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没动,卫子晋斥责道:“快送我过去。”

    两丫鬟没有办法,一边心痛着一边推着轮椅往主院去。

    然而刚进主院,只听到院中一片喧哗声,远远看去,几个粗壮的丫鬟婆子押着云小花主仆俩人从里头出来,衣衫还算齐整。

    外围一圈下人,卫家主母吕氏站在中央,居高临下的看着儿媳妇云小花这么狼狈的被下人押出来,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半张肿起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云小花与绿离两人动弹不得,来到吕氏面前,看着她慢慢靠近。

    “居然敢还手,真是活腻歪了。”吕氏这么说着,顺手又甩了一个大耳光,云小花受力,脸歪到一边。

    遇强则强,云小花气得使了手劲,那押着她的婆子一个没注意被她挣脱,这边绿离直接往婆子的手臂上下了一口,只听到“啊”的一声,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绿离一把推倒吕氏,云小花顺势坐在她身上。

    今天主仆两看来是死定了,死前再捞一把吧,也没有多想,素手就甩了吕氏一个重重的耳光。

    想不到自己才重生归来,就这么快就把命给玩完了。

    云小花再要出手时,那群婆婆蜂拥而至,把两人提了起来,按压在地上,就在这时,飞奔过来的轮椅停在两人的视线里,“放开她们。”卫子晋一声喝道,几位婆婆下意识的松了松,却个个看向吕氏。

    吕氏狼狈的被人扶起,花冠歪在一边,珠翠散的散,碎的碎,到这个时候哪还理会这个继子,撇开下人的手,气急败坏的冲上前来,抬脚就要踢人,然而人没有踢到,身子却莫名的往后一倒,站在后头不远的两位丫鬟接到吕氏不稳的身子,居然站立不稳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吕氏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跟斗。

    “放开她们。”卫子晋看也没有看吕氏一眼,直接盯着几个婆婆,那目光锐利如刀锋般,吓得几人刷的一下松了手,又怕被吕氏惩戒,起忙跑去吕氏那边扶她。

    “玉瑶,过来,到我身后来。”卫子晋伸出手。

    云小花望着眼前宽实的手掌,心里微微一动,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力起了身,主仆两人走到卫子晋身后站着。

    吕氏终于被人扶了起来,可右腿却怎么也站不直,沾地便痛,她心头微微一惊,看向卫子晋搭在扶手上的手。

    “今天这事是个误会,还请母亲宽恕新妇,这事就此作罢。”卫子晋淡淡看向吕氏。

    吕氏借着丫鬟的力站稳,冷笑一声,咬牙道:“今日这事还真没有这么容易完的,你以为你是卫家嫡长子就了不起了,百善孝为先,新妇不孝,要弑婆母,你觉得这是小事?”

    云小花听到这儿,双手不由攥紧了手绢,目光紧紧盯着吕氏。

    卫子晋冷然道:“那母亲想要如何?”

    吕氏指着云小花道:“新妇不孝,当然是休了她,这事儿你卫子晋做不得主,我自会禀报家主,新妇失德,不能败了卫家门风。”

    休了她……

    云小花居然莫名的松了口气,手心松开手绢,目光反而停在卫子晋身上。

    然而卫子晋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要是我说不行呢?你是卫家主母,并不是我的母亲,我娶的新妇如何,只有我能责备她,你们无权过问,至于休了她,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我的确不是你的母亲,我也没有你这样窝囊的儿子,然而我却能作你的主,你要不要试试看。”吕氏冷哼一声,让丫鬟扶着她往外走。

    “用你吕家的前程做个交易如何?”卫子晋望着她的背影说道。

    吕氏身子一顿,脸色大变,莫非他知道了吕家的事?

    吕氏迅速屏退下人,云小花主仆两被杏雨含香扶了下去,院子里只有两人。

    云小花和绿离被请进了屋里,杏雨两人没有进来。

    主仆俩松了口气的同时瘫坐在凳子上,绿离眼睛都红了,看着云小花,忍不住哭了起来,“娘子,这卫家太可怕了,娘子若是被卫家休了该如何是好?”

    云小花却是摇了摇头,她现在气的是刚才卫子晋不同意休了她,这卫府狼窝,非要把她栓在这儿。

    主仆俩刚歇了一会儿,心情略平静下来,卫子晋进来了,估计已经跟吕氏谈妥了。

    他往屋中扫了一眼,看到那长榻上刚整理好的包袱,她这是要走了么?

    来到近前,云小花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绿离自觉的退了下去。

    卫子晋看到她胸前的衣裳粘满了灰尘,伸手为她拂去,一边说道:“我先前说的,不用怕吕氏。至于簪花的事,我必会查个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莫非真的不是他,偏又这么碰巧。

    卫子晋看着她游移不定的眼神,接着看向那长榻上的包袱,许久才说道:“没有家主的命令,女眷不得出府。你昨个儿说想出府一趟的事,已经同意了,这几日你可以出府一趟。”

    云小花抬首看他,这个时候他准她出府?她双手又攥紧了手绢,心想着要不要乘这个机会带着绿离一起离开,如果她真的走了,卫子晋会不会对付她家里人?

