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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停在校门口开外的五十米处,旁边做可丽饼的摊主看似也和颜暮攀谈了一阵子,摊主对网络上一些评价愤愤不平,坚持认为世界上就没有如同颜暮一般这么称职的的豪门太太。
    颜暮笑而不语。
    而沈珏发觉母亲的座驾就停在了不远处,刚刚因为蒲予晖抢了自己风头,当了英雄的事情他也就不想计较了。
    对于母亲前几日的不理不睬也不愿多想,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他亲眼瞧见蒲予晖登上了母亲的车,他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车门,然后母亲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回头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沈珏无法抑制地嘀咕着,怎么,难不成就因为学校里有几个眼光差的老师说了蒲予晖的好话,她宁可拿别人当儿子,也不愿意重新回来照顾他的起居吗?
    沈珏踢了一脚路边的钢板,却一不小心踢疼了自己。
    ……
    “店主其实还算年轻,三十岁出头吧,这家咖啡厅说是按照高端的欧式餐包的品控来,现实和想象总归还存在些许差距的。他为人很好的,但现在国内的大环境如此,餐饮行业都难做,希望他也能早日找到他的突破口吧。”女人在车上娓娓道来。
    听她讲这些的时候,蒲予晖都的会误以为她是在有意引导他这一位无足轻重的小辈。
    她话锋一转,“蒲予晖你多大了?”
    蒲予晖有些懵圈,但他如实回答,“我已经十七了,户口不在江城的缘故,我比别的同学要晚一年上学。”
    “那还有几个月过生日?”
    “暑假,在七月的时候。”
    “虚岁十七的话,”女人盘算着,“也就是说你今年放暑假的时候就满十六周岁了吧。”
    蒲予晖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顺从般地点头。
    “我是在想,等会儿我和咖啡厅老板商量一下,等你满十六周岁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兼职,我想咖啡厅因为很需要你这样一位会创新的员工吧。”
    颜暮立马补充道,“当然假如这影响你的生活或者是学习的,你也可以拒绝我的提议啊。”
    “不,这怎么会呢,”蒲予晖望向驾驶位上考虑细致且周全的女人,不愿错失良机道,“我有足够的学习时间,谢谢您。”
    蒲予晖曾经始终无法相信天下真的是会掉馅饼的——
    直到这样的馅饼真的砸到了他手上。
    以前他干货运公司用假身份做搬运工,或者在小区里偷偷隐瞒年龄去送水……但这些报酬都杯水车薪,不足以改变他的生活。
    曾经或许他有过一份像样的兼职,他给他们城中村某个小卖部的小学生女儿辅导功课,可就当他用心地辅导完整整一个学期……对方小卖部老板却表示“孩子每天把你当哥哥一样,我们每天还供应你吃完饭”,又骂他“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要钱的”。
    之后,蒲予晖只能选择了按而不发。
    他认为在成年之前,他的确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的,可女人却轻而易举打破了他的假设,将一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兼职交在了他的手上。
    “我一定会认真干活的,请您放心。”
    女人笑得随和,“这些话你用不着跟我讲的,待会儿你诓那老板的时候多说几句就是了。”
    蒲予晖不知多久没有这样欢喜过,他好像看见了二十块的时薪,也看见了自己和相依为命的奶奶大快朵颐的未来场景。
    可这远比他想象的美梦更加美好。
    一下车,女人替他开出三十五的时薪,而她那位咖啡厅朋友对她几乎言听计从,立马同意了她的要求。又对着来归还创口贴和酒精棉的自己说,“看来我们是有缘分的。”
    蒲予晖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标准的躬,“感谢您的慷慨,还有给予……这份对我而言意义非凡的工作。“
    咖啡厅老板还没怎么见过这么懂事且上进的员工呢,寒暄两句之后更是认可了颜暮的人选,他着手安排人去给定做七月份穿着时用的服务生衣服。
    蒲予晖也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去量尺寸,走之前,他目光略有些五味杂陈地望向女人。
    却不巧,女人接起一则电话,女人的脸瞬间冷了起来。
    过分强大的听力让他无法忽略另外一个本不该听的声音,他听电话那头无疑是在讲,“颜小姐,沈先生他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我们已经劝过他了,可是先生就是不走……”
    第20章 第二十天
    “阿姨, 你如果有事要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颜暮却坐在她惯常坐的专属位置上,目光略有一丝的空洞与呆板, 好像对于他这种极有想法和思路的人来说, 这样的神态太过于危险。
    不自知的颜暮游离在外,无疑是在想今晚无法视而不见的沈光耀。离婚的提议已经有一阵子了,她在想今晚有无平心静气商讨的可能, 然而她对沈光耀的刻板印象下,他不会容忍任何有关自己的花边新闻,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自己主动提离婚并令其生效。
