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也很好奇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想对郑子戾出手?”
    他言尽于此。
    之后也未再多言就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
    “那小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要是为了这点感情的事要死要活,不肯好好准备秋闱,我第一个揍他。”
    说完他又看了云葭一眼,见她还在拧眉思考着他先前说的那番话,而脸上的颓容依旧显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也不用为他难过,更不用把所有的事推到自己身上,他最怕你为他难过。”
    “要是让他知道你现在这样,恐怕他就真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完便未再理会云葭,也未等她说话,就径直提着自己的药箱走了。
    “二哥……”
    霍七秀看着他的背影出声,可樊自清已经头也不回离开了。
    知道她这个二哥最是护短,霍七秀无奈摇了摇头,倒也反应过来那日知晓裴家那孩子去书院住,他当时为何是那样的反应了。
    没再去想这事,霍七秀看向云葭,现在还是悦悦更加让人担心。
    她出声喊人:“悦悦。”
    看悦悦循声看过来,脸上却还充斥着茫然,霍七秀看见之后不由又叹了口气,她朝人招了招手,等云葭走过来坐在床边,她握着她的手温声宽慰道:“刚才二哥有句话说的很对,裴家那孩子肯定不希望你为他失魂落魄。”
    “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论和情绪影响自己。”
    云葭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温柔光芒,过了许久,云葭才点了点头,哑声应了一声好。
    这天夜里。
    徐家一家人在吃晚膳。
    徐冲不在家,裴郁也没回来,只有三个人,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阿琅。”云葭想到今天樊自清说的那番话,还是决定问问阿琅,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徐琅正在跟一只烤猪蹄战斗。
    听到这话,满嘴油光的抬起头,看着他姐问:“姐,咋了?”
    云葭看他嘴上都糊满了油,旁边还挂着一粒香葱,便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里还无奈道:“看你吃的。”
    徐琅被她这番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长大了,也知道要面子了,从他姐手里接过帕子,随意揩拭了下嘴巴就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好吃嘛。”
    云葭无奈。
    却又觉得他这样开开心心也挺好的。
    她难得笑了会:“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番话说完,等徐琅点头答应,她才问起正事,“阿琅,你还记得郑子戾吗?”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徐琅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看着他姐啊了一声,呆呆道:“姐,你刚说谁?”
    “郑子戾。”
    云葭看着他又重复了一句。
    徐琅这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但还是感到困惑:“这人都……”死这个字,在饭桌上说不吉利,徐琅虽然不信鬼神,但还是吞了回去,看着他姐奇怪道:“姐,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他说着还放下了手里的烤猪蹄。
    云葭看着他说:“就是突然想起这个人。”她自然不可能与他说这是樊自清说的,见他困惑,也只是问,“你还记得那天在香河他都说了什么吗?”
    “那种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能说什么啊?”
    徐琅说到郑子戾就觉得晦气,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见他姐一副想知道的样子,虽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缘故,但他还是绞尽脑汁回想了一番。
    “那混账玩意看到我就嘲笑我,说我脸上挨了巴掌。”说起这个,徐琅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大好看,显然还记得姜道蕴给他的那一巴掌,但也没当着他姐和霍姨的面多说这事,继续往下说道:“还说起老爹,一副以后他就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样子,这我当然不能忍了。”
    “再说当时他直接喊人动手,我知道他的脾气,不打一架是不可能了,也就跟他的人打了起来。”
    他咕噜咕噜说了一大堆。
    “对了,这混账玩意当时还说你了!”说起这个,徐琅就来气,脸色也一下子沉得不行。
    云葭听到这,心里忽地一个咯噔,心脏忽然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觉得自己可能离真相已经近了,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帕子,云葭看着徐琅轻声问道:“他说我什么了?”
    徐琅不大肯说,只含糊道:“那混账玩意能说什么好话,阿姐,你就别问了。”
    云葭见他这样,心中却已猜到他那时都说了什么了。
    郑子戾风流成性,依照那时家里的情况,只怕他是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所以当时,裴郁是因为这个才会想对郑子戾出手吗?
    他怕阿爹撑不过去,他怕徐家真的出事。
    他怕郑家的权势和爪牙太强太厉害,所以明明当时孤立无援,却还是想着替她解决掉郑子戾以绝后患?
