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用帕子接在了手里。

    “打开吧。”元武帝淡淡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皇上!”福公公应道,盒子打开了,里面赫然是块绢布。“上面还写着字呢!皇上!”

    “让本王看看!”段奕从人后走来。

    “奕亲王!”

    元武帝的眼神往段奕的身上瞥了一眼,眼底透着厌恶。

    段奕的声音一到,众人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镊子,捏着绢布一角轻轻地抖开来,念起了上面的字,“吾夫,醇,见字如面。凤被南诏人追杀砍去双腿,命不久矣,只恨再不能与夫相见……,望夫善待妾的家人……”

    围观的众人吸了一口凉气,这果真是贵妃?

    元武帝未说话,眯着眼在沉思。

    段奕又说道,“皇兄,臣弟记得,凤嫂曾经喊皇兄都是念着你的讳字:醇。臣弟还记得,当年出征那南诏国的前一晚,本来要御驾亲征的皇上忽然病倒了,

    且一病就是二三个月,但那南诏国人仍在肆意扰乱九姑山一边,民不聊生,后来,是凤嫂替皇上领军上的战场吧。”

    有臣子说道,“没错,是顾贵妃!顾贵妃将那南诏国的几个将军全砍了头杀了他们几万人,就那一仗,他们再没敢惹事过,后来就投降了!”

    又有人高声说道,“皇上,按着昔日顾贵妃的特征来看,这位可是真的贵妃了,可,那日逃掉的又是什么人?”

    “那个女人是南诏国的卧底,将一张脸整成了贵妃的模样,你们忘记了她还要杀顾公子吗?试问,自己的亲姐姐怎么会杀自己的亲弟弟?”

    “对对对,顾贵妃一向爱民如子,可,这几年的贵妃却是心狠手辣,老臣以为是贵妃忙于政事改了性子,谁知是换了个人啊!”

    “而且,太师马上要办寿宴了,假贵妃却不上门相助。反而不见人影,而且,据顾府的仆人们说,贵妃只在去年冬天时,半夜里回过了一次娘家,近五年都未曾回过顾府,这就说明有问题了。”

    “假贵妃去年在顾府时,还差点害死了顾夫人。”

    人们七嘴八舌头的议论起了真假贵妃的区别来。

    末了,张太傅说道,“皇上,如今真相大白了,请皇上收回撤销顾太师职位的旨意,收回撤销顾公子总兵大人之职的旨意。”

    “是啊,皇上,想当年,顾贵妃为了大梁江山,多次亲自上阵杀敌,她最后惨死于南诏遗民的手里,皇上若是撤了她父亲与幼弟的官职,她在地下也难安啊。”

    “皇上,娘娘的白骨就在这里,她死得如此凄惨,皇上不能无情!”

    围追堵截,七嘴八舌。

    每个当皇帝都头疼嘴巴如刀子的言官,与手里捏着笔杆子啥都敢写的史官。

    顾非墨连哄带吓,将三公中的太傅与太保以及朝中所有的御史言官典吏全都叫了来,元武帝的头被吵得一个变成两个大。

    他冷沉着脸,不得不发言,“朕,确实是被假贵妃蒙蔽了,让老太师寒了心,现在,传朕旨意,请太师重回朝政,重任太师一职。”

    一个过几天就过七十大寿的老头子,被“女儿”造反的事一惊,被“女婿”皇帝想砍他头的事一吓,没惊吓死掉也是命大了,还有力气再回朝来任职?

    有不少人心中唏嘘起顾家的命数起来。

    也有人在暗中冷笑皇家无情。

    臣子们心中虽然在腹诽,但面上依旧是恭敬着山呼起万岁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太傅这时又想起顾非墨的那张冷块脸来,马上又问,“皇上,还有顾公子的呢?”

    元武帝听闻眸色一冷,“非墨最近心情不好,让他多多休息着,这总兵的位置么……再议!”

    再议?议来议去,再找个借口便是没了下文了。

    人群里的顾非墨扯唇冷笑一声。

    在段奕声音缓缓的念着顾凤的遗笔书信时,他的眼底已是怒气腾腾,为姐姐的死而心痛,为元武帝的冷漠而愤恨。

    他冷沉着脸甩袖转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夫?