    直至蒲予晖量体裁衣以后,如松柏一般的清瘦身影杵在了她的身前,她的思绪总算渐渐回到了当下。
    “不急, ”颜暮显得极为负责, “送你回去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颜暮是想过, 有朝一日, 儿女会替父母分摊他们生活的困苦,问询他们的为难之处的,却不料,她始终没能等到儿子的真正长大。
    这句话本应该是出自沈珏之口的,如今却经由另外的小孩宣之于口,颜暮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她想她应该是宽慰的,血缘从来不是人和人之间唯一的连接。颜暮的眉心旋即松动起来,和煦如春风地笑了笑。
    而敏感如蒲予晖,他立马意识到他这句话的失言。他自知与阿姨不过有一面之缘,阿姨好心为自己谋化一份可靠的前程, 自己无论如何不应该去冒犯别人的隐私。
    颜暮一句话匆匆带过,“不过是家庭生活当中的一些琐碎。”
    然而, 蒲予晖无论如何劝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更不该惹祸上身,他过分强大的听力和记忆力其实早就令自己推导得出阿姨所在的公寓有个不速之客的结论,至于不速之客是谁,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先生”了。
    蒲予晖强大的共情能力,使他无法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但他为了避免阿姨的担忧,他无疑以尊重的口吻,佯装完全不知情道,“那就祝阿姨早日解决麻烦了。”
    颜暮笑容无忧,“多谢你的祝福。”
    “你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信息也都登记了?”颜暮声音仍旧沉静得如同潺潺泉水,不经意之间温润万物,她抬眸,“处理好的话,我便送你回去吧。”
    蒲予晖没在执着自己如何回去的这件事,他找出自己的身份证,疾步奔向柜台作登记。
    颜暮知晓困窘的少年实在不好意思接受三番两次的善意,如果她冒昧地再去请蒲予晖吃顿昂贵的西餐,反而容易适得其反。于是她趁蒲予晖最后登记信息的瞬间在临近的便利店扫了一圈,看见有新上架的海苔饭团,左右不过十元一个,她顺手多拿了两份,又让便利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加热了两分钟。
    等到蒲予晖上车时她又悄悄藏好。
    当车子到达目的地附近、蒲予晖转身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颜暮再想方设法拿出来,有条理地塞进蒲予晖的书包两侧的兜里。
    专心致志解安全带的蒲予晖并无知觉,他下车后又跑到驾驶位的一侧与颜暮诚挚告别。
    他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这份工作的珍惜,对她亲自接送的感激,但沿着上坡路走着走着……蒲予晖觉得书包愈发沉了起来。
    用不了多久,他当然察觉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礼物。
    两个巨无霸一般的饭团就塞在他书包的两侧,上面的标签写着,一个是新奥尔良的,另外一个是培根玉米的,他一手将其掏出来,握在掌心,饭团是温热的,还散发着海苔淡淡的清香。
    夕阳西下,这是少年难得心中喜悦地爬上了城中村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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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完别人家小孩的颜暮并没有立刻掉头回公寓,她的车停在了一家鼎鼎有名的西餐厅外,她体面地走进去,悠闲地吃完她的意大利面,最后才趁着夜色辗转回去。
    期间,文文和阿沅发来了先生盛怒的各种消息。
    对此,颜暮显得异常淡定。
    其实她并非不情愿去面对这个男人,只是她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回不去了。见到他的每一刻,这样的想法都在占据着她的心,她都不得不回忆起该死的过去……以及对比之下惨淡的如今。
    他们感情的起点太高了,从校园到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寥寥无几。
    彼此的外貌又是那样的出众,在校园文化艺术节上的乐器表演,在智力问答节目上夺得第一的奖金……登对的他们走到哪里似乎都是令人目不转睛的风景,尽管颜暮不愿意承认,那个时候的沈光耀或许不如今天有能耐,但对她的喜好如数家珍,他总习惯于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
    后来,这个故事本该没有后来的,其实婚礼前后他已经开始因为他手头积攒的项目缺席,在她独自的准备婚纱和场地的那会儿,她就应该及时止损的离开……可那个时候的她认为他有一份值得追求的事业,她愿意成全他。
    可是,成全他的道路上她发觉她已经变得没有自我了。
    磁门“咔嗒”一声,开了。
    公寓猩红色的沙发上,男人身陷其中,却没有因为躺下的姿势而有一点潦倒颓唐的气息,相反,他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他眼眸深处没有作为丈夫的温存,反而是口不择言地驳问道,“这么晚了,你难道不告诉一下现阶段还是你名义上丈夫的我,你今天具体去了哪里,又和哪些人产生了交集吗?”
