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宁安然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给他,“刀在茶几上,你自己削,我去烧水。”
    言落,她转身走向厨房,并反手抓起头发,在脑后随便挽了个髻。刚把皮筋套上去,固定好圆髻,脖子上却蓦得一凉。
    她身子一紧,皮肤飞速游蹿过一阵颤栗。
    下一秒,周司远不咸不淡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这里还有头发。”
    原来是她刚才束髻时落下了一小撮头发。
    待她回头时,周司远早已收回了手,神色坦然,仿佛刚才捻起头发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偏偏,被他指腹碰过的地方却像被火燎过一般,一阵烫过一阵。
    在脖子快烧起来前,宁安然赶紧又重新挽了个髻,然后拎着东西,快步进了厨房。
    开火,烧水。
    青蓝色的火焰跃动着,小小的厨房间有呲呲的烧水声,浅白色的水蒸气从锅盖边冒了出来。
    等水开的功夫,宁安然做了个汤底,刚拿起香油瓶,忽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
    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声轻笑。
    宁安然一怔,回头一看,只见周司远懒洋洋地倚在门边,手里拿着还没削的苹果。
    “你笑什么?”宁安然不解。
    周司远没急着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我不吃香油。”
    香油?
    宁安然愣了一秒,随即就明白那声笑的来由——不就是笑她依旧记得他的口味吗?
    她磨了下牙,不甘心服输地说,“正好,香油贵,我也舍不得给你放。”
    “也是。”周司远抬手关了水,悠悠地说,“该省则省。”
    模样端得是一副深表同意,嘴角和眼底却是噙着笑,看得宁安然牙痒痒,忍了又忍,才没上去踹上一脚。
    宁安然愤愤别开头,“你出去等,好了我会端出来。”
    “你怕烫。”
    竟是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仍记得她的细节。
    宁安然压住偏头的冲动,说:“有隔热手套。”
    周司远闲闲地哦一声,却还是没离开。
    锅里的水开开汩汩冒泡,一个接一个,渐渐连成了一串。
    宁安然被身侧的目光盯的不自在,视线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放。
    无措间,身后又传来了周司远的声音,“陆沉在追你?”
    搭在碗边的手微微一顿,她终是偏过头,对上了一道似笑非笑的眸光。
    心底某个位置突地冒出了一个小气泡,犹如锅里的水,蓄势待发。
    在第二个气泡钻出来时,她盯着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眸,问:“和你有关吗?”
    哪怕她刻意压制,但微颤的尾音仍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目不转睛地凝着周司远,心里升起隐隐的期待,但很快另一个声音就跑了出来,疯狂嘲笑着她异想天开。
    果然,周司远选择了沉默。
    无声的静默中,宁安然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刺了下。她缓缓垂下眼睫,自嘲地撇了下唇。
    她在妄想什么?骄傲如周司远,怎么会轻易原谅她。更何况,横亘在他们间还有整整7年的光阴。
    一股酸意涌上鼻子。
    宁安然轻轻吸了下鼻间,正想偏开头藏起当下的情绪,就听周司远说:“有关系。”
    她愣住,抬眼看向他,看见他牵了下唇,认真又玩味地说,“因为,我想重新做你男朋友。”
    嘭!
    一声惊雷在心底炸响。
    他在说什么?重新……做她的……男朋友?
    锅里的水早已翻开了花。
    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周司远眼底浮起一抹笑。他上前,伸手先关掉火,再转身,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问:“宁安然,你不会真以为我结婚了吧?”
    宁安然抿了下唇,摇头。
    如果他真的已经结婚生子,绝不可能随身带着她送的钢笔,袁老和常总更不可能对她关爱有加;还有那晚在火锅店外,赵哥从初见她时的兴奋到后面告别时的欲言又止……
    她若是连这点敏锐度和推断能力都没有,这些年的记者生涯也算白混了。
    就像,他亦同样肯定自己那个未婚夫不过是稻草人。
    至于他刻意制造假象让她误会的缘由,她当然清楚,并且也随他愿,任他时不时刺自己两下。
    谁叫七年前,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呢?
