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只能有样学样去厨房挑了一粒上好的饱满的红豆,又让小顺子找来红绳,亲自编了一串红豆手链,以谓相思。
    此刻。
    他亲自起身去里面拿好早已包好的那串红豆手链。
    手链被一方天青色的帕子仔细包着。
    裴郁递给明深。
    “这是……”
    明深接过之后倒是也不敢看,只是想问这是送给谁的。
    裴郁同他说:“回去寻个合适的时机送到诚国公府。”
    明深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这是送给未来的清河王妃的。
    他自是不敢怠慢,连忙点了点头,说了句:“微臣知道了。”而后便仔细揣进怀里,之后又看向清河王,见殿下并无别物了,不由小心问道:“殿下可要给陛下递什么话?”
    信件东西不好送,话却是好递的。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那些人纵使胆子再大,也不敢真的对他起杀心。
    然裴郁已然重新坐下:“没,你可以下去了。”
    他说着便继续吃起了长寿面。
    明深见他这般,薄唇微张,欲言却又止,最后到底还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轻轻应了一声是之后便拱手告退了。
    叶七华亲自送他出去。
    路上有人来报消息,看到叶七华就同他说道:“叶哥,那位醒了。”
    明深耳尖听到那位,不知那位是谁。
    见叶七华把人打发离开便主动询问:“七华兄弟,那位是……”
    叶七华一听这声兄弟,连忙与明深拱手道:“指挥使客气,在下不过是个普通护卫,担不得指挥使这一声兄弟。”
    “以七华兄弟跟咱们殿下的情分,日后怎么也不会只是个普通护卫。”明深虽然身为指挥使,倒是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此刻还笑着拍了拍叶七华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保不准以后我还得靠七华兄弟多加提携呢。”
    叶七华自是忙道不敢,但也给明深解了惑:“是殿下的一位故人,之前晕倒在街上被殿下想法子救了回来。”
    “殿下的故人?”明深皱眉。
    殿下以前只是一个普通学子,虽然生存经验丰富,但所识之人恐怕不是书院的学生,就是一些贩夫走卒。
    “可靠吗?”
    这种时候,任何不知根底的人接近殿下都会给殿下带来致命的伤害,明深不放心道:“有没有让张程他们调查过?”
    叶七华听出他话中的关心。
    不管这一份关心是因为什么缘故,但都是为了殿下好。
    他便也温声笑道:“指挥使放心,殿下心里有数。”
    这便是没做过调查。
    明深心存犹疑,但他到底不敢做殿下的主,虽然不放心,却也只能说道:“那你们好生看着,现在各方势力都聚集于清河郡,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尤其是殿下的身边,最是要小心,一切以安全为上。”
    叶七华听到这话倒是也肃起面容,他郑重地跟明深点了点头。
    明深也没再让他送。
    “殿下身边离不得人,七华兄弟快回去吧。”明深说着朝叶七华一抱拳,跟着说道,“等来日风波止,齐聚京城,我再来跟七华兄弟痛饮几杯。”
    叶七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亦跟明深抱拳:“届时在下必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二人笑着告辞。
    明深转身离开,叶七华于原地目送明深离开,而后便回去给主子报信了。
    彼时裴郁刚吃完长寿面。
    小顺子还在一旁给他剥鸡蛋。
    这是哑叔特地给裴郁煮的,说是生日当天吃鸡蛋,可以滚走所有的坏运气。
    裴郁其实已经吃不下了。
    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他又吃了一大碗长寿面。
    但看着哑叔在一旁殷切的目光,裴郁还是沉默地接过鸡蛋慢慢吃了起来。
    叶七华等他吃完方才跟他回禀:“主子,梧桐苑的那位已经醒了,您要见吗?”
