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容道:“老夫人这就误会我了,我为自己不平,为鹤栖不平,为婆婆不平,也为您不平啊。这叶府里过得最逍遥痛快的,可不就是那常年不回家的一家三口?”
    “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叶扶光和叶耀祖回北平,让他们为你们养老送终。”
    “您对他们掏心掏肺地好,他们却避您如蛇蝎,这可实在是太伤人了啊。”
    叶老夫人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姚容是要怼叶老夫人,但也没想过要叶老夫人的命,她让叶鹤栖去开门,而后真心实意建议道:“老夫人,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生气伤身,王妈,你赶紧去请大夫来叶府,多花点钱,让大夫来叶府住两天,等老夫人的情况彻底稳定了再走。”
    王妈立刻麻溜站起来,向外跑去。
    “姚容,你少说点!”叶夫人都忍不住出声了,“行了,你和鹤栖马上回屋,别再待在这里了!”
    姚容直接拉着叶鹤栖走了。
    身后是东西碎落的声音,以及叶夫人不断劝叶老夫人消气的声音。
    叶鹤栖起初心中暗爽,但很快,这抹爽快就被担忧所淹没了:“娘……老夫人这会儿是没顾上我们,等她明天缓过来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姚容靠近叶鹤栖,在她耳畔,用非常轻的气音道:“一会儿回到屋里,你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今晚提前收拾好要带走的贵重物品,五更天的时候娘去你屋里找你。”
    叶鹤栖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她娘这话的意思,是要带着她逃出叶府吗?
    天呐,她一个现代灵魂都没敢想这种事情,她娘居然觉醒到了这种程度!
    这算不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文翠和叶耀祖可以在外面十几年,我和你为什么不可以?都是叶家的媳妇、叶家的曾孙辈。”
    姚容脸上带着气愤与悲苦之色。
    “如果老夫人只是苛待我,那我可以继续忍受下去,但她不能委屈了你。”
    “我希望你能拥有和其他同龄女孩子一样的受教育权利,而不是像我一样早早嫁人,然后一辈子都困在这样一个大宅院里。”
    “我不能让你重复我的命运。”
    ***
    与叶鹤栖分开之后,姚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果然,屋子里乱糟糟的,满是被翻找过的痕迹。
    她直接叫人进来打扫屋子。
    等屋子收拾妥当之后,姚容才施施然关上了门,摸黑收拾了两身衣物,又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裹进衣服里,防止这些东西碰撞发出声响。
    突然,姚容想起一事,她将叶鹤栖之前写给叶扶光看的那些文章也一并装进了包裹里。
    做好这些之后,姚容合衣躺在床上,盘算着后续的计划。
    这两个月待在叶府,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比如她早已和门房养的那条狗混熟了,还让那条狗熟悉了叶鹤栖的气味。
    叶府不是什么重要的机构府邸,夜里除了门房外,没有人会守夜。姚容和叶鹤栖只要小心避开那些可能半夜起夜的人,还有门房养的那条看门狗就可以了。
    她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赶在所有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光明正大离开叶府。
    等她们离开叶府后,正好能碰到黄包车夫出门拉车。这是她早就跟黄包车夫打听过的。
    从叶府到火车站,正好能赶上最早一班到沪市的火车。
    时间都非常贴合,就算叶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她们跑了,也没办法追上她们。
    另一边,叶鹤栖回到屋里,看着那乱糟糟的屋子,带着几分真情实感和几分演戏,狠狠发了通脾气,把守在她屋子旁边的佣人赶走了。
    之后,叶鹤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收拾东西,而是扑到书桌边,拉开了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看到还安安静静躺在抽屉里的笔记本,叶鹤栖长长松了口气。
    她将笔记本拿了起来,借着煤油灯的火光,翻开笔记本第一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火车发车信息,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沪市”上。
    合上笔记本,叶鹤栖开始小心翼翼收拾东西。
    她的贵重物品不多。
    最值钱的就是叶老爷子送她的那个刻着名字的长命锁。
    叶鹤栖将长命锁贴身放好,看着所剩不多的钱财,叹气道:要是早知道要跑路,她之前就不乱花钱了。
    飞快收拾好东西,叶鹤栖熄灭煤油灯,同样合衣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头顶的床帐,一会儿畅销着逃出去之后的生活,一会儿又担心起逃跑不顺利该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起她娘今晚说的那些话……
    胡思乱想了半天,叶鹤栖突然轻声道:“我可真厉害啊。”
    “嗯……不对,还是我娘更厉害……”
    “天啊,我是不是有做老师的天赋?”