    外头杏雨忽然进来,卫子晋皱了皱眉,杏雨顶着他责备的眼神,说道:“丘先生来了。”

    云小花才想起卫子晋今天下地了,不会扯到了伤口吧?她猛的站起来,卫子晋措手不及,后背的伤被她看了一个全,那白袍子都染成血红了,他居然还跟她说了这么会儿话,也不知道痛么?

    云小花上前推起轮椅,卫子晋的脸色白了白,只道:“不打紧,并不是很痛。”

    她没有理他,只管推着轮椅往小院子里去。

    那边丘先生早已经等急了,看到两人过来,立即上前相迎,当他看到卫子晋背后的衣裳,叹了一声,接着责备的看向云小花,强行从她手中接过轮椅往内室推去。

    云小花站在那儿有些茫然,杏雨来了,行了一礼,“娘子,快进去吧,公子恐怕一时半会不能下床了,你陪着他念念书也成。”

    云小花木纳的走了进去,看着丘乙小心翼翼的割开他后背上的衣裳,露出里面的伤势来,只见刚结痂的皮肉又裂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丘乙迅速的给伤口上药,嘴中说道:“你忍着,有点痛。”

    只见那细沫子似的药粉洒在伤口,卫子晋猛的咬紧了牙根,额头青筋都起来了,豆大的汗珠往下落,这模样如同伤口上洒盐。

    云小花上前为他拭汗,卫子晋睁开眼睛,瞧见是她,伸手捉住她的手压在胸口不动了。

    她只好换左手拿巾子为他拭汗。

    终于上了药,丘乙深吸了口气,责备道:“再这样下去,公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卫家脊刑,若伤入根骨,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

    云小花没想到他这次受伤这么严重,心惊胆颤的看向丘乙,担忧的问道:“那可还有救?”

    丘乙看她脸上的担忧之色,着实不是作伪,发自肺腑,于是点了点头,“得将养半个月才能下床。

    这是又要躺半个月了。

    丘乙走了,再看向床上的卫子晋,他已经痛得昏睡了过去,可她的手却被他紧紧抓住压在胸口。

    一时走不脱,她就势坐在绣凳上,静静地望着眼前安静的卫子晋。

    他拥有一双好看的眉眼,闭着眼睛时,那眉眼显得特别的温顺,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的铺在眼帘上,眼梢依然往上挑起,带着几分慵懒。

    她就这样望着他的侧颜看了许久,直到他的眼睫翕动,她猛的回过神来,起忙侧过头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然而还是被卫子晋扑捉到她的异样,他有些诧异的望着她,确认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她回过眼神来,他自嘲一笑。

    他的身子这么爬着有些麻了,身子动了动,触动了她的手,他抓得更紧了。云小花也不好意思从他胸口抽开,只好任他抓着不放。

    杏雨听到内室的动静,端着药盘进来。

    两个人都得上药,云小花的脸颊肿成馒头,刚才若不是一直盯着卫子晋瞧,恐怕早就喊痛了。

    卫家主院,吕氏被人扶了回去,进了屋,屏退下人,只留下贴身的嬷嬷,她沉声问道:“五年前那次你可还记得?有没有亲自看他服下□□?”

    那嬷嬷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亲眼见他服下的,当夜病发,大夫也是咱们的人。”

    吕氏的右腿放下,又引来一阵痛疼,她咬了咬牙,吩咐道:“还能找到当年那位大夫么?去查查,这中间是否有遗漏。”

    “是。”那嬷嬷恭敬的应道。

    “家主那边如何了?我侄女可有接进府中?”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是……”

    “只是如何?”吕氏瞪了她一眼。

    那嬷嬷起忙答道:“姑娘入府有些闹脾气,恐怕夜里难成事。”

    原来是这么一点小事,吕氏不放在心上,交代道:“下点药吧,女人总要有这么一遭的,她现在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咱们吕家,过了这一夜,以后就听话了。”

    “是。”那嬷嬷应完话,转身下去传话。

    大夫过来为吕氏看腿伤,查探了许久,终于从膝盖骨的穴位里抽出一根牛毛针,那大夫是卫家的座上宾,医术了得,当他看到这牛毛针时不由倒吸了口气,说道:“此人不但会暗器,还懂医道,从这穴位里钉入牛毛针,若不及时拔出,那牛毛针会随着血液一直流入心窝,届时便是我也没有回天之术。”

    吕氏脸色大变,这个继子什么时候有了这能耐,果然那几年放他去营州是个错误的选择,营州凶险,他居然活下来不说,还借此躲开了她的手段,果然心智不小,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能想到这么多,此人不容小视。

