”
    刘彻颔首:“有是有,但是匈奴人。其他人不是已婚就是相貌丑陋。”顿了顿,“去病的婚事定了?”
    “定了仲卿不告诉您?”
    刘彻思索片刻,欲言又止地看向卫子夫。
    卫子夫摇头:“前几日妾身问过仲卿,仲卿说去病提过,三位妹妹成亲的时候他都会备上一份厚礼,以谢您对他的养育之恩。”
    “谁叫他谢?”刘彻只希望霍去病娶他女儿。
    卫子夫:“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会撒点蜜糖?”刘彻反驳。
    卫子夫噎住。
    好主意!
    可是为何又是她。
    卫子夫:“去病很清楚什么样的女子适合他。我们就别管了。”
    “女方看上的是冠军侯,并非霍去病,你也不管?”
    卫子夫反问:“除了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人,谁看上他不是因为他乃冠军侯?敬jsg声已有十六,昭儿那孩子比他大,二人皆可议亲。陛下不妨问问两位姊夫,同他们两家攀亲的是些什么人。”
    有人跟他们攀亲?此话在刘彻喉咙里绕一圈又咽回去,公孙家和陈家远比霍家显赫,为何长安未婚女子多想嫁霍去病,不想嫁进公孙家和陈家?只因霍去病是冠军侯。
    “陛下不要觉着天下女子只有我们的女儿配得上去病。仲卿和他夫人也非门当户对。俩人不是很好吗?”卫子夫想起一件事,“陛下曾说过,列侯当中没有适婚男子您大可赐他一个侯爵。此话当真?”
    刘彻颔首。
    “张汤次子张安世。”
    “他?”
    卫子夫点头:“长姊数落敬声的时候不止一次提过他不如张汤次子。他和敬声是同窗。”
    “未及弱冠?”
    卫子夫:“去病出征前才十七您就想给他定亲。”
    他哪能跟去病比。刘彻在心里嘀咕一番:“张汤同朕提过他这个儿子。改日叫他当个郎官朕先看看。朕此前一直希望他到据儿身边出任太子洗马。还有霍光、敬声和昭儿。他们性格各异各有长处正好互补。”
    “据儿才九岁,不急。再说了,他那个机灵劲要什么侍从官?”卫子夫算给他听,“御史大夫最看重的儿子,冠军侯之弟,还有两位是他亲表兄。您叫他们到据儿身边,长安所有世家子弟得唯他马首是瞻。他们聚到一起敢把天捅个窟窿。”
    刘彻:“所以朕只是想想。朕还想多活几年。”
    “那此事过几年再说。”卫子夫再次提醒他二女儿十六了。
    刘彻又稍坐片刻吃了茶就回宣室殿。
    刘彻所知皆是天下事,他身边的宦官宫女对长安人和事知之甚详,盖因他们闲着无事爱打听。刘彻问宣室诸人哪位公卿的儿子机智过人,年岁几何,可有婚配。宦官宫女稍稍一想就明白这是准备替二公主择夫。纵然他们有自己的偏好也不敢夸夸其谈,盖因小太子时常出宫,城中大小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倘若陛下按照他们提供的消息给二公主择夫,小太子不满意来到宣室大发雷霆,他们轻则被逐出禁宫,重则性命不保。
    宣室诸人有一说一,刘彻心里有底反倒不急。妆奁可以先备,明年秋定亲,后年成婚也不迟。民间女子也多是十七岁左右出嫁。
    此时太子宫内枇杷发现她收拾好的胡麻还在:“殿下,您把这个忘了。”拎着胡麻去找屋檐下逗鸟的小太子,“婢子叫韩子仁给陛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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