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小强还赶紧把那苏绣塞给浦契尼斯,又给李佶使眼色。
    坂井反应都没这么快,李佶马上去扶着穆春雷,您还是别再吟诗了,洋鬼子们都听不懂啊。
    穆春雷还想抒发激情的,可跟着一起穿过巴洛克风格的会客厅,从侧门通道走进剧院,仨土包子,哦,包括荆小强都觉得自己是土包子。
    哪怕他见识过后世的大都会歌剧院,坂井来自最暴发户的焦盆,这剧院是两百五十年前的古建筑。
    那种扑面而来的豪华,奢靡,随处可见的金灿灿鎏金,和暗红色金丝绒幕布遮帘,还有穹顶上的精美壁画,都彰显着当乾隆登基的时候,人家这边已经富丽堂皇到什么程度。
    而我们那戏园子什么时候豪华到这种地步。
    马蹄形的包厢竖着有五层楼高!
    围着中间的坐席,每层包厢有二十八间,而每层中间正对的就是皇家包间,又宽又大,现在正好给记者、剧评家做媒体席。
    怪不得黄飞鸿里演的那些洋人到中国会觉得无比落后。
    从那时起,我们就从全方位拉开差距,现在就是在还债。
    荆小强给自家院长安置坐好:“我给他们唱一曲儿,就当会是汇报演出了,唱完我们去吃饭,我这是函授生,没那么多讲究。”
    李佶那小嘴儿进来就没闭上过,满脸痴呆的环顾四周,头晕目眩。
    所谓圣殿之类的词儿,就是用在这里的。
    坂井好点,只是她刚举起拍立得,就被人不客气的提醒,这种场合不允许随便拍照的礼仪不懂吗,闪光灯会对古建筑造成影响。
    荆小强已经走上台,虽然身体是第一次来,但灵魂无比熟悉这里,无数次精准走位的习惯都让他站在伯爵位,开始演唱那首著名的《我是个渣男》咏叹调选段。
    从心情上来说,荆小强是想糊弄,随便唱一曲,打断老穆的感叹发言就行。
    但唱起来,无论是他想光明正大被尊重的走出去,还是胡德尔松的灵魂已经激动兴奋不已的想表现。
    “我是个轻浮,好色,又酗酒的渣男,你不要爱上我……”
    除了在大都会歌剧院唱过,荆小强自己还没在这种高级歌剧院,特别是一两百年前的歌剧院没有电子设备,想方设法的通过建筑声学来扩展反射,所以说欧洲人做高档音响有底蕴呢,他们在这块儿确实研究太多年。
    现在那辉煌又调侃的唱腔在整座剧场回荡扩散的时候,原本在排练做晚间演出准备的演员,几个后面媒体席的记者,外加主要是沿着游客通道经过的一组旅游团,导游还举着小旗子。
    全都跟内场前面两三排的演员、经理等人一起呆若木鸡!
    能唱这位伯爵的咏叹调,往往都得是三十多岁积累了不少经验的老演员才能驾驭。
    除了其中有几个类似排比句的技巧唱腔很高难度,主要是这种渣男还理所当然的态度,年轻小孩儿很难表现出来的。
    荆小强边唱也边内心好笑,原来在两百五十年前,有钱有势就能在婚恋市场占据绝对强势地位的渣男理论,过了这么久,都还没变啊。
    这个社会怎么了,女性还没有站起来吗?
    结果马上就有个女性身影从台下站起来,跟着高唱《我会原谅伯爵的轻佻》……
    对的,只要有钱有才有颜就可以为所欲为。
    荆小强这会儿攒齐了。
    第776章、男人只爱十八岁惹的祸
    荆小强真的是因为眼前乱糟糟的各说各话场面,才下意识的选了胡德尔松最熟悉,圣卡罗剧院也最推崇的剧目。
    《秘婚记》就两幕,很简单的剧情。
    一对儿小情侣悄悄结婚了,但女方很吝啬势利,给不起彩礼就别谈这事儿。
    男主角就找自己的伯爵朋友来跟女主角的姐姐相亲,感觉只要撮合了这对儿,小夫妻也能搭着被认可。
    结果浪荡的伯爵一来就看上了女主角,而姐姐已经自认为要嫁入豪门,各种立flag傲娇嫌弃。
    女主角只好找自己姑妈来说和,结果老寡妇居然勾引男主角。
    总之就是各种交叉错爱,嫌贫爱富,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的虚伪面目。
    想嫁给伯爵的女人当然如飞蛾扑火,只是玩玩,你为什么要爱上我,或者谈什么结婚呢,我这么渣……
    真唱起来,荆小强的确无比代入,小孩子能唱出这种浪荡子的调性吗。
    荆小强发挥得淋漓尽致!
    难得的投入了感情,胡德尔松少小离家,顶着各种光环荣誉到北美薪乡去发展。
    结果十来年过去,远未达到恩师跟剧院对他的期许,只能流落在百老汇不入流的小剧院混日子。
    这一刻似乎内心有无数情绪在驱使荆小强唱好点,唱出自己最拿手的状态,真的是胡德尔松冥冥中的汇报演唱。
    圣卡罗剧院最著名的就是声波设计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混响效果极佳,也只有熟悉这里的歌手,才知道用什么共鸣效果最好。
    于是荆小强的唱腔让圣卡罗剧院的专家、演员到经理都相顾骇然,这真是我们自己的出品吗?