    拔出牛毛针了,吕氏有大腿居然痛了大半夜,后半夜终于舒服了,她才能入睡,然而只闭了闭眼,五更时被下人摇醒,她脸色极为不好,那贴身嬷嬷连忙禀报,“夫了,再不去,家主就要起身了。”

    吕氏才想起正事来,由着下人服侍自己穿好衣裳,梳妆时,她叫下人梳了个明亮的发式,又上了装,穿着又艳,这么望着,虽是三十好几的人,却风韵犹存。

    吕氏带着几个下人直接杀去卫君言的寝房。

    寝房内,卫君言一身酒气,却赤着身子,怀中抱住的也是一个赤.祼.祼雪白的身躯,两人相拥而卧。

    吕氏进来,往床上看了一眼,向左右两边使了个眼色,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夫君不顾常伦,那可是你的侄女啊。”

    这么一声哭,卫君言从睡梦中醒来,双臂动了动,只觉得怀中一个温软的身躯,垂首一看,只见一张娇俏粉嫩的小脸爬伏在他的胸口,柳眉杏眼,目光迷茫,显然也才醒过来。

    这时吕氏的哭声传来,卫君言下意识的把胸口上的少女护在怀中,抓起一旁被子把人给裹住,他坐直了身子,往屋内看去,下人早已经屏退,还算她懂得遮丑,现下事情已经做了,再无回转余地,只是吕氏的嘴得堵上,否则吕家找上门来,卫家名声别想要了。

    吕氏坐在那凳子上抹泪,卫君言默不做声的起身穿衣,回身看去,只见床上的少女却用被子捂了脸,羞得没法见人,卫君言忍不住扬起唇。

    卫家家主向来多情,何况眼下这孩子不仅貌美,倒也有一点小姑娘的趣味,心里欢喜。

    卫君言穿好衣裳,往吕氏看了一眼,两人夫妻心意相通,往外室去了。

    到了外室,卫君言上前抱住吕氏,安慰道:“别哭了,这也是个意外,昨个夜里喝多了酒,我也是糊涂,毕竟是你侄女儿,这事儿不能让你娘家人知道,特别是你哥哥。”

    “那也是你侄女。”吕氏掩袖。

    “是,也是我侄女,你别伤心,咱们夫妻一条心,你看这事儿吧该怎么处理好?”

    吕氏一边哭,眼眶里却早没泪迹了,她眼睛转动了一下,哭诉道:“还能怎么办,我哥哥向来要强,养了十五年的姑娘一夜间就被你给遭踏了,若是知道还不闹到咱们府上,我可是她姑姑,到时弄得我两边不是人,娘家都甭想回了。”

    “那你看怎么办?为夫也是一时糊涂,事情已全成这样。”

    吕氏回过身来,伏在他胸口,口气极差,“都是你这个冤家,侄女已经是你的人了,这事情只能圆过去,正好我大哥这几年得官家赏识,接了一桩大内的差事,我那大侄子也是胆大心细,呆在家中左右无事,不如给他一份营州的差事,也好堵了我哥哥的嘴。”

    “营州差事?”卫君言皱眉,昨日他还被老太太给训了,非要把营州的差事交给三房不可,眼下自个媳妇又要求他交给吕家小侄来打理,他着实是头痛。

    “怎么,你不同意,不同意你就别问我了,呆会我那爆脾气的哥哥上门来,我也没着,使不好押我回去一顿训,我也甭想回来了。”吕氏一边说着一边松开卫君言,从他怀中出来,往一边的长榻上走去。

    卫君言背着手没有动,吕氏往这边看了一眼,心里微惊,莫非这次摸错了脉门?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内室门口忽然传出来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家主便是这样对待我哥的么?人家清清白白的身子就这样凭白没了,怎么说我也是名门嫡女,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受了委屈不说,家主对我吕家却是这般瞧不起,我真是没得盼头了。”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卫君言跟着追了进去,吕氏起身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多会两人浓情蜜意的从内室出来,看到吕氏那抹泪的模样,卫君言叹道:“你们姑侄着实磨人,大侄子有能耐,我就给他这个机会,过几日族会我再提出来,此事□□不离十了,你叫大侄子好好准备一下。”

    怀中娇小的美人立即展颜一笑,越发的娇媚缠人,吕氏听到这话却忘了擦眼泪,看着他怀中的小侄女,心里莫名一沉,只觉得满嘴苦涩。

    孙玉匆匆进了松合院。

    内室,孙玉往云小花看了一眼,原本要急着禀报的事生生止住。

    卫子晋瞧见他,再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的云小花,说道:“玉竹先生请说。”

    孙玉得了他的应承,便把自己调查的事情说了出来,“查过了,那日卖花的姑娘是贫家出身,并没有问题,只是咱们院子里买下了粉芍药,那边芙蓉院后脚也跟着买下了大红的芍药,花是公子的姑母亲手送去吕氏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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