    看吧,这就是她曾经坚定不移选择的丈夫。
    她并不祈祷着超越灵魂的爱,可就连他的关心也变得这样面目可憎。
    “没这个必要。”
    颜暮走在玄关处,一层朦胧的磨砂玻璃外晃动着男人起身时高大的身影,只是以往在绝大多数的时光里是自己熬夜等待着他的回来,鲜少有如今天一般他守候着自己的片段。
    人影朝着她靠近,他毫不节制地冷声提醒,“那要是再传出那些惹人误会的新闻……”
    她神色内敛地挂起外衣,重新将顶层公寓的温度调节至她最适宜的状态,在触控板上又点了点送风,做完了这一系列无谓的小事,她总算静下心来面对她今朝注定被怠慢的客人道,“我不介意。”
    “只怕是惹得沈总脸上暗淡无光吧。”
    她神色轻松,完全不似为了那件事而困扰。
    “颜暮,”沈光耀拿出她并不喜欢且口味奇怪的巴黎水,递来问,“你玩够了吗?”
    颜暮自然迟迟没有接过那墨绿色的玻璃瓶。
    他深褐色的眼眸落在玄关处,压迫感十足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慢条斯理地松了松衬衣领口道,“如果我今天下面的人没有看走眼,你竟然和别的高中生有了来往,难不成你希望那些更加离谱的新闻登上热搜,是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些了吗?”
    颜暮唾弃道,“那你也应该知道,那就是个和我们儿子一样大的半大孩子,我一时怜悯,帮他找了份相对来说安稳的兼职。”
    如果不是一贯的体面和教养,那颜暮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下脚上的一字拖,朝着沈光耀扳起的臭脸砸过去,她这会这会儿竭力保留着最后的颜面道,“我以为你还算做过我的丈夫,了解过我的为人,自然不会把那些鬼扯的八卦流言与我联系在一起的。”
    “或许,是我高估了你。”
    她的口气愈发冷淡,直到最后就与空调的出风口并无太大的区别,泛着彻骨的凉意。
    沈光耀自认为他已经处理干净了,微博上的词条早已消失不见了,醋意大发的他强压下心绪,为她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换来的却是女人的疏远和冷漠。
    可他太过愤怒,不明白她既然已经得知自己的到场,却始终不回来的理由。
    可如果自己不去主动逼问,她索性连个最起码的解释也没有。
    颜暮和沈光耀相处靠近二十年,大抵也猜得出他心中所想,“沈光耀,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应该围绕着你转,为了使你喜乐,为了保你安心并无后顾之忧,所以我一听到有关你的消息就应该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然后贴着你的老脸说‘老公,都是他们乱造谣,我心里只有你’这样的鬼话?”
    “你不能这么说吗?”他自以为是。
    “不,我做不到。”她引以为耻。
    “如果你是要来和我商讨离婚协议的细则的,我想我已经做足了准备,愿意陪同你商量具体的条款,”颜暮将沈光耀摆置在一旁的巴黎水又重新塞回冰箱,这么些年以来她都一直很讨厌男人没有物归原位的习惯,整个放置的过程中她并未转身,背过身对沈光耀接着讲道,“但如果你想要叙旧,甚至不切实际地让我去哄你,恐怕我真的做不到了。”
    她想她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意向也十分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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