    好些人都在相互传递眼色,可以的可以的!
    这个苗子真的不错,可以把我们的经典传承下去。
    这发音,这发声,这功底,全都是现成品,接纳过来就能扬眉吐气!
    可转折点就出现在那个女演员,跳上台对唱姐姐的唱段,我不介意你浪,只要能让我当伯爵夫人,怎么都可以。
    这位当打之年的女演员四十多了,在圣卡罗剧院乃至那不勒斯现在都是最有实力的演员,唱功固然没问题,形象嘛……
    正式表演的时候,肯定还是穿上两百多年前的裙装,那种胸口大露,然后挤出两块水袋来的状态,化上妆也就没人在乎实际年龄了。
    而且按照剧情还又抱又摸的……
    喜剧嘛,其实跟我们京剧中有些荤段子差不多,挺能逗乐观众。
    欧美女性本来就显老,你真是长辈的亲热荆小强倒也无所谓,这种连吃带摸的揩小鲜肉油,荆小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男人最专一了,永远都爱十八岁!
    他上辈子泡过最大年龄的须藤纱希那也是成天装嫩逆龄打扮的。
    所以荆小强一跳就换成了现代舞步,直接把唱腔、歌词、甚至神态都改成现代版!
    没错,进入新世纪后过了几年,就是苹果手机刚出来那会儿,百老汇忽然就很流行把老剧改新。
    所有的剧目、甚至曲目都跟原来的一样,但场景、人设跟用词都改成现代。
    《秘婚记》作为意呆利歌剧鼻祖之一,也没逃过这种新时代改良,而且是百老汇改良新剧的典范之一,改得非常非常新!
    譬如荆小强这个伯爵自然变成了富二代,两幕剧也变成了在第五大道那种奢侈品商店和高级酒店里的两个场景。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为什么花旗会超越欧洲,更有活力更有前途。
    起码花旗这部分剧目改良,想的是怎么让现代年轻观众接受,更有时代气息,而不是像欧洲同行死死抱住两百多年前的老本子,一个劲儿的在朽木上精心雕琢。
    看不懂的都是没文化不会欣赏。
    果然,荆小强这么一唱,整个剧院前场,坐着的行家演员们全都轰然!
    他们看不到场景设计,看不到演员服化道背景,只看到了颠覆!
    对他们赖以生存的经典全面颠覆。
    介是嘛!
    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味儿嘛?!
    那个女演员反正彻底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
    乐团伴奏都顺着惯性变得拖沓了,这还能跟着伴奏吗?
    差不多类似于在少林寺说我要改良罗汉拳,看主持和达摩堂的长老们会不会暴打一顿逐出师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甭管哪种文化,哪个朝代,什么架构,在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总会产生巨大的抗拒反弹。
    穆春雷都看出来了。
    因为之前的剧目是要穿着连裤袜,戴着假发套的那种老式歌剧,动作可想而知。
    百老汇改良的是现代歌舞剧,荆小强瞬间从歌剧吟唱变成夸张动态的唱跳,他好歹是八十年代就写出《世界戏剧理论史》的人,虽然受到时代限制,不可能像后世那样什么都能从网上查到。
    但看懂这种变革,不懂语言都行。
    而且荆小强改了以后,唱的就是英文。
    台下也立刻有人起身喝骂呀,不懂语言也能看懂这种情绪的。
    荆小强无所谓的,如果不是那位大姐近身缠斗,他肯定一口气唱完就收工了。
    现在也把胡德尔松参与过这部新剧唱段,坚持唱跳完这几分钟的歌词,算是汇报结束,在一片谩骂声中优雅的鞠躬告辞。
    之前还很是有点来到戏剧圣殿仰慕感触的穆春雷,定定看着台上少年。
    意气风发,内心强大的少年气。
    两百多年前,那些戏剧大师也是满带这种少年气开天辟地的创造出行的剧种,没有限制没有规矩,就是天马行空的创造。
    什么时候,艺术创作还非要遵循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动了?
    凡是在这样叫嚣的时代,都能嗅到那种行尸走肉般的腐朽味儿。
    所以他忽然大声的鼓掌!
    孤零零的掌声也在富丽堂皇的歌剧院回荡,就像是在响亮的打脸。
    也许只有经历过死死抱着祖制不放,沉迷于老祖宗论调的民族,才会格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正悠悠然走下台的荆小强想翻白眼,您这是干嘛呀,火上浇油么?
    人家职业联赛俱乐部到客场比赛,可以进球可以赢球,但没必要挑衅吧。
    我们有义务劝说这些老古董与时俱进吗?
    别忘了我们才是来自穷困的第三世界,人家这会儿是发达国家呢。
    大可不必吧。
    可能老穆骨子里还是有读书人的那种意气飞扬。
    李佶这只会看着首长指哪打哪的,还赶紧跟着鼓掌,坂井也悄悄跟上。
    全场洋人就侧目了,表情很费解,很不满。
    到处都有人在捏着五指激动的交流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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