    就在叶鹤栖越想越精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不重,却仿佛响彻了叶鹤栖的心头。确定不是自己幻听了,叶鹤栖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背起包裹,绕开地上的东西,将门拉开一条缝。
    月光倾泻入户,来人正是姚容。
    叶鹤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速蹿到姚容身边,不忘将门复原回原位。
    第256章 从现代穿回民国11
    姚容笑着朝叶鹤栖招了招手, 示意叶鹤栖跟紧自己。
    两人在叶府生活多年,十分熟悉叶府的路,叶鹤栖一看姚容走的那条路线, 就知道她是要去侧门。
    那扇小门是为了方便佣人进出、运输生活物资才开的, 叶鹤栖很少过去那里,但也知道那里有门房看守着。
    还养着一条看门狗。
    晚上的时候门房会在旁边的木屋里休息,只要有人靠近侧门,狗就会狂吠唤醒门房。
    一想到这儿,叶鹤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想要提醒姚容,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伸手扯了扯姚容的袖子。
    姚容回头。
    “狗?”
    姚容点头。
    叶鹤栖暗松口气。她娘知道那条狗还敢走小门,肯定是有应对之策。
    这会儿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北风呼啸,霜寒刺骨, 寥落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不知何处的重物被风吹落,“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还回弹了好几下。
    叶鹤栖的心也跟着“咚”、“咚”、“咚”跳了好几下,生怕这些嘈杂的声音会惊醒叶府众人。
    好吵啊。
    她从来没发现北平的夜晚是如此喧嚣。
    终于, 那条漫长又曲折的回廊走到了尽头。
    高高挂起的灯笼散发出微弱光芒, 昭示着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叶鹤栖也看到了那条狗。
    它趴在地上,被风吹得缩成一团,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尾巴不时晃了一晃。
    突然,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它猛地从地上站起。
    叶鹤栖心下暗叫糟糕, 却没听到小狗发出任何叫唤。她扭头去看姚容,脸上既惊且喜。
    姚容朝她安抚一笑,拉着她绕过小狗,直接来到了门前。
    门里侧只是用门栓锁了起来,姚容放轻动作,拉开门栓,迅速将木门拉开了可供一人通过的距离。
    年久失修的木门在拉拽之间,发出让人有些牙酸的吱呀声。
    这动静无法避免,姚容只能加快动作,拉着叶鹤栖一块儿走了出去,然后迅速将木门拉好。
    就在姚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时,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没什么异样的侧门,又看了看炯炯有神站在侧门旁边的狗狗。
    “奇怪……应该是狗撞到了门或者风吹得太厉害了吧……嘶,这天越来越冷了,不行了不行了……”
    门房冷得直跺脚,连忙抱着胳膊缩着脖子又退回了屋里。
    一墙之隔的外面。
    姚容拉着叶鹤栖一路狂奔。
    眼看着姚容跑出了巷口还没有停下来,叶鹤栖喘着气问:“娘,我们要去哪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她们母女两事先都没有进行过任何沟通,叶鹤栖也不知道姚容的具体打算。
    “我们不能再留在北平。叶家在北平有不小的人脉,很容易找到我们,将我们抓回叶府……”姚容边跑边说。
    她没有将自己后半段打算说出来,但叶鹤栖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那我们马上找黄包车,让黄包车送我们去火车站吧。我们可以找黄牛买到去沪市的火车票。”
    “好,沪市好,那是个大城市。”
    又跑了一小会儿,叶鹤栖奇怪道:“娘,黄包车不是一般都停在那边吗,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跑?”
    离开叶府已经有段距离了,姚容的脚步稍微放缓了些,也有了足够的气息说更长的话。
    “我之前去其它府上做客时,听那些太太们闲聊,说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带着女儿逃跑,好不容易跑出了宅院,结果就因为黄包车夫认得她们,从她们的言行举止猜到她们可能是逃出来的,竟然将她们又拉了回去,用她们从那户人家那里换来了大笔的赏钱。”
    这并非姚容胡编乱造,而是原身记忆里确有发生的。
    那位黄包车夫得了赏钱,却将那对母女最后的希望都葬送了……
    等原身再听到那对母女的消息时,女儿已经被父亲逼着嫁给了一位高官当三房,重复了母亲的命运;母亲在后宅里终日疯疯癫癫的,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叶鹤栖恍然,果然,她这个穿越者的眼界再怎么广,论起实际生活经验来,还得看她娘的。
    “那我们还要跑多久?”
    “天快亮了。”姚容看了看那已经泛起一线鱼肚白的天际,“绕过这条巷子,去到大街上。”
    叶鹤栖的思绪也转得飞快,一下就编好了理由:“到时要是有人问起,我们就说外祖母生病了,我们得赶着最早的一趟火车回乡探望亲戚。”
    姚容眼眸一弯:“行,就这么办。”
    在那一线鱼肚白渐渐扩散成一片晨曦时,姚容和叶鹤栖也来到了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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