    她当他是夫,他有没有当她是妻?

    上战场是她,坐皇位是他!

    太子是他与别人生的儿子!

    她请他善待她的家人,他善待了吗?

    不分青红皂白的撤了弟弟与父亲的职!

    让人四处缉拿弟弟,让弟弟有家不能回!

    太子还要扬言杀了她全家!

    他却无动于衷!

    不!不是无动于衷,是默认了!

    若不是自己叫了一群言官来对元武帝围追堵截的逼问,给顾家平反,只怕旨意不会来得这么快!

    将顾府拖上个几个月,会将老父亲活活耗死!

    世上居然有如此薄情的男人!

    顾非墨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堵得慌,恨不得拉个人宰了!

    走了几步,他遥遥看见太子段琸也朝这儿走来了。

    顾非墨咬牙怒目朝他踢去一块石头。

    但,隔得太远,石头的攻击力太小。

    段琸听到声响后纵身一跃躲开了袭击。

    在宫中被人暗算,这是在藐视他的无用!

    段琸冷眸眯起朝石头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众太监低头站着,来看热闹的大臣们正低声聊得正酣。

    实在看不出是谁射出的石子。

    该死的!

    “速去给本太子去查!这宫中混进了刺客!”

    “是,太子殿下!”

    ……

    就在宫中发现了顾贵妃顾凤的尸骨而闹哄哄着时,夏玉言与谢枫坐了马车到了顾府。

    顾府没有得到宫中的消息,因而大门仍是紧闭着。

    门前有不少从柳枝头吹下来的柳絮儿在府前的地上打着卷,厚的已堆成了一个枕头般大小,可见已是多日无人清扫。

    夏玉言望了望府门前的四周,微微挑眉。

    “枫啊。”她叹了口气说道,“敲门吧。”

    顾府,她以前路过这里时,府门前常日都是坐着不少迎客跑腿的仆人。

    府门大开,进府出府的人络绎不绝。

    但这几天,天天紧闭着门,透着凄凉。

    以前不来,是因为怕人说是谢枫想高攀,也怕谢锦昆顺藤摸瓜找顾府的麻烦。

    但现在谢锦昆与安氏已死,再没人关心十五年前顾府收养谢枫的事。

    顾府有难,若不来看看,却是说不过去,做人不能忘恩忘本。

    “是,娘。”谢枫伸手拍了拍门,“罗管事,是我,谢枫!快开门吧。”

    门内传来脚步声,门上一个碗口大的小洞里,一张老头的脸伸出来朝夏玉言与谢枫看了看。

    目光最后落在谢枫的身上,他讶然了一瞬,旋即又笑道,“是枫公子啊,你等会儿,老奴这就来开门。”

    ☆、001章 太子照打不误!

    顾府的后院里。

    头发愁得两夜便变得花白的顾夫人,正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顾太师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老爷,夫人的药端来了。”丫头端了药进来,轻轻的放在床旁。

    顾太师微微一叹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我自己来。”

    屋中多一人会令他烦燥。

    “夫人,坐起来吃药吧。”顾太师走到床边去扶老妻。

    顾夫人正望着床帐顶发呆。

    听到顾太师叫他,这才转过头来,愤恨说道,“我哪有病?我是心病,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女儿会反?亏他说得出口?还要通缉非墨?他有没有良心了?

    老头子,你白给他干了几十年了,咱们一直做着生意多好,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来?这倒好,女儿名声坏了,儿子有家不能回!”

    顾太师冷沉着脸不说话,手里的汤勺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汁。

    家中忽然生变,直打得人措手不及。

    儿子几天不归家,不知去了哪儿。

    外面四处都传言女儿是反贼。

    女儿会谋反?怎么可能?

    天下都会反就他们女儿不会反!

    这江山还是她打下来的,她反什么?

    同南诏国遗民勾结?

    更是可笑!

    那南诏国还是她率军去灭的,她勾结?那不是自己找死?

    但,究竟又是怎么回事?这中间的事细细想来有着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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