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扫了一眼他的身旁,只有他那个贴身护卫,并无旁人,就知道姜道蕴今日没来。
    那边路青也看到他们了,正在转头跟袁野清说。
    袁野清听完之后看了过来。
    瞧见徐家姐弟,他也未曾过来,只远远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徐琅没理。
    云葭倒是与他点头回了礼。
    之后两边分道而立,约莫又等了两刻钟,前面终于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徐琅眼尖,扬长脖子看了一眼就冲马车里的云葭说道:“阿姐,来了!”
    云葭答好。
    徐琅翻身下马又上前掀开车帘,扶着她走下马车。
    远远看着马车过来。
    徐家姐弟和袁野清一道上前。
    不过袁野清在看到姐弟俩的时候还是特意放慢了步子,让他们先过去,自己则留在后面。
    那边马车看到他们过来也停了下来。
    徐琅出生前,祖父便没了,还不等记事,祖母也跟着没了,对于记忆中印象模糊甚至没什么印象的祖父母,外祖父母于他而言自是要更为熟稔也更为亲近一些。
    虽说因为姜道蕴的缘故,他们两家走得并不算近,但徐琅还是十分喜爱自己这对外祖父母的。
    那边马车才停下。
    车帘都还未曾掀起,徐琅就率先扶着云葭走过去,朗声喊道:“外祖父、外祖母!”
    车帘掀起,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两位老者衣着都十分朴素。
    若单论他们的打扮,谁也不敢相信这辆马车里面坐着的竟是两朝帝师、内阁首辅。
    此刻那位老妇人正扬着一张慈祥的笑脸冲徐琅笑道:“老早就瞧见你这个小猢狲了,瞧着又长高了不少,看来没少吃。”
    看徐琅嘿嘿一笑。
    吕氏又看向他身边的云葭。
    对于自己这位外孙女,她是最心疼的,之前接到信说徐家出事,她跟丈夫就准备回来了,可还没等他们动身便又收到了外孙女送来的家信,安慰他们事情已然解决,让他们好生休养,不必急着回来。
    她跟丈夫回临安本就是为了躲避燕京城的纷纷扰扰。
    既然徐家没事,他们也就重新留在了临安,可之后却也从别的消息中知道她与子玉退亲的事,如今见她身量抽条一般长开,比记忆中的少女又沉稳明艳了许多,脸却又小了不少,只当她这阵子不好受,她自然也跟着难受不已。
    “过来,让外祖母瞧瞧。”她说着便朝云葭伸了手。
    云葭自是笑着走了过去。
    由着外祖母摸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笑着与二老请了安。
    姜舍然虽不似老妻情绪那般外露,但也捋着胡须看了云葭良久,温声问她:“一切可好?”
    “都好。”
    云葭笑着回道:“还有桩喜事要说与您二位听呢。”
    “喜事?”
    二老对视一眼,见姐弟俩脸上都挂着笑,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么喜事?”吕氏率先问道。
    云葭笑道:“阿爹要成婚了,就在三日后。”
    这的确是个大消息。
    别说吕氏了,就连姜舍然也愣住了,但也不过片刻,他便捋着胡须情绪难得有些激动地点头道:“好、好、好,这的确是件大喜事!”
    “看来我跟你外祖母这次是赶巧了。”
    对于自己这位前女婿,姜舍然是既满意又愧疚。
    最初把蕴儿嫁给他的时候,姜舍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总担心他一个武将出身,照顾不好蕴儿,又听说他性子暴躁,不好相处,便更为担心了。
    可婚后见他待蕴儿小心翼翼,事事以蕴儿为重,他这抹担心便也不剩了。
    虽说他与他最初设想的女婿完全不一样,但他的真挚、赤忱、孝顺却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品德。
    所以在知道当初蕴儿在清儿回来之后说什么都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他是真的动了怒!