    彼时裴郁正接过小顺子递来的帕子在擦手。
    听到这话,裴郁手上的动作一顿,但也只是片刻,他便说:“我还有事,让他先歇息吧。”
    叶七华自是不会说什么,他应声下去吩咐。
    裴郁则开始翻看起昨日郡守送来的折子,这一忙就忙到了吃晚膳。
    等吃完晚膳。
    裴郁终于动身去了梧桐苑。
    ……
    裴有卿已经醒了大半天了。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看这屋中的装饰和进出护卫的打扮,也能知晓救他的人身份应该不低。
    裴有卿不知道他为何救他。
    本想着求见一番道声谢,但先前护卫来报说他们主子这会没空,他也只能先按捺了心思。
    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好。
    裴有卿靠在床上没一会便又开始觉得头疼,忍不住按着额头咳嗽起来。
    他自离开京城之后因为不知道去哪,索性便一路沿着官道而下,直到看到清河郡的标识,方才知晓自己竟然进入了清河郡。
    路上他便已经听说清河郡多了个清河王。
    据说是当今陛下和崔家女所生,先前一直被秘密保护着,也是前不久才到的清河,接管清河郡。
    这阵子清河郡因为这位突如其来的清河王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那些世家,更是恨透了这位清河王,觉得他的出现害他们原本尊贵的地位受损。
    他本不欲参与这边的斗争,想着离开,换个清净地。
    却碰上了曾经游学途中认识的一位故友,那位故友便是清河郡这边的萧姓世家的子弟。
    他邀请他去萧家歇息。
    他们曾经一起游过学,谈论过朝事也一起作过诗,虽然不算至交好友,却也并不陌生。
    何况他盛情相邀,裴有卿自是不好拒绝,迟疑片刻便也应允了他的邀请。
    可裴有卿忘记了人是会变的。
    就连至亲父母都会变,又遑论是别人了?
    萧言泽许是早就知道他家的那些事了,说是邀请他去家中休息,其实不过是为了羞辱他。
    从前相处。
    他们都以他为尊,事事以他为先。
    裴有卿也是后来才知道萧言泽其实心中一直十分嫉恨他。
    他在萧家也是嫡子,但去了外面却只能和旁人一样奉承他,如今见他落魄,自然想好生羞辱他一番。
    故意办了宴席让众人看他如今的落魄,让他当众抚琴为他们助兴……
    还要让他一起说道清河王的坏话。
    可裴有卿虽不认识这位清河王,但也听说这位清河王在接任清河郡之后做的那些事皆是为生民而立,他虽然也是世家子弟,却无法赞同萧言泽他们的说法。
    甚至于他还十分赞赏这位清河王的做法。
    也正是因此,他更加得罪了清河郡的那些世家子弟,他们面上嘲讽不够,私下竟然还污蔑他轻薄萧家一位庶女。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口难辩。
    最终所带行李皆被扣下,还被萧家的下人一顿毒打扔到了外面。
    裴有卿至今还记得那些世家子弟看着他被丢在地上时,面上的嘲讽:“谁能想到从前的无双公子如今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他们说他轻薄女子,把他丢在外面,任他被众人耻笑议论,而他躺在地上,却连挣扎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时候裴有卿躺在地上,看着那漆黑的夜空,不由想——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反正他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义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救了。
    他清楚地知道那些世家在清河郡中的地位,也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竟不怕得罪他们吗?然不管如何,裴有卿还是不愿再连累别人,想着回头与这家的主人见一面还是趁早离开吧,免得回头那些世家子弟找上门。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没一会功夫,原本紧合的门便开了,裴有卿立刻抬头看去,首先瞧见一抹青色身影,然后是一圈白狐围脖。
    再往上。
    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裴有卿脸上的表情却忽然一顿,就连呼吸也跟着一滞。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郁?”
    裴郁轻轻嗯了一声。
    他朝裴有卿走来,走近之后上下看了他一眼:“伤势如何?”
    裴有卿讷讷答道:“还好。”
    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伤势不伤势的?所有的理智都被震惊所取代,看着裴郁就控制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清河郡?你不是在燕京城吗?”
    紧跟着他又问:“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
    他接二连三的问题皆透露着一股子迫不及待的语气,显然是真的被这一幕所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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