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亲自上前,刚要用布团堵住谢大夫的嘴,姚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想说话,那就让他说吧。”
    陈南回头,抱拳行礼:“是属下办事不利,惊扰到了阁主的休息。”
    姚容似笑非笑地扫了陈南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身边再没有比你办事更周到的了。毕竟连我都险些忘了这几个曾经欺负过阿溪的人。”
    陈南只觉得自己那点儿小心思都被阁主看穿了:“阁主过奖了。”
    姚容摆摆手:“行了,你去叫阿溪过来吧。”
    她精心照料了那么久、照料得万中无一的萱花,被看见、被欣赏、被珍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阿溪这会儿正在帮受伤的弟子包扎伤口,听说了陈南的来意,阿溪加快手里的动作:“行了,我们过去吧。”
    陈南瞥见阿溪鬓角有一点凝固的血迹,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阿溪面前:“左边鬓角。”
    阿溪接过手帕,往左边鬓角用力一擦:“擦干净了吗?”
    “干净了。”陈南唇角微弯,将话题绕回谢大夫和谢师姐身上,“可惜只抓到了他们两个,没有抓到那个符师弟。不过他应该跑不了多远,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带人去抓他。”
    阿溪摇头:“既然他跑了,那就不用去追了。他没对我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有她娘给她撑腰,阿溪不会轻飘飘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但也不会扩大报复。
    她会特意走这一趟,只是想为曾经的自己讨回公道。
    第191章 魔教妖女20
    阳春三月, 和风煦暖,海棠遍开。
    旭阳派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路边栽种有不少名贵的花儿, 以往行走在道路上, 都能闻到花香阵阵,但这会儿,空气中除了花香外,还夹杂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昭示着下午那场血战的激烈残酷。
    如今旭阳派的人, 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偌大门派十分静谧,来回走动的全都是绝仙阁的人。
    姚容在医馆周围转悠了一圈,重新回到医馆大堂,见谢大夫和谢师姐动来动去、跪得很不安分, 眉心一蹙。
    有机灵的下属一脚踹在谢大夫的腰侧, 骂道:“老实点。”
    他这一脚可没有半分收力,谢大夫被踹得身体往前一扑, 半张老脸先着地。
    “爹!”
    谢师姐连忙过去扶起谢大夫,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刚想回头骂人, 就被谢大夫摁住了。
    谢大夫忍着腰间的剧痛,抽着气道:“爹没事, 一会儿阿溪来了, 你一定得收收你的脾气, 跟她服服软,再说些好话, 知道了吗?”
    他女儿是什么脾气,谢大夫一清二楚,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
    但风水轮流转,现在的阿溪已经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医女了。他们能不能保住小命,可就全在阿溪一念之间了。
    谢师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爹,我知道了。”
    她的心里满是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回来拿那些首饰了。
    那些首饰是贵重,但和小命比起来,肯定是小命更重要。
    还有,要是早知道阿溪是魔教教主的女儿,打死她,她也不敢苛待阿溪啊……
    谢大夫看了看谢师姐的神情,就知道谢师姐在想些什么了,他叹了口气,心情也十分郁闷。
    这年头的师徒关系,可是半点儿不比父女关系差。
    他是阿溪的师父,教了阿溪六年医术,要是当时他对阿溪的态度能更好一些,说不定他还能在绝仙阁混个长老当当。
    不过转念一想,谢大夫又安慰自己,怎么说他都是阿溪的师父,就算当时他对阿溪的态度是差了点,但他也教过阿溪很多东西啊!
    当不成绝仙阁长老,至少也要想办法哄住阿溪,让阿溪送他们平安下山。
    谢师姐和谢大夫已经提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所以阿溪一踏入医馆,就看到谢师姐和谢大夫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热切,脸上更是堆满了刻意的热情与讨好。
    阿溪绕过他们,走到姚容面前:“娘亲,那些受伤弟子的伤口都处理好了。”
    姚容让阿溪坐下,给阿溪递了杯茶:“辛苦你了。”
    阿溪坐到姚容身边:“能帮上忙就好。”
    陈南道:“你可是我们门派唯一的大夫,要是连你都帮不上忙,那我岂不是更没有用武之地了。”
    阿溪被逗笑了:“陈南师兄,你太谦虚了。”
    陈南做无奈状:“唉,你先谦虚了,我不好不跟着。”
    谢师姐在底下跪了半天,都没等来阿溪的正眼相看。她的膝盖一阵阵泛着疼,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阿溪,你这两年,还好吗?”
    阿溪的视线从陈南身上,顺势移到了谢师姐和谢大夫身上。
    陈南唇角笑意一凝,冷冷瞥了谢师姐一眼。
    阿溪道:“谢师姐这话,就有些明知故问了。我这两年一直待在我娘身边,自然是事事顺心。”
    谢师姐被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大夫在心里埋怨女儿沉不住气,但这时候,他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你过得好,为师就放心了。”
    放心吗?
