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勇痛哭流涕,死死攥着蔡泓的衣摆,就跟那年做错事求他原谅帮忙一样。
    可这次蔡泓却只是沉沉地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大姑娘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了,自家的事,她可以不一概论罪,可别人的事,她也没办法替他们做主。
    他收回视线,没有理会蔡勇。
    蔡勇看懂他的意思之后,心下一沉,他不敢相信,余光瞥见端坐着的女子,只能把希冀全都寄托在云葭的身上。
    他匍匐着往云葭那边爬,边爬边道:“姑娘,大姑娘,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只要您发话,明家的……”
    他话还没说完。
    因为快靠近云葭,被裴郁重重踹开。
    裴郁这一脚用了十成力,蔡勇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废了,他疼得在地上抱着肩膀痛苦呼叫,泪糊了满面,还希望云葭能救他。
    可云葭却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对蔡泓,她是失望伤心,那对蔡勇,她就只是单纯地厌恶了。
    看着老实本分,喝醉酒却敢逞凶,最后为了怕人发现还敢杀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季年。”
    她冷声喊人。
    季年听到声音立刻上前,垂眸抱拳:“姑娘。”
    云葭吩咐:“把人拉下去,明日直接送到官衙。”
    “是!”
    季年领命去带蔡勇,他是习武之人,蔡勇被他一抓,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倒是蔡曾氏看到自己儿子要被带走,反应过来,立刻哭着扑了过来。
    屋子里闹闹哄哄的,蔡泓的脸色几经变化突然大步上前,他用力拽开了蔡曾氏的胳膊,沉着嗓音骂道:“你要想所有人给你儿子陪葬,你就继续给我闹!”
    蔡曾氏听得头脑空白,拽着蔡勇的胳膊却渐渐松了力道,眼睁睁看着蔡勇被带走,蔡曾氏无声哭泣。
    蔡泓也没再理会她。
    走到曾运先身边的时候,他看到这个一向怕他的小舅子身子微微发抖,头埋得更低了,忽然问:“姑娘许诺了他什么好处?”
    云葭说:“蔡叔不如亲自问。”
    蔡泓没出声,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曾运先。
    曾运先被他看得又往旁边躲了躲,但他实在太惧怕自己这个姐夫了,蔡泓不仅在蔡家独大,就连妻子的娘家都十分惧怕他,曾运先算是从小被蔡泓看着长大的,对蔡泓的惧怕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不敢说,也不敢不说。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县主许诺之后把那两套宅子给我。”他说完就立刻起来跑开了,生怕蔡泓跟从前似的踹过来。
    蔡泓的确想踹他。
    他脸色阴沉难看,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败在这样一个蠢货手中,心里的那口郁气他花了好久才终于平下。
    他重新回过头去看云葭:“那两间宅子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云葭未曾隐瞒:“卖了,拿到的钱分给庄子里的人。”
    曾运先起初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那两间宅子是哪两间,他立刻嚷叫起来:“县主,您不是答应把那两间宅子给我吗?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无人理会他的吠叫。
    只有吉祥拿起手中的长剑往人脖子上重重一砍,直接把人打昏过去了。
    室内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蔡泓看着云葭继续问:“那日后这间庄子,姑娘打算交给谁?”
    云葭看着他说:“林德明。”
    蔡泓目露赞赏,他这些年虽然不在徐家,但徐家的情况,他还是知道的,家里这些管事里面,岑风的能力自然不必说,这林德明也是一把好手。
    只是——
    “人心易变,姑娘又怎知道林德明不是下一个我呢?”
    云葭身边那些人听到这话,神色俱是一变,岑风更是张口就要骂他,但还不等他开口,云葭已然开口了:“所以我不打算只安排一个人。”
    蔡泓挑眉,等着云葭继续往下说。
    云葭说:“我会在庄子里的租户之中也找一个能干的人,日后让他们一同协作,二人每个月的月钱我会改为分成制,按照庄子里的收成去计算。”
    蔡泓沉默地凝望座位上的女子,半晌,终是摇头笑了。
    “姑娘是真的长大了。”他似笑似叹。
    那个小时候爱躲起来哭的大姑娘已经成长到令他望而生畏的地步了,输给她,倒也不冤。他心里的那点不平和怨气好似彻底消散了:“走之前,老奴给姑娘送个参考的人选。”
    云葭颔首:“蔡叔请说。”
    蔡泓道:“明长遂。”
    对于这个人选,云葭倒是惊讶的,她自然知道这个明长遂是什么人。
    同样惊讶的还有明暄,他自进来之后就一直不曾说过话,其实是不敢相信云葭真的会帮他们,此刻听到蔡泓这一句,他才猛地回过头:“你又想做什么?”
