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巾被摔着搭在了宋也拇指上的玄玉扳指上,宋也意味深长地瞧了温迟迟一眼,捏了一把温迟迟腰上的软肉,“我看你是胆子肥了,对谁使脸色呢。”
    “我没有。”温迟迟别开脸,闷声道。
    宋也靠在车壁上,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对着阿史那烈的话始终耿耿于怀,看着眼前的人,也始终觉得在看一团模糊朦胧的雾。
    他觉得自己看不懂她,却在恍惚中看到她红肿如核桃的眼睛,心中蓦然抽搐。
    宋也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扯唇自嘲一笑,还是将温迟迟捞到了怀里,“我又怎么你了?”
    说着,便唇侧的吻便像蜻蜓点水一般落到了温迟迟的眉心,眼梢,鼻尖,轻柔细致,略带讨好之意。
    温迟迟只觉得一阵痒意,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环着宋也的胳膊,粉嫩红润的唇瓣便落到了宋也的唇上,她不太自然地学着宋也的模样啃食他嘴侧的软肉,磕磕绊绊地撬开他的牙关,令两只软嫩的舌尖笨拙地靠在一起。
    宋也托着温迟迟的腰,眉目舒展开,略等了一会儿,将温迟迟的后脑勺托住,反客为主,起初还温柔缱绻些,察觉到温迟迟被哄好了,便又开始凶狠了起来,其霸道无理的本性瞬间显露了出来。
    ·
    只短暂地在客栈中休息了会儿,温迟迟便跟着宋也到了驻扎的军营处,接着便是几日几日地见不到宋也。便是回来,也是半夜三更压在她身上,第二日天不亮就走。
    军营里头很多暗卫与将士,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也只得待在军营中,只听说听头似乎是在打仗,战事似乎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不消半个月,宋也打了胜战,便带着她踏上了回京的归途。
    温迟迟坐在了马车上,揉了揉酸软的双腿,见着宋也跟了上来,想起了昨夜的荒唐,耳尖飞上了一丝薄红,她掀开车帘,不自然地将目光挪到了外头。
    就这么挑着帘子看了一会儿,实话说,北边的风光很是磅礴壮丽,是她在水乡见不着的。一时走了神。马车又走了会儿,便见着前头有接应人马,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排列得蜿蜒在长河落日之外,见不着尾。
    温迟迟的目光却落到了前头马车后边驮着的一张巨大的笼子上,只见上头用一张黑布盖着,瞧不见里面的光景,温迟迟却想起这几日的事,心内蓦然一紧,隐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
    宋也见着手上的糕点递出去已有半天了,温迟迟还没接着,不由地蹙眉,顺着她的目光往外头看过去。
    跟着温迟迟看了会儿,宋也便用修长而又微凉的指尖将帘子挑了下来,淡道:“不要看了,你夫君在这里。”
    温迟迟回过头,捻了糕点咬了口,装载了满腹心事,面上却不显,只直勾勾地盯着宋也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战俘。”宋也扫了眼温迟迟面上单纯懵懂的神情,压下了眼里的探究,呷了口茶道。
    温迟迟瞧着便是一副对战俘不感兴趣的模样,只将糕点送进了嘴中,便恹恹的,也没吃第二口。
    “你往日里头不是很喜欢板栗酥?味道不好?”宋也捻了一只放了嘴里,没吃出来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温迟迟喝了口水,摇了摇头,“天热,马车上又闷,没什么胃口。”
    宋也将手上的书放了下来,亲手给温迟迟倒了盏,掀唇讥讽道:“娇气。”
    温迟迟:“......”
    她小口小口地喝茶,没再言语。
    晚些时候,宋也果真令队伍停下休整。
    今日日头好,中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如今太阳落山了,刮过来的风竟还有丝丝凉爽之意。
    宋也扶着温迟迟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天色将黑未黑,橘红色的霞光消失在天际之时,夜晚的深沉之色便压了过来,细看天边处还有一抹鱼白,往上便是一弯明月,几粒星子。
    底下有随身伺候的仆人搬来了两只小杌子,温迟迟与宋也便坐了下来,温迟迟盯着不远处的铁笼瞧着,随口问道:“他们成日被罩在黑布里头,不会喘不过气吗?”
    温迟迟等了一会儿,不见宋也回答,便回眸看了过去,只见宋也死死地盯着她,细看不难发现,那双瑞风眼眼梢还吊着几分讥讽之意。
    温迟迟不安地攥紧了衣裳,轻声道:“我不过是问了几句......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不妥,”宋也道,“我只是不喜欢女人过分啰嗦。”
    温迟迟抿了唇,不再说话。
    宋也瞥了温迟迟一眼,而后道:“前几日我在打仗你也知道,与突厥算是一场恶战了,我能速胜,也花费了不少力气,身上的伤你也瞧见了。”言下之意便是叫温迟迟多瞧瞧他,多疼疼他。
    温迟迟却骤然捏紧了手指尾骨,原来是在打突厥。当初听阿史那依的意思,不是付荷濯在战场上领兵杀敌的么?为什么又是宋也领军出战了?