    以阿溪对谢大夫和谢师姐的了解,知道她过得好,谢大夫和谢师姐肯定很不痛快吧。
    没有人给谢大夫递台阶,谢大夫只能自顾自说下去:“为师知道,你这心里啊,是有气,在怨着我和你师姐呢。但这做师徒的,哪里有什么隔夜仇,你说是不是?”
    姚容换了个坐姿,指尖轻敲扶手:“谢大夫这话,就让我有些听不懂了。当日论剑大会上,你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阿溪逐出门下了吗。”
    谢大夫的脸皮还是很厚的:“姚阁主,当日我说那番话,也是形势所迫。以你对慕掌门的了解,你觉得,要是我不把阿溪逐出师门,慕掌门他事后会放过我吗?”
    他这番话,乍听之下确实有些道理,要是遇到一个逻辑不太好的,说不定就要被他避重就轻了。
    但姚容丝毫没有被他带偏:“我这人呢,素来论迹不论心。无论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与阿溪,如今已经没有师徒名义了。”
    谢大夫苦笑,顺着姚容的话道:“也是,无论我心里怎么想的,我都这么做了。但是,没有了师徒名义,师徒情分呢?”
    知道姚容不好糊弄,谢大夫给了谢师姐一个暗示,转头看向阿溪:“阿溪,你与我六年师徒,就真的没有留下半点儿情分吗?”
    谢师姐接收到了谢大夫的暗示,也跟着打起了感情牌:“阿溪,你刚到旭阳派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和我爹陪着你熬过了那段日子,你才慢慢在旭阳派适应下来的。”
    看着阿溪无动于衷的脸庞,谢师姐咬牙道:“是,我承认,我一直都很嫉妒你,嫉妒你长得比我好,嫉妒你天赋比我高,嫉妒你得到慕师兄的偏爱,但我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嫉妒害过你,不是吗?”
    陈南被他们父女的言论恶心得不轻,很想开口拆穿他们的虚假面目。
    但这个场合,阁主可以开口。
    因为阁主是阿溪的娘亲。
    以他的身份,却是怎么都不适合开口的。
    不过,陈南了解阿溪,他可不觉得谢大夫和谢师姐能糊弄得住阿溪。
    阿溪轻声道:“谢大夫你与我的师徒情分,谢师姐你与我的同门情分,我自然都记在心上。所以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的。”
    谢大夫和谢师姐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了阿溪后面的话语:“留下你们的性命,那我与你们的情分就两清了。”
    “接下来,就来算算你们欠我的账吧。”
    谢大夫皱眉:“我们欠你的账?”
    这两年里,阿溪经常义诊。
    有时遇到那些家境贫苦的病人,她于心不忍,不仅无偿帮看病,还会自己出钱给病人抓药。
    虽说胭脂铺每个月的分红足够抵掉这笔开销,但阿溪才不会嫌自己手里的钱少呢。
    早在来旭阳派之前,阿溪就花了一晚上时间,罗列了一份账单。
    这会儿,她施施然掏出来,从头开始念:
    “元平十三年三月,我进山采药,采到了一根两百年份的人参。你说这根人参是属于宗门的,就把人参从我手里收走了。”
    “但这根人参没有进到医馆,而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按照那根人参的年份和品相,至少能买个四百五十两。”
    “林林总总,六年下来,我总共采到了三根人参。后面两根人参的年份和品性都没有第一根好,但年份也够了百年,就算它三百两一根吧。”
    “折算下来的银两是一千零五十两。”
    “然后是鹿茸,这几年里,我总共采到过……”
    “还有灵芝……”
    “对了,除了这些比较昂贵的药物之外,医馆里有一小半常备的药物都是我从山上采来的。”
    “旭阳派每年都会拨三百两银子到医馆,让医馆去采买药物,这笔钱要是用不完,就全部落入了谢大夫你的口袋里。”
    “那就相当于我每年给医馆省下了一百两的银子。六年下来就是六百两。”
    ……
    谢大夫和谢师姐都被阿溪算晕了。
    谢师姐下意识反驳道:“那根人参根本没有两百年,顶多就是一百八十年,最后才卖了四百三十两,你算多了。”
    阿溪垂眸看了谢师姐一眼:“看来你是承认这张账单了。”
    谢师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你想要干嘛?”
    阿溪将最后的总数报了出来:“上面所有的银两加在一起,总共是两千七百两,你们把这笔钱还给我吧。”
    谢师姐和谢大夫的行囊就在陈南那里,他朝着一个下属示意。
    下属打开行囊,先是取走了里面的所有银票:“只有一千六百两。”
    陈南道:“去搜身。”
    谢师姐和谢大夫贴身藏着的几张银票也被搜了出来。
    加上这几张银票,倒是刚好凑齐这笔数目。
    谢师姐的脸色十分难看。
    没有了这些银票,就算她能平安离开旭阳派,她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像以前一样舒坦。
    谢大夫拽了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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