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群散了,姚容才走到阿溪身边。
    阿溪伸手抱住姚容:“娘,我好想你。”
    姚容问:“明年还要继续游历吗?”
    “要。”
    阿溪从怀里抬起头,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常年风吹日晒黑了一些,唯独那双眼眸,愈发熠熠生辉:“这大半年,我经历了很多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也认识了很多不一样的人,更学到了很多医书上没有记载过的技巧。我觉得,我走的这一条路是正确的。”
    姚容鼓励她:“既然路是正确的,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阿溪笑了笑:“陈南师兄、薛平飞师兄他们喊我去吃烤全羊,娘你要不要一起?”
    姚容摇头:“我去了,他们放不开,你好好玩吧。”
    阿溪在绝仙阁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又去山下看了看村民的药田,待到冬雪消融,她再次踏上了自己的行程。
    这一回,她打算往更南一些的地方走。
    只是这样一来,她可能就没办法在过年的时候赶回来了。
    姚容说:“只要知道你平安,你走得远一些也无妨。”
    陈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目送阿溪离开。
    他不希望他的心意成为阿溪的负担。
    他也没想过让阿溪为他停留。
    反正他一直都守在这里,她不管去了多远,也都会回到这里。
    阿溪回了趟清风镇。
    几年过去,清风镇上的百姓都还记得她。
    见到她回来,不少人都激动地摔了手里的东西。
    “小大夫,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小大夫会回来看我们!”
    “小大夫,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住在村口的张寡妇,你之前治好了我儿子的病……”
    阿溪被热情的百姓团团围住,好不容易才脱身,来到她买下的那栋院子前。
    她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院子里丢满了落叶和尘土,花圃里的花草肆无忌惮生长,廊下挂着的风铃铃舌不再清脆。
    好几个住在附近的百姓过来帮阿溪打扫院子。
    有人问:“小大夫,你娘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吗?”
    阿溪握着扫帚清理落叶,道:“我娘她有别的事情,我就自己过来看看大家。”
    还有位大婶说:“小大夫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阿溪谢过他们的夸奖。
    大婶知道阿溪不信,特意强调道:“小大夫,我可一点儿也没有夸张。你以前笑的时候,眉心都是皱着的,好像有什么心事放不开一样。现在笑起来眉眼都是舒展的,就像……就像……”
    旁边的人搭话:“就像画上的仙子一样。”
    大婶拍腿:“对对对。”
    阿溪下意识用指腹擦过自己的眉心。
    这几年,她的变化确实越来越大了。
    等院子终于打扫干净,阿溪给每个来帮忙的人都送了一份栗子糕,让他们带回去尝尝味道。
    第二天,阿溪又将桌椅搬出来,在院子对面的树底下开义诊。
    她在清风镇待了两个月,又再次锁上院门离开。
    这一回,阿溪的行程没有那么顺利了,她跟着商队乘船南下时,竟然遇到了一伙水匪。
    这伙水匪的武力值不低,再加上他们的水性很好,跳下水里凿穿了船。
    船舱进水之后,船上的人只能无奈弃船,尽数被水匪绑回了寨子里。
    距离寨子几十里的樊城,有绝仙阁和聚贤联盟的据点。
    早在阿溪上船之前,她就给樊城的人去过信,说了她会在几日后抵达的消息。
    结果樊城的人在码头等了又等,最后才从其它路过商队的口中知道了阿溪被劫持的噩耗。
    守在码头的人不敢耽搁,以最快速度将消息禀报给了主事。
    主事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要是阿溪在这里出了事,他就完了。
    主事不敢耽搁,直接去了聚贤联盟樊城据点,又去了趟官府,领着一百个江湖好手前去剿匪。
    等他们赶到寨子时,才发现寨子里的水匪都被药倒了,阿溪正在帮商队的人解开绳子。
    主事连忙请罪:“属下该死,竟然让少阁主在这里出事。”
    阿溪摇头:“我没什么大碍。”
    看向主事身后那群人:“此地匪患成灾,百姓和过往商队都深受其害。你凑齐这一伙人不容易,既然都凑齐了,就顺便多做一些,将周围的水匪都清缴一遍吧。”
    吩咐完主事,阿溪又向一众江湖好手承诺:“麻烦诸位了,事成之后,绝仙阁定有重谢。”
    这可是绝仙阁少阁主的承诺,一众江湖好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水匪是很可怕,但再可怕,又如何比得上绝仙阁、聚贤联盟和官府三方同时联手?