    而自从她到了军营,便再也没有见过付荷濯,便是进京在践行的武将中都没有见过他。既是与突厥一战,那么在为当朝宰相践行之时,他身为大将军不会不来。
    若是没来,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遭了不测,二是.......温迟迟脑海中骤然跳出了那只铁笼的模样。
    温迟迟后背有些发凉,好在宋也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只是将她搂在了怀中,埋在她绵软的胸口,轻轻嘶了一声道:“伤口疼,你揉揉。”
    手轻轻地触在宋也的后背,才摸上便骤然收了回来,温迟迟凝眉道:“既是伤口疼,又怎可摸呢?得回马车内瞧瞧是不是伤口又绷了。”
    宋也深深地看了温迟迟一眼,嗯了一声。
    在温迟迟换药的时候,宋也的手轻轻地点在了她的手面上,漫不经心地道:“我只同你说过这些伤口伤的不深,只是看着狼狈,要不了命。但我没跟你说过,其实很疼的,时时刻刻都疼。”疼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嗯,我知道。”温迟迟心中有事,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会轻些。”
    第76章 歧路难
    往前走不远便是一个小镇, 宋也带着温迟迟进去落脚,只休息了一会儿,还不到后半夜, 长柏便来敲了门扉。
    温迟迟睡眠浅, 听见敲门声当即便醒了,宋也轻轻拍了拍温迟迟的后背,柔声道:“你睡。”
    安抚好温迟迟后,便披了一身衣裳径直走了出去。
    听见门扉重又闭合的声音,温迟迟便睁开了眼睛,再没了睡意。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臂环着腿, 脸伏在膝上,静静地盯着被衾上的绣花纹, 双目放空,思绪飘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未等一会儿, 便听见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继而黑夜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在无边的沉寂中显得极其明显,也令温迟迟的神思渐渐聚拢了起来。
    温迟迟看着宋也, 面色略显不安,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宋也扫了温迟迟一眼, 径直去一旁将身上的月牙白云锦换了下来, 重又着了一件束腰玄色劲装, 将一块青玉带勾在劲瘦有力的腰腹上, 这才往床边去。
    “长柏将才来消息, 说是丢失的兵马与军火重又出现在了大漠中。”宋也立在床边, 用气极平淡的口吻道。
    温迟迟愣了一下,看着宋也,“郎君要亲自动身去吗?”
    听见宋也嗯了一声,温迟迟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正要滑下床的时候,双腿被宋也的大掌裹在了手心中,重又拎回了床上。
    “你不去。”宋也道。
    温迟迟问:“我不跟你一起去,我去哪儿呢?”
    宋也看着温迟迟乌黑的发丝垂在脖颈后,面颊莹白又显得无辜,有那么一瞬心中软成了一团水,他轻轻将温迟迟圈在了怀中,复又亲了亲她的眉心,“大漠少水,常遇流沙,又杀机重重......你还是别去了。”
    温迟迟伏在宋也肩上,声音闷闷的,“那郎君真的要去吗?”
    宋也不答,反问:“你想我去吗?”
    温迟迟愣了一会儿,才道:“......不想。”她将脸颊深深埋在宋也颈窝处。
    其实温迟迟的脖颈又嫩又细,只需要轻轻一捏,便会被尽数碾碎在他冰冷的指尖。宋也垂下了眼帘,心中忽生一种宁为玉碎的张狂念头,但也只那一刹那。他想了想,她这样,他又怎么舍得。
    他就这么抱着温迟迟抱了好一会儿,鼻尖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味道。
    温迟迟大气不敢呼出来一口,被他搂得紧了,也只感缓缓呼出一口气。
    许是温迟迟的呼出的气息温热,又带着痒意,宋也没多久便将她放了下去,“我先令人送你们回京,我另待一队人过去,快的话要不了多久便能回来。”
    他将温迟迟塞回了床上,给她掩上了被子,又在她床边矗立了好一会儿,拔步便往外走去。
    温迟迟回头,看着宋也挺直的背影,忽生一种孤傲落寞之感,这令她心中骤然收紧,温迟迟放下了手中死死攥着的被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着急地道:“郎君!”