    只是,现在……
    她凝着他,试探地问:“周司远,你……不生气了吗?”
    “气啊。”周司远答得干脆,却在她心往下沉的瞬间补道,“你把甩了,我能不气吗?”
    宁安然低眸,讷讷,“对不起。”
    周司远哼了声,“本来呢,我想的是,你折磨了我七年,我至少得晾你七个月,但后来想想,还是太亏了。”
    “嗯?”宁安然不解。
    他斜她一眼,“反正最后肯定会和好,再折腾几个月,怎么想都亏。”
    他话里对他们未来的笃定瞬间熨帖了重逢来宁安然心中那些忐忑和慌乱。刚刚压下去的酸意又再度涌了上来,她声音带哽,“周司远,就算你再气我一段时间,也没事的。”
    “你当然没事。”周司远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吃亏的是我。”
    “你哪里吃亏了?”宁安然嘟囔。
    别以为她是傻子,这些日子,他可没少暗戳戳地撩拨自己。
    “怎么没吃亏?”周司远瞥她,闲闲地说,“想见一面,还得在食堂转悠半天。”
    一句话,直接让宁安然噗嗤笑出声。这些年,压得她喘不上气的愧疚和自责随着这一声笑嘭地被打散。
    她凝视着眼前故作恼怒的男人,眼框里尽是酸意。
    她在开心地笑,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周司远收起玩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柔声说:“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好。”宁安然伏在他胸口,泪如雨下。
    感受到胸前的衣襟被浸湿,周司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并用手掌轻抚她的背脊。
    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宁安然心情是好了许多,眼睛却肿成桃子。
    客厅里,周司远用裹了冰袋的毛巾贴上她的眼皮,打趣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哭?”
    宁安然羞窘,闭着眼不吱声。
    其实,她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尤其和他分手后这七年,她云淡风轻地提起他和过往,洒脱肆意得仿佛早就放下一切。
    她骗过了室友、骗过了陈筱筱……甚至一度以为骗过了自己。
    直到,三年前的某一天,她在港城街道,望着巨幕大屏上一闪而过的身影,失声痛哭。
    同行的同事被吓得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她……
    后来,同事曾借着酒意问她,“安然,那天的新闻里是不是有你想念的人?”
    夜风打在脸上,宁安然望着指间的猩红,轻轻说:“是无法忘掉的人。”
    明明已经努力不去想念,可仍然刻骨铭心。
    应是怕冻伤她,周司远不时挪一挪冰敷的位置。
    宁安然透过眼缝里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目光从他专注的眉眼一寸寸移到那微抿的唇瓣上……
    下一瞬,眼缝里的人影倏地一晃,唇上覆上来一股温软的热意。
    年轻男人的容颜近在咫尺,宁安然震惊得睁大眼,将他鸦羽般的睫毛和眼底的笑看得一清二楚。
    “傻子。”他衔住她的唇瓣,将抱怨的话碾碎在唇齿间,“看半天,都不知道亲……”
    作者有话说:
    和好,抱抱,亲亲
    小周果然可以的……
    ps,原谅我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存稿箱修错别字时,想点预览,结果点成了直接发表,还在哪儿等啊等,想着怎么还没预览……结果一刷新,发现,章节已发表。
    那啥,那啥……大家就浅浅看下吧,等等我的全文。
    后面在修错别字了。
    第36章 刚刚是骗你的
    从隔壁回到宿舍, 周司远去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手机里多了两条宁安然发的消息:【我刚想起来,你馄饨还没吃呢。】
    【要不我煮好送给你?】
    竟是真信了他的苦肉计, 惦记着他的胃。周司远无声笑了, 告诉她实情:【刚刚是骗你的】
    宁安然回得很快:【哼!我就知道】
    周司远用毛巾搓了下头发, 问:【知道还让我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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