    只花了三天时间,三年都解决不了的匪患问题就基本被平息掉了。
    剩下那些善后问题,就是官府要操心的事情了。
    事后,这一百个江湖好手不仅收到了官府的表彰,还收到了绝仙阁和聚贤联盟送来的谢礼。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江湖议论纷纷。
    “能够同时让这三方势力联手的,也就只有宿盈溪宿少阁主了吧。”
    “绝仙阁阁主的亲生女儿,聚贤联盟盟主的干女儿。凭这两个身份,宿少阁主在江湖足以横着走了。”
    “我不明白,绝仙阁和聚贤联盟出手就算了,官府为什么也会出手?”
    “都是因为官府不作为,樊城匪祸才会越来越严重。要是宿少阁主在樊城出了事,绝仙阁和聚贤联盟迁怒朝堂怎么办?如今江湖和朝堂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
    江湖人士喜欢讨论阿溪背后站着的势力,樊城百姓和商队却很直接。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他们樊城的匪祸都是因为阿溪才被平息的,所以他们真心实意感激着阿溪。
    正好最近樊城打算雕刻一座渔娘神像,用渔娘神像来保佑渔民捕捞时风调雨顺。
    在设计神像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渔娘的身形竟与阿溪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阿溪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会儿,她已经在樊城主事的亲自护送下,继续南下。
    以阿溪的本意,她是不想樊城主事多跑这一趟的,但樊城主事被之前的事情吓破了胆,哭着喊着说一定要平平安安送走阿溪。
    阿溪哭笑不得,只能同意。
    九月时,阿溪来到了海边,见到了波澜壮阔的蔚蓝色大海。
    只是,美丽的大海底下也藏着无数的危险。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不仅有风湿疾病,还会耳鸣、牙龈出血。
    他们手里没钱,村子里只有一个略通医理的赤脚大夫,顶多治一治风热感冒,再多的就不能了。
    阿溪有过治疗风湿病的经验,知道该如何治疗风湿,但是当地所生长的草药,与清风镇所生长的草药有很大不同,如果用以前的药方来制作药膏,绝对会提高药膏的成本,难以进行普及。
    阿溪留在了这里,偶尔跟着渔民外出。
    大多数时候,她都戴着一顶斗笠,背着渔民送她的竹筐,拎着渔民送她的小药锄,顶着炎炎烈日踏遍周遭土地,寻找可替代的草药,顺便思考该如何帮渔民解决其它基础病。
    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眼看着距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阿溪犹豫许久,还是决定不回去过年了。
    这一回一来,至少要花三个月的时间。
    实在是太折腾了。
    阿溪将自己遇到的情况统统写在信里,想办法送回绝仙阁,然后就安心留在村子里,继续想办法改进药方。
    腊月二十六号,这个贫瘠又冷清、仅有几十户人的村子,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辆又一辆漂亮的马车碾过沙地,停在了村口。
    阿溪正在屋里整理药方,听到动静,也不免生出几分看热闹的心态,结果一走出去,她顿时愣住了。
    “娘!”
    阿溪拨开面前的村民,在凹凸不平的沙地上跑动,险些被地上的一个小坑扳倒。
    姚容连忙扶住了她,摘下头上的兜帽:“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娘,你是来陪我过年的吗?”说着说着,阿溪的眼眶突然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没见到她娘之前,她觉得一个人在异乡过年并不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情。可当她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心底就莫名涌现出了一股委屈。
    姚容摸了摸阿溪温热的眼尾:“还不止我来了。”
    阿溪压下泪意,望向姚容身后:“还有谁?”
    陈南从马车里探出半边身子:“是我。”
    阿溪高兴道:“陈南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陈南跳下马车,拍拍双手,望向大海:“我们收到了你的来信。你在信上不是说,这里的海鲜非常好吃,只可惜很难保存,没办法送回去让我们吃到吗。阁主说她知道怎么保存海鲜,我觉得这里面有商机可图,就跟着阁主过来了。”
    阿溪盯着陈南看了好一会儿,把陈南都看心虚了:“今晚就让你和我娘尝尝这里的海鲜。”
    陈南低咳一声,让下人将马车里的东西都搬去阿溪住的木屋。
    这些东西都是他提前置办好的年货。
    有一些不适合存放太久的糕点,陈南都拿去分给了其他村民,还顺便提出了借宿的请求。
    姚容就直接和阿溪住在一起。
    这一个年,对阿溪来说,是一个平淡却高兴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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