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先是被灌下催吐药,将体内可能藏着的东西都清掉,而后裸着身子被关进了一间偏房,又由禁卫将他身上各处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却没有找到任何毒药或暗器。
    与此同时,作为暗杀界的老前辈,郑季?也去将那间客栈的房里整个翻了一遍,没找到任何能杀人的东西,倒是翻出了能装满两大箱的话本。其中有一本《锄奸恩仇录》——即是一部写着父母被奸臣所害的主角靠选秀宫斗终清君侧的话本——还摊开着放在桌上,旁边摊着一本线装笔记,上面整洁清秀的字摘抄解读了许多书中词句,看下来竟然是进宫刺杀监国公主的计划。
    虽说是“计划”,但这写得完全称不上严谨,而且显然是因为先看了话本里的剧情,才自己写了与之类似的做法。与其称之为“计划”,倒不如说是根据话本的故事进行了二次创作。
    并且这个“计划”不光仿照了《锄奸恩仇录》的情节,还参考了桌上另外几部看书页破损程度便知被翻过多次的话本。翻得最多的一部是《名衣记》,内容大概是讲主角家道中落后开成衣铺,靠仿制名门望族的订制衣款而在平民百姓中引起热潮。而其次便是一部叫《天医食府》写主角靠医食同源治病救人的话本,“计划”里要给监国公主下的毒便是借鉴了此书,但显然蟹黄炖青瓜并不可能毒死任何人。
    郑季?越查越觉得一言难尽。
    尤其是那本主要参考的《锄奸恩仇录》,前面写得倒还行,然而主角的复仇过程节奏太快,以至于写到一半时主线便成了主角同监国公主谈情说爱,后面更是流水账一般写主角如何生了五个女儿,再如何给五个女儿定亲拉郎配,最后几页才又交代了反派的后代结局惨淡,就像是文章写跑了之后结尾强行点题般生硬。
    依照这样的参考设定复仇计划,考虑能不能复仇倒在其次,首先连他会不会半道改做其他的事都难以预测。
    只是另一点让郑季?更为在意,即她一直在定期追踪自己处理过的叛党的后代,而在官方的记录中,这位年少的北凉王应该一直待在凉郡领俸禄。而如果他在两年前就已经到了京城姜隘开成衣铺,那在凉郡领俸禄的到底是谁?
    好在郑季?在各地都有眼线,如今又能够接入监国军哨所电报网,于是她立刻发电报询问了凉郡的线人,并令与凉郡相邻的钺城的线人前往核实。
    根据凉郡的线人所说,北凉王府的院落与私地自从十年前便变更到了前任北凉王的妻家远亲名下,但现任北凉王的户籍却未曾迁出。由此估计,温月染的那些亲戚是将他养到四五岁能写字了,便哄他出让了房产和土地的所属权。而他的身份照牒多半也被扣在亲戚手里,跳过他直接领每年发放的俸禄。
    所以这孩子会带着一大笔钱独自漂泊也不奇怪:没有照牒无法自立门户,官府开设的学堂也不会收教;钱自然是前任北凉王收受的贿赂,因为洗不干净,亲戚也不敢私吞。而两年前那些亲戚大概是看他长大明了事理可能会反抗,便教唆他离开凉郡去京城找灭门仇人,才有他后面到姜隘开成衣铺的事。
    这样一看,这小子只是学着话本过家家,倒让某人如临大敌,实属有趣。
    只是当郑季?那边还在等着线人确认结果时,公主府里却先出事了。
    原是温雅在屋里翻《大周全图》,终于找到了她需要的内容,于是加急写了一份手稿差人送到格物院院署,出来时看天色已晚,便要回皇宫里。只是她再回宫之前又想要去瞧一眼那关在偏房里的叛党余孽,结果她一进去,就看见温月染趴在桌前昏了过去,血从桌角滴下来已经在地上滩成了一片。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 anb eng e.c c
    温雅连忙去叫了人来,由公主府的侍仆先给他流血的手腕进行了紧急包扎,而后医官也赶到了。众人忙活了好一会,又在地上找到了用来割腕的凶器,原来只是桌上茶杯打碎后的瓷片。
    看这架势,温雅以为那小子已经畏罪自尽成功了,没来由地觉得心慌,然而紧接着医官便出来通知了她,说屋里的人已经醒了——幸好她发现得早,血还没流出多少,而人会昏过去大概也只是因为晕血罢了。
    同时呈给她的还有那小子的遗书,字迹颇为工整,却只是写了寥寥数字:“灭门之仇,仆与君无以共存,仆愿自舍以存君。”
    这让温雅不由得愣了片刻,这小子不就是为了来刺杀她么,怎么还能为了让她活着而自尽?何况若是他不行这刺杀之事,温雅也不会闲的没事找一只丧家犬的麻烦,自然不会形成“无以共存”的情况。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那温月染的行刺方式是用毒,那从书肆到公主府的一路两人都在马车里,下毒的机会数不胜数,而他却没有下手……倒确实可能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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