    宋也步子顿了下来,僵硬地转过身,便见着温迟迟雪白莹润的脚趾踩在了地上,从箱子中翻找了一阵,找出了一只绣有兰草的香包替宋也扣上。
    “一路顺风。”温迟迟踮起脚尖,在宋也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好,”宋云摩挲着香囊上的秀兰纹样,压下了眼底的晦暗,沉声道,“回去歇着吧。”
    ·
    温迟迟再次醒来之时,日头已经高了,刚打开窗,滚滚的热浪便即刻从外翻涌了进来。
    温迟迟将窗子掩了上去,倒了盏茶水小口小口的啜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有丫鬟上来伺候她洗漱用早膳。
    一切忙活完,这才重又戴上了帷帽,进了垫着软垫的马车内重又赶起路来。
    一连赶了几日的路,将近傍晚之时,车队才停了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夜怕是又要露野修整了,温迟迟倒觉得没什么,马车宽敞又置了软垫与毛毯,将就一晚也不是不行,只毕竟是荒郊野岭,她一人歇息难免胆寒。
    她看向了守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清歌,这是宋也拨给她的贴身婢女,虽说是婢女,但为人机敏,又武艺高强,整队人马如今都听从她的命令,有这样一个人守在身边,很是令她心安。
    “清歌,不若你今日跟我睡吧。”
    听着温迟迟的声音,清歌停下了手中拨火烤肉的动作,抬头看了温迟迟一眼,“好。”说着,清歌将烤好的肉递到温迟迟手中,便走开吩咐了下去。
    温迟迟手心沁满了汗,她瞧着清歌远去的背影,将手中的羊骨哨丢进了火中。面前的火舌子很旺,丢进去没一会儿,羊骨哨便彻底被吞噬焚尽了。
    她没动手上的肉,只抬头瞧了瞧了乌云蔽月的深色苍穹,今日无风,连半点星子都不曾见。
    从宋也与底下的几个仆从嘴里的捡起来几个至关重要的点来瞧,大概是大王子阿史那烈登上了王位,可那日同当初帮助她离开的却是二王子阿史那翰,显然宋也是与阿史那翰结了盟。
    而若当真是大王子阿史那烈登上了王位,在突厥王宫那日,宋也又如何能全身而退?这是很奇怪的一点。
    可后来宋也又同突厥打了一场硬仗,忙活了小半个月有余,也令她暂且放下了心中的困惑,渐渐心安了下来。
    阿史那烈给她的羊骨哨能够召唤出流沙人,所谓流沙人便是隐在暗处的突厥王室耳目,宋也走后不久,她便利用羊骨哨给分别突厥王室与京城的付家去了一道密信。
    如今算算时间,应当到时候了。
    果不其然,夜里清歌守在温迟迟边上之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骚乱。
    温迟迟攥紧了清歌的衣裳,面上已然是一片苍白,“.......外边怎么了?”
    清歌面上即刻凝重了起来,但还是宽慰温迟迟道:“姨娘,您先别慌,主子将最精悍的一匹人马都留给您了,定然不会有事。”
    说着,清歌挑开了帘子,看着外头一阵混乱的场景,眉头蹙了起来,她握上悬在腰侧的寒剑,防备的看着四周。
    忽有一只暗箭从远处飞奔而来,将要矗在温迟迟眉心之时,清歌徒手拦了下来,掷在了地上。
    温迟迟正要说话,便听见车窗外传来了男子低声的声音,“众将士听令,捉拿刺客,竭力护卫宋相家眷!”
    清歌听见熟悉的声音,没有分毫被营救的喜悦,反而脸色变了又变,她极快地挑开窗帘,看清来人,面色一凛,便要挑开车帘翻身下车。
    温迟迟骤然抓住清歌的衣摆,拦下了她,“你要做什么?你不该守在我身边吗?清歌。”
    清歌回头看着温迟迟,“姨娘,这是主子押解的犯人,如今当跟在主子身侧,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卑职得即刻将犯人捉拿回来,您先松手。”
    “可是这不是什么犯人,这是付将军。”温迟迟神情淡淡,只攥着清歌的衣裳并不松手。
    “他是主子押解的逃犯,这几天卑职就没联系上主子了,如今看,可能出了事,”清歌脸色不好看,声音也冷了下去,“姨娘,您先松手啊!”
    清歌说了半天,见着那只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立即反应了过来,“姨娘你......是你背叛了主子!”
    温迟迟神色淡淡,“郎君临行前,曾经叮嘱过你,唯我的命令是从,你不能不听我的。”
    “可是您对得起主子吗!”清歌将温迟迟的腕子攥到了手里,“当初您丢了的时候,主子不眠不休,远赴千里只为了保您的周全,为了救您出来,行走在飞石箭雨之中,浑身是血,险些去了大半条命......您就是这么对他的?他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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