    甚至多年不肯见他们。
    这么多年,冲儿虽然跟蕴儿分开了,但对他们老两口却一直很孝顺,以前在京中的时候,逢年过节就会带着一双孩子过来探望他们。
    平日他跟老妻有点什么,他也忙前忙后,从来不在乎别人会如何议论。
    可他越孝顺,他就越感到亏欠。
    蕴儿和清儿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若当初没有那样的事,这两个孩子能在一起,他和妻子是最乐见其成的。
    可他们的团聚和幸福是建立在冲儿和一双外孙儿女的身上,这让他如何不愧疚?
    妻子这些年的病一直不见好,也有这一层心病的原因。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跟老妻给他相看女子,想让他也能有个伴,这样他们心中的亏欠也能少一些,却没有一次说成功的。
    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要成亲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姜舍然还是十分欣慰:“跟你爹说,我跟你外祖母都恭喜他。”
    吕氏也笑着说道:“对,让你爹来日带着新媳妇过来认认门,我跟你外祖父都高兴。”
    他们这些年也已经把徐冲当做半个儿子了。
    如今见他放下过去,终于肯找个人陪了,他们自然高兴。
    云葭笑着点头应好。
    两边说了一晌话,袁野清也终于过来了,姜舍然见他形容憔悴,不由皱眉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之前听蕴儿说你这次进了贡院批卷?”
    袁野清点头应是。
    姜舍然点了点头,是满意的:“你这把年纪能担此重任,代表陛下看重你,不过你这些年屡次升官已经够引人注意,越是在高位就越要谨言慎行,不可居高自傲,明白吗?”
    袁野清忙又拱手应了一声。
    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有怨,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姜舍然见他今日孤身一日,蕴儿和两个孩子都不在,不由又问了一句:“蕴儿和两个孩子呢?”
    他尚且不知城中近日发生的事。
    袁野清闻言,不由又沉默片刻,方才说道:“蕴娘病了。”
    “什么?”原本在一旁跟云葭和徐琅说话的吕氏一听这话,立刻扭过头急道:“好端端的,她怎么又病了?”
    袁野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垂着头哑声道:“……她现在在姜家。”
    说罢。
    他忽然又说了一句:“爹、娘,我有话跟你们说。”
    姜舍然皱眉。
    他先前就察觉出他今日有些不对了,如今见他这般模样,这一抹狐疑便更甚了。
    “边走边说吧。”他说。
    城门口人群众多,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今日好似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们。
    “外祖父、外祖母,我和阿琅先回前面的马车,你们有事就喊我们。”云葭说了一句,给袁野清留了脸面,没在这继续待下去。
    吕氏这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也只是笑着朝云葭二人点了点头,还笑道:“今日跟着我们回家去,外祖母许久不见你们,今日可得和你们好好说会话。”
    云葭轻声应是。
    便牵着徐琅暂且拜别一众长辈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马车。
    这次徐琅也跟着钻了进来。
    “外祖母不会出事吧?”他一脸忧心忡忡。
    云葭说:“袁大人有分寸,别担心。”
    徐琅听她这样说便也没有别的话了。
    袁野清同样弃马进了马车。
    如云葭所想,袁野清的确有分寸,也担心二老的身体。
    “娘身体怎么样了?”他先问吕氏。
    “还不是老样子,碰到天寒的时候难受点,其余时候倒是还好。”她这会顾不上说自己的事,简单说完一句,便皱着眉问袁野清:“别说我了,你到底怎么了?”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小孩。
    吕氏心里还是有数的,略一猜测,便低声道:“你跟蕴娘闹别扭了?”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好奇。
    她还从来没见这两孩子闹过别扭呢,也不知道这两人闹起别扭会是什么样。
    袁野清听到这一问,又沉默片刻,方才低着头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与二老说了。
    马车早就启程。
    袁野清说完见二老脸色难看,当即跪了下来:“是我的错,请爹娘责罚。”
    马车虽不算小,却也不算宽敞,袁野清本就长得人高马大,这样跪着便更显马车逼仄狭窄,可他依旧直挺挺跪着:“是我负了蕴娘负了爹娘。”
    吕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目光呆怔地看着袁野清,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闹出这样的事。
    姜舍然同样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先让他坐回去再说话。
    袁野清不肯。
    姜舍然脸色难看:“碰到事就解决,跪着像什么样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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