    这一瞬间——
    云葭僵坐在椅子上,耳边嗡声一片,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第273章 梦中人
    而此时的学堂。
    早过了散学的时间,不在书院住的那批学子也早就离开了,而住在书院的那批学子也各有各的活动,有些吃过晚膳还留在清风斋内看书,有些则回到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也有些离开书院去外面办事的。
    书院这边管得并不算严。
    若是有事去外面住也行,只是需要跟书院的管事人说一声。
    裴郁没去参与他们的活动,婉拒了他们的邀约,散学之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他这里离书斋远,与其他人住得也不算近,看着着实冷清,却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裴郁都不是那么喜欢热闹,尤其是如今这种时候,他更希望可以一个人独处。
    小顺子今日仍是陪着他一起过来的。
    知道少爷如今需要安静,他除非必要,万不得已绝不会开口打扰他。
    这会裴郁在里面看书,小顺子就在外面做一些洒扫浆洗不易出声的活,忽然瞧见有个小书童蹦蹦跶跶从外面跑过来,看到他就扬起脸上的笑要出声喊他了。
    小顺子脸色微变,不等小书童出声,他就急急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书童看懂了他的手势,立刻闭紧嘴巴,就连跑步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阵子留在书院的学子老爷都在卯着劲冲刺下个月的秋闱,小书童也只当小顺子哥哥是怕他惊扰到裴公子读书,倒是并未想太多,他放轻动作,看了看那开着窗的屋内,瞧不见裴公子的身影,却能瞧见桌边一盏长灯以及一只握着书卷修长分明的手。
    “你怎么来了?”
    小顺子抹干手走了过来,压着嗓音问书童。
    书童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收回视线,没再往屋内瞧,仰着头看着小顺子同他说道:“顺子哥哥,有人来找二公子了!”
    现在听到有人来找少爷,小顺子这颗心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往屋内看了一眼,才又转过头小声问书童:“来人可有说是谁?”
    “他说他姓樊!”小书童机灵,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闻到他身上有很浓郁的药香味,应该是个大夫。”
    姓樊,又是大夫。
    小顺子自然知道是谁了。
    他心里无端松了口气,但也不确定少爷肯不肯见,便让书童在外面稍等,他自己进去问话。走进屋中,里面静得仿佛没有人,可书桌后面的确坐着一个清癯的身影 ……看过去,灯下少年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冷得仿佛一尊雕塑。
    看少爷这样,小顺子又有些不大敢张口了。
    “什么事?”
    最后还是裴郁先出了声。
    小顺子这才急忙回道:“少爷,樊大夫来看您了,这会就在书院外面候着。”
    听到樊自清过来了,刚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裴郁终于皱了眉,他沉默不语,小顺子见他这样只当他不肯见人,正迟疑地准备开口去找个借口回绝了,便听少年沉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诶!”
    小顺子心里还是期盼着少爷能见人的,听到少爷同意见人,他自然高兴地出去回话了,他给了小书童几个铜板,感谢他替他们回话,等小书童拿着钱喜滋滋往外面跑去传话的时候,他也回了屋中,轻手轻脚准备起见客的茶水。
    裴郁看他一脸高兴热衷的样子,也未曾出声,任他准备着。
    只是想到樊自清今日过来可能的原因,他忽然又变得沉默下来,指腹滑过枯黄的书页,视线却无意识地落在腰间的那串络子上面。
    屋内安静,却响起他的一声叹息,只是很快就融进于夏日的晚风之中了。
    等樊自清过来的时候,裴郁已然收拾好心情继续开始看书了,直到听到外面响起小顺子那道兴冲冲的“樊大夫”的声音,他才放下手中的书,抚了抚衣摆往外看去。
    正巧看见樊自清进来。
    久未见面的师兄弟此厢碰面,也未曾有什么寒暄。
    裴郁与人点了点头,说了句“来了”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他起身朝圆桌那边走去,未让小顺子动手,他主动倒了两盏茶。
    “没什么好茶,将就喝吧。”
    樊自清自然不会介意这些东西,以前在外游历、露宿山野的时候,他就连露水和长藤下的水都喝过,何况他今日来找裴郁也不是为了来找他喝茶的。
    他在裴郁对面坐下。
    见少年一如往日沉默,似乎与从前并无什么差别,但脸上的状态却骗不了人。
    看着疲惫也瘦了不少。
    樊自清看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皱眉。
    “还好?”
    他问裴郁。
    师兄弟都是聪明人,彼此不用阐明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裴郁也握着一盏茶,没喝,只是垂眸看着袅袅几缕茶香气,淡声说道:“没什么不好的。”
    偏他这样,更加让樊自清皱眉了。
    他张口欲言,却又觉得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
    他此时的心情也不是他能安慰得了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功课的,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似乎知道他的来意,裴郁又说了一句。
    樊自清无言。
    他不知道别的家长是不是像他一样,但他听到裴郁这么说,反倒想劝他好好休息了。“功课重要,身体更重要,而且秋闱三天考试,比得不仅是学识,还有身体,你现在这个状况……”
    樊自清说到这就忍不住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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