    他双手紧握,神情紧绷,一副担心蔡泓又要耍手段的模样。
    蔡泓却没理会他,而是看着云葭说道:“明长遂是鸿元三年的举人,算得一手好账,也很受庄子里的人爱戴。”
    这些事,云葭并不知晓,前世家里出事,庄子里又传出蔡勇杀人事件,她过来调查的时候,明家父子已然不见了。
    她那时倒想找到明家父子对他们进行赔偿。
    但明家父子就跟消失了一般,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此刻她略作沉吟,倒也点头:“我会好好看看的。”
    蔡泓点头,无话了,他回头看向屋中,老妻自儿子被带走之后就一直在垂泪,而他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就跟傻了一般,一直坐在地上,蔡泓第一次生出懊悔的心情,他这些年太过独断专行,以至于儿子女儿都没有能挑起重担的本事。
    他没法想象他离开之后,他们该怎么办。
    庄子肯定是不能待了,他作恶多年,一经换主,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若不嫌路远,就去蓟州吧。”身后忽然传来云葭的声音。
    蔡泓回头,目光怔然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喃喃:“蓟州?”
    “嗯。”
    “蔡晓聪慧,是个读书的料,十日后,我请了两位先生去蓟州教书,蔡叔若不嫌背井离乡,就让家人随他们去蓟州,日后蔡晓也能有读书的地方。”
    “只一点,我得与蔡叔先说清楚,今日之后,蔡家与徐家再无关系,徐家不会做蔡家的保护伞,他们无根无基去蓟州,也难保不会被人欺负。”
    她可以给蔡家一条去路。
    但这条路该怎么走,能不能走通,她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够了。”
    蔡泓哑声。
    他看着面前静坐的女子,眼中终于闪烁起泪光:“足够了。”
    他忽然倒退两步,而后跪下朝云葭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起来之后,他看着云葭,张口欲言,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出去了,走到蔡曾氏和蔡姿身边的时候,他才开口:“跟我出来。”
    两人素来听他的话,更不用说如今还六神无主,自然是蔡泓说什么便是什么。
    岑风看着这个情形,皱眉:“姑娘……”
    云葭说:“无事,外面有人守着。”
    岑风这才放心。
    他重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第850章 月下夜谈
    蔡家人走后。
    屋中除了云葭带来的那行人就只剩下明暄一个外人了。
    少年面对蔡家人时无畏无惧,此刻面对云葭,倒生出几分尴尬和局促。
    今日夜里,突然有人冒雨登他家的门,问起他娘的事,还说会帮他们,他认出来人是这位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只觉得他们一丘之貉,还以为蔡泓又是变着法子来试探他跟他爹,想也没想就把人打发了出去。
    没想到刚才吃完晚饭又有人过来了。
    还是那个姓岑的管事,只不过这次他还带着两个护卫。
    看那两个护卫腰间佩剑,他当时就觉得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人果真都是一丘之貉!担心他们要直接杀他们灭口,他索性直接咬牙提了一把菜刀过去,打算直接跟他们拼了,结果当然是一败涂地了。
    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跟徐家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相比?
    几乎是他刚提着菜刀冲过去,他就被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
    “现在相信我没骗你了?”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女子的温软笑声,明暄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甚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已经知道了。
    他下意识想跟从前一样扮冷装酷,甚至想放狠话来遮掩自己内心的局促。
    但抬头撞见一双温柔的笑眸,他那点冷酷狠厉就有点装不下去了,最后他还是窘促地别开脸,闷声道:“谢了。”
    云葭摇头:“不用。”
    她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早日发现,也许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但这世上哪来什么如果呢?
    明暄听闻这番话,忽然变得沉默下来,他倒是也没怪云葭,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自己该恨的人是谁,蔡泓欺负庄子里的人还控制着他爹和他,蔡勇欺辱他娘还害死了她……他恨得是他们!
    既然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拿下了,他自然不会再把恨意牵扯到别人的身上。
    就连皇帝都有被人蒙住双目的时候。
    更不用说这位一直待在内宅后院的大姑娘了。
    云葭见他不语,也未再多提这件事,原本想问问他爹的事,但见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先前他让岑风去带人的时候已经跟明暄的父亲解释过了,但难免他不会跟这个孩子一样多想,便也没在这个时候开口多说。
    “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她跟明暄说完之后,又吩咐道:“季年,喊个人送他回去。”
    那边季年还没说话,明暄就先出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会走。”他说完便打算走了,走前看了看身后的云葭,两片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跑了。
    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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